第十一章 被看低了
下班之後，有些抱歉給陳升打了一個招呼，李念匆匆的離開公司。當他出了公司大門時，他才拿出手機撥打一個號碼。
「喂，是二爸嗎，是的，是我，我已經下班了，你們在哪裡。劉一手火鍋？哦，好的，我知道了，馬上過來。」
確定地點之後，李念掛掉電話，連忙趕到最近的站台，然後乘坐公交趕了過去。
好在，劉一手火鍋所在的地方距離王府井不遠，也就兩三個站的距離，所以李念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按照迎賓的提示，李念乘坐電梯到了指定樓層，當大門打開的一瞬間，李念忍不住愣了愣。只見大廳之中到處都是人影，擁擠到一起，一副熱鬧朝天的模樣。
視線在人山人海中艱難的搜尋，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目標，李念眼睛一亮，艱難的向那邊擠去。
「二爸，我來了。」好不容易擠到角落那桌，李念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在這一堆人中擠到目的地，其難度不下於一場戰爭。
「哦，我們的少爺終於來了啊。」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聞言回頭一望，看到李念之後點點頭說道。
這名中年男子就是李念的二爸，李念家父親那輩一共有三兄弟，李念的父親李建華最小，二爸李建國其次，最大的就是大爸李建軍了。
而三兄弟中只有二爸呆在成都這個省會城市裡，剩下兩人都呆在老家。在李念決定在成都發展之後，父親就擺脫李念的二爸多多照看一下他。
不過李念骨子裡是個要強的人，在成都定居下來，從找房子到找工作都是自己完成的，沒有求過一個親戚。所以直到李念已經工作兩個月後，李建國才知道李念到了成都。
「你舅舅他們等一會兒再來，你和你二娘先去配碟子吧。」李建國坐在座位上說道。
「好的。」李念點了點頭。
李念身上的汗水還沒幹掉，他忍不住扯了扯衣服，扇了一些風進來。雖然最近成都在降溫，但是店裡的溫度卻沒因此而減少，反而越顯燥熱。
李念索性將外套脫了下來，扔在一旁的凳子上。
「走，到這邊來。」二娘走在前面，給李念帶路。李念看了看配碟的地方，有些傻眼。只見一群人擠在配碟處，人頭攢動，根本看不到碟子的影子。
好不容易兩人才擠進去，李念向二娘問清楚了人數，手裡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配好的碟子，然後端到了桌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李念有些拘謹的坐在椅子上。這和在陳升面前完全不一樣，在李建國身邊他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在家裡所有親戚之中，李念最害怕的就是他這個二爸。
李建國是XZ邊區的一名軍官，常年駐守在邊境。小時候李念難得見到他一次，但他絕對不想見到李建國。
原因很簡單，李建國太嚴肅了，每次見到李念都對李念非常不滿，拿在軍隊里的那套要求李念，小小年紀的李念哪裡見過這種仗勢？
於是李建國在李念心裡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這種印象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絲毫沒有減淡一分。
「工作怎麼樣？」李建國喝了一口茶，狀似無意的說道。一直玩弄注視著茶杯發獃的李念卻猛地正直了身子。
「啊，還好，一般吧。」李念慌忙回答道。
「工資多少。」一旁的二娘也跟著問了一句。
「兩千。」李念低著頭小聲說道。
「兩千？」李建國皺起了眉頭，面色變得嚴肅起來，「兩千在成都能幹什麼。對了，交了五險一金嗎。」
「沒……」李念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在李建國面前，李念就像是犯錯的士兵一樣，心驚膽顫的等待李建國的處罰。
「兩千還沒有交五險一金？喂，少爺，你這樣做恐怕不行哦。」李建國將茶杯放下，拉長了聲音說道。
「如果是交了五險一金之後還有兩千的話，勉強還可以。五險一金都沒交，只有兩千，這錢就太少了。」一旁的二娘也開口幫腔道。
一旁的李念好似應和著點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自己在這批實習的人裡面已經算不錯的了，一般人剛剛出來實習的時候還拿不到兩千呢。
李念就有一個同學在酒店上班，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工資卻只有八百。和他們相比，李念已經幸福太多了。
更何況，在李念心裡，自己現在還年輕，還有時間去奮鬥，兩千隻是暫時的，今後一定會更多。
然而，這些想法李念只能壓在心裡，卻不能說出來。
「你想過換一個好一點的工作沒有勒，你這樣下去恐怕在成都生活有點老火哦。」李建國繼續說道，「我就叫你當初復讀一年考個本科多好勒，現在專科啥兒好找工作嘛。」
「是啊，你看你弟弟考上B市郵電大學之後，我們哪裡擔心過他嘛。」一旁的二娘說道，臉上是止不住的驕傲。
一聽到這話，李念臉色一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從小到大，李念的學習成績都很不錯，被譽為家裡的希望。進入高中之後，雖然成績有所起伏，但從來沒掉下過本科線。然而當成績出來的時候，李念的父親整個人都崩潰了。一直成績很好的李念，高考分數居然連一專線都沒上！
這讓對李念抱有深切希望的李建華深受打擊。
家人都讓李念復讀一年再重考，但是李念斷然拒絕，而是選擇一個專科，前去就讀。
和李念相反，在成績上一直不如李念，比李念低一級的李華，卻在第二年考試的時候考上了重本分數線。再加上李建國將李華的戶口移到了XZ，這樣李華就是XZ地區的前十名，加上各種地區政策福利，李華幾乎可以選擇大陸的任何一個學校。最後李華進了B市郵電大學，加入了電子系。
這一點讓李念有些無可奈何，沒辦法，李念的家庭和李華不同，這讓他缺少可以揮霍的資本。
高中三年已經耗盡這個家庭的積蓄，如果復讀一年的話，李念要交取高達一萬二的復讀費，這是這個脆弱的家庭無法承受的，所以李念才會選擇去讀專科。
而李華不同，有著一個上校軍官做父親，李華從來都是上著最好的學校，讀著昂貴的書籍，各種培訓班更是沒有斷過。每日三餐科學營養搭配，還注重他的體育鍛煉和各種能力的培養，相反李念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這件事一直是李念心中永遠的痛，然而每次在李建國面前都會被提起，一次又一次的揭開他的傷疤，露出裡面血淋淋的傷口。
李念扯了扯嘴角，露出蒼白的笑容。「慢慢來吧。」李念永遠都是這句話，他也只能說這句話。
好在，舅舅舅娘他們終於來了，轉移了李建國的注意力。看到李建國去招呼舅娘他們之後，李念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也是為什麼他不願意麻煩李建國他們的原因，雖然知道李建國都是為他好，但是李念卻無法忍受自己的傷口一次次被人揭開。所以他寧願自己辛苦一些，也不願意去勞累那些親戚。
火鍋味道還不錯，然而李念卻沒有什麼胃口。坐席上，親戚不斷將話題轉移到李念身上，有些問學業，有些問工作，李念只能尷尬的應付著。
雖然明知道他們是在關心自己，李念卻沒有辦法接受這種關心，這恐怕是所有李念這種處境的人的心態。
混的好的人自然樂於參加各種聚會，希望大家問自己這些問題；而混的不好的人則恨不得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實在躲不過才硬著頭皮出來。李念就是後者。
好不容易吃完，李念放下筷子，靜靜的等待別人。
李建國喝了一口茶之後，看了看李念，「咦？你怎麼不吃了？」
「吃飽了，休息一下。」李念說道。
「多吃一點，你的工資可能很少吃到這些東西吧。」一邊說著一邊給李念夾菜。李念一邊推託，說自己真的吃不下了，心中卻有一絲不快。自己工資雖然少了點，但也不至於連火鍋都吃不起吧。
只是這絲不快被他壓在了心底，沒有顯露出來。他也明白，李建國是軍人，有些話直來直去，沒有什麼惡意。
給李念夾了兩次菜，李建國放下手中的筷子，「怎麼樣，決定沒有，什麼時候去專升本？」
「這個……再看看吧，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李念說道，說實話，他並不認為專升本能夠改變什麼，不過真要是需要的話，他不介意去弄個證書。
「現在事業單位最少也要本科學歷，你現在不弄個本科證的話，以後怎麼找工作哦。」李建國苦口婆心的說道。
李念一邊隨聲附和，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為什麼一定要進事業單位才算成功，那些普通上班族豈不是該去死了？
又聊了一會兒，李建國看到李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有些生氣，「話就說到這裡，聽不聽由你，要以後你買不起房子車子，連老婆都找不到的時候就知道後悔了。」
聽到這裡，李念心中不快更甚，卻只能低頭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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