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安犁

「主公，先生回來了！文安先生回來了！」劉備正坐帳內，兵士闖進來稟報。

劉備本想要罵，卻聽說是周平回來，立即大喜，起身出帳相迎。

關羽和陳到甘寧緊隨在後。

「拜見主公！」

周平上前行禮。

劉備急走幾步，牽著周平，仔細看了好幾眼，感慨道：「先生辛苦了！快，入帳歇息。」

看到周平身後的郭嘉時，劉備愣了一下神，但隨即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

「大哥，二哥，俺回來了！」

張飛高興大叫，劉備懶得理他，關羽倒是對他笑笑，上前寒喧，聽他吹這一路上的事。

進到帳內，周平與張飛坐下，劉備看了站在面前的郭嘉一眼，吩咐道：「來人，帶郭奉孝下去看管，不可無理。」

兵士應諾入帳，把郭嘉帶下去。

劉備現在只想跟周平穩固關係，其他人入不了他的眼，更別說是輔佐曹操兵敗的郭嘉。

「主公，當前情況如何？」

周平對眼下的情況還不是很了解。

劉備將周平離開后，徐州大概的情況講了。

聽到高順戰死時，周平不免頗顯悲傷：「高伯平忠勇可嘉，真是可惜了！」

當聽到甘寧斬殺曹洪，尤其是關羽斬殺曹仁和夏侯惇時，更是大喜。

「二哥，曹仁和夏侯惇都是你親手斬殺的嗎？」

張飛羨慕大喊。

「當然。」關羽捋著長須，微微昂頭，淡淡答道。

「哈哈哈……曹操此次來攻徐州，弄巧成拙，如今部曲將領損失殆盡，他也將亡！」周平大笑道。

劉備跟著大笑：「此次多虧先生，若非先生之謀，此刻或許我們還在下邳城裡受眾敵圍攻呢！」

周平謙虛道：「主要有主公之明與諸將之勇，方有今日之勝，平只不過是跑跑腿，去鄴城代主公說了幾句話而已。」

劉備又聽周平和張飛說了去鄴城經歷之事，聽說在兗州遭到攔截和在鄴城遇刺時，顯得非常擔心，後來又聽說了路上遇到郭嘉之事，問道：「先生，郭奉孝欲如何處置？」

「主公作主即可，不過光祿勛郭公則與郭奉孝同為穎川郭氏，若是曹操死了，主公可令其歸家，若曹操未死，則可留其於身旁。」

周平的意思很明顯了，曹操如果死了，郭嘉就沒有了價值，可以放他回去。如果曹操沒死，那就要囚禁他，不能放他再去和曹操一起，畢竟這個人頗有智謀。

劉備點了點頭：「唔，好。」

三日後，劉備的徐州兵和冀州兵南陽兵仍然四面圍在城外，沒有攻城，只是每日派兵到城下喊話勸降，勸那些兵士開門出城求降，不但可以免死，還可以回家。

攻城沒用，他們知道，曹操困在城內，守不了多少日。

彭城內本就沒多少百姓留下，又怎麼會有糧食，曹操逃跑時帶的糧食基本上都丟棄了，他們很快就會缺糧。

缺糧了，他們除了餓死，就只有出城求降這一條路。

況且，曹操現在根本不可能會有援兵，袁紹和劉備，當前最強盛的兩方勢力都在城外，哪裡還有人能來救他。

因此，只要將城圍住，不讓曹操逃走，不出半月，城中必亂。

不過，周平還是勸劉備時刻注意著冀州兵馬的動靜，防止自己會和曹操一樣，突然遭襲。

曹操在城中每日帶著典韋巡城，發現城牆修得可真夠好，如果田豫據城堅守，要想攻破也會損失許多人馬。

巡到北面時，望著城外的冀州兵營，曹操長嘆道：「也不知奉孝到何處了？如今唯有希望他到了鄴城，為孤向袁大將軍解釋清楚，孤方有活路了！」

呂虔也跟在身旁，說道：「明公，咱們城中糧食甚缺，郭奉孝去鄴城，來回需要不少時日，只怕咱們等不及，不如派人出城先與沮將軍解釋，還可以城中百姓與他們換一些糧食。」

曹操欣慰一笑，平日都是郭嘉和夏侯惇曹仁等人在自己身邊獻計，較少聽到呂虔等人出謀獻策，沒想到他還有一些不錯的想法。

「孤以為可。」

曹操找來一位頗能言之士，交待他該說些什麼話，最主要是要搞清楚這次事情的具體原因，只有知道原因才好有對策。

放他從北面出城，去探一探沮授的態度，同時也要用城中近千名百姓跟他們換一些糧食，好讓自己撐到郭嘉說服袁紹。

用百姓換糧食，劉備肯定會答應，沮授也會答應。

沒過多久，派出去的人回來了。

他告訴曹操：「沮將軍說，他依袁大將軍之令行事，若大將軍令他退兵，他方可退。對了，據沮將軍所說，郭奉孝如今在劉備營中……」

曹操急問：「什麼？郭奉孝在劉備營中？這怎麼可能，到底怎麼回事？」

「沮將軍說，郭奉孝三日前就被周平帶回來了，如今正被劉備囚禁，至於以百姓換糧食之事……」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曹操揮了揮手，讓他下去。

「明公……」呂虔輕聲叫道。

「奉孝被從鄴城回來的周平遇到，他被抓回來了，哈哈哈……天欲亡我，天欲亡我啊！」

曹操仰天大叫。

郭嘉不能去鄴城，就沒有人能夠為曹操向袁紹解釋，袁紹就不可能會讓沮授退兵。

現在曹操唯一的希望也沒了，他困守彭城，已經毫無意義。

「明公，韋護你殺出城去！」

向來少語的典韋突然說道。

「對，明公，咱們可以殺出城去，雖然四面圍城，但是南面張綉和西面顏良的兵馬擋不住咱們。周平在下邳時不就是從顏良的營中突圍出去嗎？他可以突圍，咱們一樣可以。」

呂虔跟著說道。

「算了，算了，孤去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曹操說完，帶著典韋和護衛回去睡覺了，留下呂虔領兵守城。

夜裡，城中某處院內，聚集著一百多名兵士。

這是他們的臨時宿地。

「你們都聽說了嗎？現在城中缺糧，曹公準備將城中的百姓殺了，以人肉為糧給咱們吃，我問你們，你們敢吃嗎？」

一位叫齊雄的軍侯對眾人說道，他是這些人當中職位最高之人，頗有威望。

「啊？！是真的嗎？沒有聽說過啊！殺人我不怕，可若是讓我吃，我……我……下不了口。」

「就是，這怎麼能吃呢！」

「可是城中沒有糧食，不吃豈不是餓死了？」

「吃了就不死了嗎？咱們沒有援兵，能守到什麼時候？再守下去也是個死。」齊雄盯看著剛才說話的人。

「那……齊軍侯，咱們該怎麼辦？」那人覺得齊雄說的有理，問道。

齊雄稍稍壓低了聲音，對眾人說道：「你們白日守城門的時候，都聽到城外的喊聲了吧？」

眾人趕緊點頭。

「我問你們，你們想活著離開，還是守在城裡等死？」齊雄又問。

「那還用說，誰不想活著離開！」有人答道。

「齊軍侯，你就明說吧，是不是想帶我們出城投降？」

眾人也都盯著他看，眼神里都帶著這個疑問。

齊雄巡視眾人一圈，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劉備說了，只要咱們出城投降，便可得活。劉備向來有仁義之名，言必有信，我信他們。現在彭城四面都被圍住，想逃肯定是逃不掉了，城中又沒有糧食，也沒有援兵會來救我們，如果繼續守在城內，最終只有死路一條。倒不如咱們逃出城去，還能活著回家，你們說是不是？」

這是背叛的行為。

眾人一時無人出聲，相互看看，好一會才有人說道：「齊軍侯，我跟你出城，你們看看這彭城之中，百姓若是不心向劉備，怎麼可能會願意離開。咱們……咱們跟著曹……將軍，殺的徐州百姓還少嗎？我不求什麼戰功當什麼將軍了，我只想回家去！」

「齊軍侯，我也跟你出城。」

「我也跟你出城。」

「我也出城。」

「……」

有人開了頭，眾人紛紛跟著附和，一百五十多人，沒有人反對。

齊雄大喜：「好，既然兄弟們都同意，咱們就計劃一下。我的意思，今夜先派一人吊索出城，去劉備營中報信，讓他們明日帶兵來城外。明日咱們屯守城門的時候，再突然打開城門，迎接徐州兵馬入城，這樣咱們可能還有賞錢拿回家呢！」

眾人這時都以齊雄為主，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齊雄選出一人，讓他和幾個人帶著繩索，跑到一個無人看守的地方，偷偷垂索出城。

豎日，劉備讓甘寧帶領三千人來到城下，如往常一樣勸降。

而在甘寧之後，張飛帶領五千人正在準備，只等城門打開，甘寧帶兵衝過去控制住城門之後，他便立刻帶兵衝殺進城。

劉備又自率餘眾在營中集結待命，等張飛進兵之後，會領兵出營，攻入城中。

齊雄領兵守在城門處。

除了他這一百五十餘人，另外還有一百五十餘人，曹操讓三百餘人守一面城門，並且每處城門都由兩支不同屬的兵士一起屯守，怕的就是有人會開門納敵，讓兩支不同屬的兵士共守，可以相互制約。

今日天氣陰沉，看不到太陽，眾人心中也都比較沉重。

齊雄聽著城外的勸降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謾罵聲和威脅聲。

他和幾位屯長對了對眼，剛想要下令動手，突然一位兵士急匆匆跑來，跑到齊雄面前附耳說道：「且慢動手，曹公到了。」

齊雄看到另外一位軍侯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知道兵士附耳暗語會引人懷疑，聽完后一下子推了那個兵士一把，笑道：「你拉肚子也跟我說作甚，沒拉完再去拉。」

旁邊幾位本來比較緊張的屯長會意，都尷尬的笑開了。

那個兵士也憨憨的笑了笑，假裝捂著肚子跑開，實際上是去觀察曹操的去向。

曹操親來巡城，身後帶了不少護衛，尤其是典韋，眾人知道，那是個無人能敵的傢伙，有他們在，自己可不敢動手。

「曹公來巡城了，你們都看緊城門。」

齊雄吩咐一聲，讓眾人知道為什麼現在還不能動手。

曹操帶著典韋和呂虔在城牆上巡視，他是從北面開始巡視，此時正好走到了東面。

他站在城牆上，望著城外正在勸降叫罵的敵兵，聽著他們的話，微微皺了皺眉。

「他們每日如此勸降，城中糧食又缺，又無援兵，孤怕會動了軍心啊！」

呂虔頗顯無奈：「敵兵每日在城外勸降叫罵，城中士氣確實低落，不過也沒辦法讓他們閉嘴，要不要讓兵士們反罵回去？」

曹操輕輕一笑：「呵呵，反罵？怎麼罵？說他們不敢攻城嗎？若是把他們激怒了，真正來攻城，咱們如何守得住？劉備一心欲要孤死，只有孤死了，他才能心安，沒有攻城，是他知道咱們城中糧食不多，守不了多少日，他也不想徒損兵士而已。」

「那要如何應對？」呂虔真沒辦法了。

曹操看到了甘寧後面張飛帶領的兵馬，不過他沒有多想，畢竟劉備也防備自己突然帶兵出城衝殺，因此必須準備好兵馬應對。

「你可以對兵士們講，就說郭奉孝已經去了鄴城，正在勸說袁大將軍，過幾日冀州兵馬和南陽兵馬便會退走，到時咱們就可以回兗州了，讓兵士們不要心慌，等回到兗州，孤對他們必有重賞。」

「諾。」

呂虔微喜，這樣確實能起到一些提振士氣的作用，但是作用能維持多久他不知道，現在只能過一日算一日了。

曹操望著城外一會，繼續往南城走去。

到了南城，望著城外敵營，曹操沉默了好一會。

南面是南陽太守張繡的兵馬。

張綉這次帶了兩萬兵馬過來，圍下邳時是在外圍，立營在沮授的冀州營之後。

現在雖然可以獨立圍城一面，但南面是很不重要的一面，可以看出劉備和沮授對他並不夠重視。

因此，張綉似乎也不夠儘力，所立營寨並不嚴密，兵營管理看起來也非常不好，兵士四處走動，顯得相當混亂。

「此處可以突圍。」

曹操突然指著城外說道。

典韋一聽大喜，曹操終於同意他的提議，願意突圍出城了。

呂虔卻有些不解：「明公，西面敵兵乃是顏良所領，周平在下邳時便是從他那一面突圍，我們為何不從西面突圍，卻選在北面？」

「你可知亡羊補牢？顏良在下邳已讓周平成功突圍而走，如今必有所備。而張綉此次出兵，本是欲與我們聯手攻徐，與孤亦無舊怨，孤若從此處突圍，他應該不會儘力阻攔，反而容易。」

「明公所言是，何時突圍？」

「今夜。」

曹操說完帶著典韋回府歇息，想要養足精神夜裡突圍，呂虔則是在南城繼續觀察著城外的兵營，想著夜裡應該要怎麼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