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憑空消失的蕭都洵
原本趴在地上像條死狗一樣喘息的人,卻突然掙扎著從稻草里爬了起來。
他緩緩扭動著自己的頭顱,一雙二十年沒有見光的眼睛依靠聲音,轉向了凌淞的方向。
他的眼珠渾濁得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姜清漪卻能從裡面看見仇恨,他緊緊咬著自己所剩無幾的牙齒,用他破碎的聲音開口道:
「主子她已經死了,被你親手害死的。」
他的聲音嘶啞的像一塊被扯碎的麻布,說出來的話卻讓姜清漪渾身一顫。
「死了?呵。」凌淞發出一聲冷笑,顯然是對他口中的話感到不可置信。
「她好端端的待在府里,沒有見到任何的人,也沒有做任何的事情,每天會跟我說話,也會跟我做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這樣子的蕭都洵,你就跟我說她死了?」凌淞說這句話的時候顯然陷入了回憶,不過回憶中的內容卻讓他的臉瘋狂的扭曲著。
原本俊朗的臉卻因為他的扭曲而變得猙獰起來。
桉淳聽到他的回答又是嘎嘎的笑了,可笑著笑著,臉上卻緩緩滲出了淚水。
「你明知道那時她還活著,你就把她囚禁,你明知道那時候她懷著你的孩子,你就把她趕出府去!是你把她逼上絕路的,凌淞,你就是一個畜生!」
桉淳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他用他沙啞粗糙的嗓音朝著凌淞嘶吼。
姜清漪對桉淳的仇恨恍若未聞,卻捕捉到了桉淳話語里的重點。
懷著孩子?趕出府去?
姜清漪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在顫抖。
若蕭都洵是懷著孩子被凌淞趕出府去的,若是那時無依無靠的蕭都洵去了丞相府。
那麼蕭都洵肚子里的孩子豈不就是她了?
這時姜清漪將猛地想起珍琴公主當日對她說的話:蕭都洵剛入府是極為受寵,剛入府時便懷孕了,可是到了後來又莫名其妙的失寵了,等生下她后就身死了。
她還沒有想清楚其中的關竅,卻又聽見凌淞奮力而又痛苦的辯解:「你問我為什麼把她趕出去?因為我趕出府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小都!」
桉淳聽了他的話,身子是猛地一顫,顯然有些獃滯。
就連姜清漪都感覺到墨璟淵捏著自己的那隻手,猛地縮了縮。
姜清漪微微抬頭,有些疑惑的朝著墨璟淵的方向望去,只見墨璟淵的薄唇緊緊的抿著,面色有些冷峻,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我與她朝夕相處、日夜相伴,你覺得我會分辨不出來一個人與另外一個人的區別嗎?」凌淞的聲音不大,可是由他嘴裡說出來卻能讓人感覺到撕心裂肺。
姜清漪只覺得墨璟淵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又猛地收緊了。
「凌淞,這就是你把她趕出府又囚禁我們兄弟二人,追尋她的下落的原因嗎?你是覺得一個人會憑空變成另外一個人,而真正的蕭都洵被我們救走了?無稽之談……呵呵……這就是你為你的罪行想出來的無稽之談!」
「旁人或許不會,可那是小都!她會!她就是會憑空的消失!她就是會變成另一個人,桉淳,你是不記得她會做人皮面具了是嗎?若她會做人皮面具,那她也會有法子變成另外一個人!是你裡應外合把喬裝的她接走了對不對?她現在是不是還在郜國?」
凌淞的這番話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經說過了,當時他也是這樣氣急敗壞的逼問桉淳,甚至在每一年蕭都洵的忌日,他都會對桉淳問出同樣的一番話,得到的自然是桉淳同樣的回答。
「畜生!你就是畜生!」
桉淳說到這裡的時候,怒意是更甚了,他的破敗不堪的身子顯然是承受不了他體內滔天的怒火,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桉淳自然覺得凌淞的話,包括他做的事情,都只是為他當初將懷著身孕的主子趕出府去的借口。
因為作為蕭都洵最親近、信任的下屬,他知道,蕭都洵根本沒有逃走,她還是那個她,不過是性格驟然大變罷了。
「好,我是畜生。那她是怎麼回事?」凌淞一把揪過桉淳的衣領,就把他從地上拖到了姜清漪的面前。
墨璟淵冷著臉看著眼前這一幕,又用身子把姜清漪擋了擋。
「你告訴我她是怎麼回事?她會那些稀奇古怪的用具,也會人皮面具,她甚至長著跟小都是一樣的臉!你給我說她是怎麼回事?」
「桉淳,你不覺得她很眼熟嗎?你不覺得她為你包紮的手法跟我的小都一模一樣嗎?若不是小都從府里逃了出去,把她教會,你告訴我——她這張臉是怎麼來的!」
凌淞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人猛地愣了愣,就連指著姜清漪的手都緩緩垂了下去。
姜清漪和蕭都洵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又有著一模一樣的醫術,而當年的蕭都洵是懷著孕被凌淞從府里趕出來的。
這就證明當年被趕出來的人,就是真正的蕭都洵。不然蕭都洵親生的姜清漪,怎麼也會這些東西。
一時間,凌淞有些愣神,他發現他二十年來為自己創造出來的一套說辭和邏輯在此刻崩塌了。
若姜清漪真是蕭都洵親手教出來的孩子,那當年他趕出府去的那個女人,就是真正的蕭都洵。
桉淳也是想到了這裡,他立刻就冷笑出聲。
凌淞對桉淳的鄙視恍若未聞,他微微搖了搖頭,有些不可置信,又瘋了一樣的沖向了姜清漪,指著她激烈的發問。
「你快說!你快說實話!」
「小都與我日夜相守,她突然間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我怎麼會認不出來??我是認得她的!我是愛她的,就是因為我愛她,我才第一時間認出了不對,我才第一時間把冒牌貨趕了出去!」
「你如果愛一個人,你怎麼可能能容許別人,頂著一張自己摯愛的臉,日日在自己的眼前晃蕩!姜清漪,你回答我!你告訴我事實真相!你一定不是丞相的親生女兒!你是被小都在外面教會的對嗎?她叫你來京城找我,來找我的對么?」
姜清漪被凌淞有些瘋狂的舉動弄得有些頭暈,腦海里好像又響起了那個「嘩啦啦——」的音效。
姜清漪晃了晃腦袋,卻覺得世界是越發的天旋地轉起來。
凌淞此刻完全變了一個人,再也不像她第一次見到的那樣從容淡定,他瘋狂的話語還在姜清漪的耳畔迴旋,姜清漪卻猛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姜清漪凝了凝神,沒管自己腦海里發瘋了一樣響的音效,而是緩緩開口,對凌淞說了一句。
「你的判斷沒錯,蕭都洵是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