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晏衡
陳皇沉著臉盯著晏衡的背影,目光陰鷙——陳皇雖然不聰明,甚至可以說是愚蠢,但晏衡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以及話中快溢出來的自得,能夠讓所有帝王大發雷霆,自然也成功觸怒了陳皇。
跟在李琅軒身後的商家精兵在商雲嵐的暗示下跪下來行了禮,弄出了不小的動靜,李琅軒似乎也意識到有人來了。
陳皇也顧不得什麼微服私訪、隱瞞身份了,當即眯了眯眼,語氣生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什麼叫整個杭州城都是你的地盤?晏知州,你好大的膽子啊!」
晏衡頓時臉色煞白,跪在地上,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琅軒心下一松,而後連忙跪下行禮,面色惶恐:「臣拜見皇上!」
陳皇見了李琅軒,當即就想起了李琅繯,想起自己的愛妃現在病重、命不久矣,臉上神色不禁緩和了不少,他三兩步走上前,親自扶起了李琅軒,嘆道:「瑾瑜不必多禮……你怎麼在此處?」
李琅軒站起來,似乎很想問陳皇為什麼會在杭州,但硬生生忍住了。
商雲嵐跟在陳皇身後,故意擔憂地問李琅軒:「瑾瑜,你怎麼和這個賊子起衝突了?」
一句話就將晏衡打為了「賊子」,陳皇也沒有反駁,晏衡嚇得不敢抬頭,但心裡卻恨得不行:「皇上明鑒……」
李琅軒打斷了晏衡的話,沖著陳皇直直跪下,聲淚俱下道:「皇上,求您為臣和臣的夫人做主!」
陳皇被嚇了一跳,當即也不管晏衡了,再次將李琅軒扶起,關切道:「怎麼了?你慢慢說,不著急。」
商雲嵐在陳皇身旁開口道:「陛下,不如咱們進去處理事情?您瞧,這附近已經有不少人在看咱們了……」
陳皇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他讚賞地看了一眼商雲嵐:「商愛卿向來貼心,走吧,咱們進去處理。」
從頭到尾,晏衡都沒能插上一句話。
這就是皇權社會的殘酷之處——只要帝王不喜歡你,任你有再大的苦衷都沒辦法說出口;只要帝王愛重你,那就算你做錯了事情也有迴旋的餘地。
更何況,晏衡的所作所為,可謂是在一個帝王的雷點上反覆蹦噠、來回橫跳。
商雲嵐和陳皇來杭州帶了不少護衛,此刻都駐紮在城外,商雲嵐又極為「貼心」地派人去將那些護衛請進杭州城中,將知州府團團圍住,而後才施施然隨著陳皇進了知州府。
晏衡被提進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丁姨娘、晏雨霜也跪在他的後面,後者臉上的妝容花得紅一塊白一塊,哪裡還有方才的嬌俏可愛?
陳皇看著底下跪著的三個人,冷哼一聲,心情十分不好——自己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一趟,居然碰上了這種糟心的人,恨不得全部拉出去砍頭了事兒。
李琅軒跪在最前面,深深叩首,而後道:「陛下,貴妃娘娘病重之後……」
他用最凄愴的語氣、最生動的語言、最可憐的表情講述了一個名為「世態炎涼」的故事,這個故事包括但不限於「寵妾滅妻」、「不分嫡庶」等因素,間或摻雜著晏知州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論。
陳皇的臉色也越來越黑——就算他對昭貴妃沒有什麼真情實意,但晏衡這是實實在在地將皇家的臉踩在腳下,昭貴妃還沒死呢,就急急忙忙想撇清關係了?
商雲嵐站在陳皇身邊,充當著一個捧哏的角色,有時發問「他當真如此」,有時感慨「他太噁心了」。
李琅軒越講越多,晏衡越聽越心涼。
最後,李琅軒再度叩首,悲戚道:「……求陛下為永樂侯府做主!」
陳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商雲嵐連忙替他倒了一杯茶,狀若無意道:「現在看來,晏知州這是故意將自己的庶女推出來,想入陛下的眼呢。」
陳皇聽見這話,一下子又生氣了——這晏知州真是好沒道理!眼見著搭不上昭貴妃的線,現在就想著將自己的女兒送出來?
呸!也不看看他女兒長什麼樣!
毀容后的昭貴妃都比她好看!
陳皇眼裡的厭棄有如實質,他有些煩躁地開口:「你這人真是歹毒心腸!」
渾然忘記了自己當年比之晏衡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就是一個昏君了,自己可以做的壞事,別人不能做。
陳皇心裡還念著商雲嵐方才同他講的西湖醋魚,也沒什麼心思調查清楚這件事,當即就想殺了晏衡。
李琅軒唱完了白臉,就該商雲嵐唱紅臉了——畢竟他們也不想晏衡死,這人後頭還有用處。
於是商雲嵐懇切地求了情,陳皇還急著吃西湖醋魚,便隨意將晏衡治了個大不敬的罪,判了抄家,又親自命令他同程氏和離。
李琅軒自然是喜不自勝,當即叩謝隆恩,陳皇自覺是個明君,高高興興地將李琅軒扶起來,而後邀請他一起去吃西湖醋魚。
三人談笑風生地離開了,說笑聲縈繞在整個知州府內。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上的晏衡:「……」
他冷汗涔涔地倒在地上——完了,全完了。
……
西北,朔城。
這一天是西北難得一見的雨天,商少言穿著長靴,撐傘往陸雙怡的住處走。
陸雙怡已經在收拾行李了,她一邊招呼著商少言坐下,一邊絮絮叨叨地說:「待我去了那邊,定然要養十個八個面首……」
商少言有一下沒一下地同她說著話,心裡卻愈發懷疑陸雙怡。
按照她對陸雙怡的了解,這位向來自視甚高的公主殿下不可能這麼快就接受這一系列打擊——雖說人被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但陸雙怡顯然不是那種不破不立的人。
她和謝華裀有了關聯,謝華裀那人邪門兒得很,也不知給陸雙怡下了什麼迷魂藥。
商少言不動聲色地試探道:「你去了那邊可有人照顧?」
陸雙怡到底是個小傻子,聞言想也不想就爽快地說:「當然,是一位人很好的姐姐。」
商少言也不多問,免得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