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六丁六甲
月夜之下的百花城,靜謐,安寧,家家戶戶關好門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等到萬家燈火逐漸熄滅。
清冷街道上,一襲白衣形隻影單。
腳步落在青石板上,滴滴答答,不徐不疾,宛若夜歸之人,孤獨而寂寥。
臨近某座祠廟。
白衣想了想,似乎是覺著大晚上登門卻不敲門有失禮數,無論接下來會如何,總會還算有點家族牽扯。
白衣伸手剛想敲動門扉。
大門卻沒等單手落下,便已緩緩打開。
白衣見狀只好縮回手,看向開門之人。
周姓廟祝已然出城,開門的自然只剩下個圓萊。
男人只是視線輕瞥一眼白衣后,也沒覺著對方深夜到此有何意外。
側身為白衣讓出一條道路。
白衣也沒遲疑,跨過門檻走入其中,與圓萊並肩而行。
「趙氏人?」
圓萊臉色平淡,似乎早就知道白衣公子哥兒的意圖。
等到白衣點頭之後。
圓萊接著問道:「蘊字,封字,你屬於那一輩?」
白衣也沒隱瞞,笑了笑答道:「晚輩趙封鏡,不知該稱呼圓萊大師,還是昊明前輩?」
時隔多年,頭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真實名字的男人有些神情恍惚,收起心神之後搖頭道:「隨意便好,一個名字而已,沒那麼多講究。」
但趙封鏡卻神色認真道:「每個名字都是家中長輩對晚輩的期望,真的不重要嗎?」
圓萊默不作聲。
庭院深深,兩人腳步極慢,就好像兩位許多年未曾見面的故交好友,踱步而行。
「你的家中長輩是誰?」
圓萊看著夜色下的水池漣漪,言語輕緩問道。
趙封鏡搖搖頭,「在你那一輩當中,我這一脈沒什麼出彩的家族長輩,不過我父親趙蘊初和十四叔趙蘊芝,前輩應該知道。」
圓萊恍然:「難怪,難怪……」
離山到如今還未到甲子之年,剛好那時蘊字輩出生,在家族內部曾有過以天資排就的一份名單,後來因每個人的成長境界不同都有過修改,但趙蘊初和趙蘊芝的名字始終位居前端,他們這些老人想不知道都難。
「原來是蘊初的兒子,難怪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境界與心性。」
趙封鏡走入花神祠的那一刻,就已經撤去相貌遮掩,恢復真實面容,現在的他還未真正成年。
一位十七歲的築基境,在他們這西南邊境上,同樣很嚇人。
兩人走到主殿前端后,圓萊停步,「就在這吧。」
說罷,也沒著急打生打死,而是走向一側池塘欄杆旁,視線微微偏移向下,望著幽幽池水。
「自我離開趙氏之後,已經很多年沒跟本家人說過話了,能跟我好好聊聊?」
圓萊有些追憶神色,似乎是想起了很多舊人舊事,唏噓不已。
趙封鏡點頭後走到男人身旁,說道:「按照當年你的罪行論定,其實可以不死的,只是叛逃之後,家族才將你的名字從族譜上抹除,人人見之可殺。為什麼?」
趙蘊蚩給出的任務與答案,趙封鏡細細推敲之下還是會有很多不解之處。
比如趙昊明的叛逃,家族那邊給出的懲戒結果,還有關於搬遷沽水河之前為何沒有長輩商議等等。
這些疑惑,唯有眼前之人能夠解答。
圓萊雙手扶著欄杆,苦笑道:「親手葬送這麼多同族,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面對那些人的親人,家人。問心無愧?終究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最開始我只是想逃離趙氏,越遠越好,好像每靠近一分,我都能聽到那些在世之人的哭喊與哀傷,越走越遠,不知何處才是心安之所。」
流浪十餘年,最終還是來到這場恩怨起始的百花城,每次看見沽水河流里的繪花,我就能聽到逝去之人的喃喃自語,最開始是怕,沒辦法面對心底的那份愧疚,後來是習慣,是心安,好像每次的喃喃自語,都覺著他們不曾死去,都還活著,只是看不到人,只聞其聲。」
男人一臉平和說完這些年所有的心頭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