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敬業閣

「三爺您要的賬本！」

清晨，露水未散，用過早餐沒多久，李漆捧著常家的老賬本走了進來。

朱允熥，朱標膝下排名老三，在家稱一句三爺顯得親近。

「放下我一會看！」

不以規矩難以成方圓，常家這等大宅大院必定由他的規矩。

常家經二十多年的發展，人口也慢慢多了，加上常升，常森多有公務，家人聚餐而食顯然已經不適合。

除特定的日子，常家的用餐規矩宮內差不多，特定的院子特定的伙食。

昨天是家宴，往後的日子沒什麼大事，朱允熥都會在小院子內用餐。

「我給三爺看茶！」

李漆乖巧的應了一聲，站到朱允熥身後。

朱允熥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賬本上。

了解一個朝代，在沒有健全的情報體系的幫助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從物價入手。

記憶中，關於明朝的物價後世也有推測，不過依據則來自百年後的萬曆朝。

內容朱允熥記不清了，實際上記得清也沒用，因為那份數據根本不具備參考價值！

萬曆，1573至1620，同時期的西班牙已經完成對墨西哥殖民，並且長達六十年。

大海航的時代開啟，加上西班牙人對墨西哥銀礦的大量開採，短短几十年內，海量的白銀沖入全球市場，導致全球白銀價格暴跌。

而受白銀衝擊最大的市場，便是隆慶年間對外通商開放海港泉州港的大明。

推測稱自隆慶開泉州港，到明亡與崇禎的七十多年裡，外入大明的白銀大概有四億兩之多。

四億兩白銀的沖刷，以封建社會的產能，若非民間藏銀之風興盛，什麼樣的物價體系都已經崩潰。

可就算這樣，還是有大量的白銀流入市場，是的銀子的價值一降再降。

而以洪武朱元璋定下的官祿做參考，分析物價也是不現實，畢竟火耗，冰敬，火炭無數，老朱除了一個殺根本禁不住。

誰讓老朱訂下的官祿太低了，不貪一點真的會餓死，再說就算不貪，當官的就真沒別的辦法了？

若非如此，洪武末年也不會出現大量犯事官留任原職的情況。

「這才是真實的物價！」

常家給出的賬本都是老賬本，並且不全，但歸類還算完整。

七本米糧賬本，從洪武十八年開始，一直到洪武二十四年。

洪武十八年，一石粳米280文左右，十九年一石320文左右，二十年270文，二十一年260文，二十二年250文，二十三年340文，二十四年370文。

一石大概在300文左右，上下波動和當年的產糧有關，二十四年漲到400文，當和中原蝗災有關。

這樣的物價朱允熥認為不高。

石為古代計量單位，但並非為重量而是體積。

度量衡上大明繼承與宋朝，宋制改革之後一石粳米換算成後世的重量大概是180斤。

以賬本物價，均攤下來一市斤粳米也就兩文多點。

不過考慮到古代油水偏少，碳水攝入需求大，但不管怎麼算，一戶人家一月一石米是完全足夠的。

加上日常對鹽的需求，很符合後世認為的，一兩銀子可供古代普通人家用上三四個月的說法，畢竟老百姓自家多有田地。

「這物價還是可以的，但想要養出狀民，養出精兵，米糧只是基礎，筆墨紙硯什麼都要錢，更不要說還要上項目！

五家五萬貫看似不少，但對於一個勢力的養成，真的只是杯水車薪！

瓊洲的發展需要時間，完成自體循環怎麼說也要兩三年！

在這過程中，各種投入是持續增大的！

而且還需要拉攏人才，大餅畫的再大，終究能看不能吃，遠沒有銀兩來的直接！」

朱允熥沉默。

時間真的有些晚了，失了大量先機南京不可求，就藩瓊洲的選擇無異於白手起家。

白手起家自然要考慮更多。

「可商業的事，我應該挑選誰來處理？」

經商對於很多人很難，但對於有著後世知識體系的朱允熥而言真的不難。

甚至都不需要打破現有的商業版圖，就可以依靠一些東西來獲得大量的錢糧，可誰來操作才是關鍵。

「常藍兩家不適合，淮西勛貴集團也不行，本身就有武力有政治影響力，我若為皇太孫，補足錢糧也沒什麼，反倒會成為助力。

可我不是，再添錢糧只會讓老朱不放心，讓文臣不放心！」

頭大！

缺人，身在東宮缺人，得了勛貴支持還是缺人。

「三兒，想什麼呢？」

正在朱允熥苦思的時候，常森走了進來。

「小舅，你這是下職了？」

開國功勛的子嗣多有職位，像常森就是以千戶官的身份，擔了守護宮廷之職，不僅是常森，昨天提到的藍春等勛貴子弟也多如此。

這是勛貴效忠的體現，同樣也是老朱親近勛貴的體現。

「剛下，最近朝堂上除山西賑災的事，也就你們兄弟的事！」常森揮了揮手，身後一隊用人端著午食走了進來。

布菜，四菜一湯，量沒變多，但質量卻比朱允熥宮內好了不少，關鍵是熱的。

「我和朱允炆的事，可是真正的大事！」朱允熥著重『真正』兩個字。

「可是沒敢人正面提啊！」

常森坐下，「你的事應該也快了，我聽到消息，你的幾位皇叔最近可不安分！」

「沒他們的事！」

聞言，朱允熥搖了搖頭。

老朱多子，但嫡出的多不靠譜，庶出的不可能出頭，加上老朱在朱標身上傾注了太多東西，不管處於那點考慮，那些皇叔都是多想。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的不安分，所以會加快你們的事，對了之前想什麼呢？」

「錢和人！」

朱允熥沒有隱瞞直接說道。

「具體說說！」

「我想賺錢，但沒合適的人，不會關聯到你們身上的人！」

常森皺眉，思量片刻后問道，「在你看來，你能賺很多！」

「不錯，很多，非常的多，多到令人驚恐的多！」

「如果真是這樣，還真是不能關聯到我們身上！」常森點了點頭，「不過小舅倒是有個人選！」

「小舅就不問問我要做什麼？」

面對常森的信任，朱允熥不由加了一句。

「沒必要，成敗都是經驗，左右不過是一點銀兩，你和朱允炆目前最大的差距，不是沒人支持，而是親手操作的事太少，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朱允炆做的事未必是他做的，但最終事會算到他頭上。」

「……」

朱允熥沉默片刻，「看來我得成功啊！」

「成功當然是最好的！」常森笑道，「先吃飯吧，飯後帶你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