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玲瓏心思
最新網址:看到趙佶父子竟不顧場合,旁若無人般敘起別後之情,石秀只好上前將二人打斷,「上皇、殿下,咱們該走了,這間宮殿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二人聽到這話,總算想到目前還身處險境,趕忙止住話頭,相攜逃至殿外。
看到台階上下,橫七豎八滾落一地的死屍,趙佶強忍心中不適,朝趙楷詢問道,「三郎,事到如今,該如何是好?」
趙楷哪有主意,聞言便順勢看向石秀,就聽其道,「當務之急還是儘快離開為好!」
「什麼,那趙…大兄怎麼辦?」趙楷一聽這話,當即就有些不樂意了,要知道他可是還等著當皇帝呢。
石秀擔心這傢伙節外生枝,只得耐心解釋道,「殿下,此一時,彼一時也。從當今敢讓人放火燒死上皇一事來看,其已完全不顧父子人倫,再想逼他就範,怕是可能性極低。
再者,咱們今夜之事想要成功,就離不開一個出其不意,可眼下龍德宮這把大火如此引人注目,當今又豈會不知,哪裡還能給我等抓捕的機會?」
趙楷思前想後,終究還是覺得小命要緊,便頓足道,「罷了,聽石將軍之言就是。」
見說通了趙楷,石秀立時就命人架起趙佶父子,又指揮手下向著來路而去。
這回去的路上,自然不再一帆風順,不時會遇到攔路之人,但好在趙佶在宮中積威多年,那些侍衛一見他露面,難免束手束腳,竟讓他們一行順利來到艮岳入口不遠。
只是到得這裡,卻見一白髮老將手執大刀,身著戎服擋住去路,最關鍵的是,其身後還站在步軍司士卒,打眼望去不下二百之數。
這人不是旁人,卻是侍衛步軍都虞侯何灌。
原來一柱香前,天子趙桓本與一眾公卿正自欣賞漫天煙火,不想卻見龍德宮方向燃起熊熊大火。
見此情形,許多大臣心下第一反應就是,當今天子終於要向太上皇下手了,有些正直的官員甚至都有了冒死勸諫的想法。
趙桓初時確實在陰暗的想,若是趙佶就此死在這場意外大火之中,豈不是省去他許多麻煩?
直到耿南仲暗暗點了幾句,
趙桓方才如夢初醒,明白假如真發生此事,那自己恐怕就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為了避免背上這種黑鍋,趙桓當時就下了嚴旨,命令皇城司、步軍司的侍衛前去救火,務必救得太上皇出來。
而何灌今夜恰好奉命駐守宣德門,是以接到旨意后,他第一個就率兵抵達宮中,在路過紫辰殿時,卻無意聽到鄆王闖宮一事。
何灌也是積年老將,在得知這個消息后,他只是稍一思量,便想到倘若真有此事,那趙楷必是從艮岳那邊入宮。
於是,何灌當機立斷,一面差人給趙桓報訊,一面領兵直撲艮岳入口,果真截住了趙桓一行,隨即先聲奪人道,「鄆王殿下身為皇室宗親,何故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聽到何灌指責之語,趙楷就要出言反駁,卻被趙佶一把拉住,只見其朗聲說道,「何將軍可認得朕?」
何灌如何會不認得趙佶這位舊主,他不敢怠慢,連忙躬身行禮道,「見過官、上皇,請恕微臣甲胃在身,不能全禮!」
趙佶知道何灌頗具忠義,遂作出問罪之態反問,「將軍無需多禮,只是朕有一事不解,你為何攔住朕的去路?」
「這…」何灌遲疑了剎那,咬牙回道,「啟稟上皇,微臣奉官家旨意,前往龍德宮滅火,順便搭救上皇安危。」
「既然如此,將軍且去救火便是,至於朕的安危則不必掛懷,有鄆王即可。對了,鄆王是朕召進宮來的,難道有何不妥之處?」
何灌當然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但他也不能照實回答,總不能說上皇您老人家已被官家軟禁,做不到此事,亦或是沒有權利召見兒子吧?
何灌心下清楚的很,若將這話光明正大說出來,就算他今日能攔住太上皇與鄆王,事後也難逃當今官家的清算。
見何灌不語,趙佶忙再接再厲,「若將軍無話可說,那就速速讓開去路,朕要前往鄆王府小住幾日!」
何灌推脫道,「上皇莫要為難微臣一介臣子,且待官家前來自有定奪。」
趙佶一聽這話,頓時心急如焚。經過譚世績放火之事後,在他此時心裡,趙桓已是個要弒父的混賬東西,哪裡還願落到其手裡?
正一籌莫展之際,趙佶忽聽身後傳來石秀低語,「上皇可強闖去路,何灌必不敢動手,到時小的會趁機擒拿於他。」
雖不知石秀能不能說到做到,但為了逃出生天,趙佶只能行險一搏,只見他稍一猶豫,便硬起頭皮,不管不顧向著何灌衝去。
何灌果然如石秀所料,讓趙佶這番舉動驚住,一時投鼠忌器之下,有些慌了手腳,待發現石秀欺進身前,想要反抗已是不能,被刀結結實實架在了脖子上。
喝退何灌手下之後,石秀警告道,「何將軍切勿亂動,我這刀它可不長眼睛!」
何灌渾然不懼,面不改色道,「你想怎樣?」
石秀笑著答道,「將軍何故明知故問,讓你的人讓開一條出路。」
何灌沉默半晌,同時看了眼一旁的趙佶,終究念及舊主之情,遂輕輕點了下頭。
石秀大喜,立即架著何灌走在前面,逼退其一眾部下,帶著趙佶一行,以極快的速度穿過園林,來到艮岳南門。
到了此處,他見依舊是自己人守門后,總算把心放下,一把推開何灌,口中說道,「多謝將軍成全,就此別過!」
說罷,一伙人出了大門揚長而去,消失在深夜之中。
何灌望著趙佶他們消失的身影,過了好一會,才折身回去,行至半路,遇上急匆匆率眾而來的趙桓。
方一見面,不等何灌行禮,趙桓就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太上皇人呢?」
何灌老老實實跪下請罪,「微臣無能,被鄆王手下擒住,只能眼睜睜看太上皇出宮去了。」
「你!」
趙桓聞言怒火中燒,當即就想降罪於何灌,卻被徐處仁勸住,「官家,眼下不是計較這事的時候,先快點找到太上皇方是要緊。」
「不錯,眼下官家該派出追、使臣,將上皇請回宮中,免得讓他老人家有個三長兩短!」
耿南仲本想說派出追兵,可話一出口便察覺不妥,便連忙改口。
趙桓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旦父皇趙佶重新奪權,自己會是何等下場,聽到二人這話,頓時眼前一亮,連聲說道,「對、對,二位卿家所言極是。」
說著,他便對皇城司侍衛都統制王鵬下令,命其帶三千皇城司兵馬前往鄆王府。
「且慢,官家!臣認為當前第一件事,該是派人關閉東京城門。」卻是李綱出言說道。
這話才是說到了點上,要知道北宋都城汴梁由於人口眾多,所以宅地極為昂貴,以至連許多官員都因囊中羞澀,或是嫌棄城內太過狹小,將宅子建在城外。
像是大奸臣蔡京的府邸,便坐落於南門之外。
也正因如此,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東京汴梁是不實行宵禁,也不關閉城門的,可以說是當世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經李綱這一提醒,少宰吳敏最先反應過來,趕忙湊到趙桓身前,聲若蚊蠅道,「官家,可還記得太上皇說要去洛陽治兵一事?」
趙桓雙眼圓睜,露出驚駭之色,忍不住道,「卿家是說?」
吳敏輕輕頷首,「不得不防啊!」
趙桓越想越是害怕,忙更改旨意,命人快馬加鞭前去關閉城門,然後又讓樞密院向西京下達公文,更換當地守將以防萬一。
可以說,趙桓這回的表現還算不錯,在一干心腹的查缺補漏下,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可惜他們卻漏算了一點,那就是沒有想到此事乃是穆栩所為,導致從一開始就判斷錯了方向,只關閉了城門,卻未封鎖城外水路。
這就導致直到過去三天,不管是京城還是洛陽方向,全都一無所獲,別說趙佶了,就連趙楷一家老小的毛都沒找到。
到了這個時候,趙桓君臣終於意識到事有不對,畢竟趙楷說白了就是個文弱書生,讓他作錦繡文章自是沒有問題,可若說他可以在朝廷的眼皮底下,用如此縝密而又老辣的手段將趙佶劫出京去,那是萬萬沒有可能。
在經過三日嚴密排查之後,趙桓和一眾心腹近臣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趙佶等人多半逃出了京城。
如今擺在他們眼前的,除了防止趙佶借身份生事外,還得想一想,若趙佶真落入穆栩手裡,朝廷該如何應對。
是的,猜到穆栩是幕後黑手並不算難,誰讓趙楷常年呆在京城,與他有來往的不是朝中大臣,就是仕林文人。
如此一一排除下去,有能力又有實力的,可不就只剩下穆栩了嗎?
可即便知道是穆栩所為,趙桓這個大宋皇帝還真拿人家沒轍。
現下的大宋朝廷在經歷過四大寇之亂,兩次北伐,以及金國南下等變故后,早已是地方千瘡百孔,中央財政困難,軍隊戰力低下。
在這些問題的困擾下,面對能大敗金國的穆栩,趙桓理所當然的慫了,他竟異想天開的盤算,要不要通過封穆栩為王,甚至是割地賠款等條件,來換得其不南下侵宋,和交出趙佶的承諾。
趙桓倒也不蠢,清楚這種事情不能拿到檯面去說,要不然他的天子威儀,怕是要一朝盡喪。
是以,在某日大朝之後,趙桓特意召來耿南中、徐處仁、吳敏,向他們徵詢意見。
三人聽了趙桓之話,當即面面相覷。半晌,徐處仁才道,「官家三思啊,那穆栩是臣您是君,豈有君向臣低頭一說?這若是傳揚出去,整個大宋都要跟著丟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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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敏本來也抱有同樣看法,但他和徐處仁近日因政見不和,早鬧得勢成水火,因此一聽對頭這般說,他下意識就反對道,
「徐大人此言大謬!滿朝文武哪個不知,那穆栩名為宋臣,實為安祿山之輩,若因顧忌臉面得失,而對其放任自流,異日必釀成滔天大禍!」
徐處仁怒而回擊道,「本官何時說過,要對穆栩放任自流,我只是不同意對其示弱?」
吳敏抓住徐處仁話中漏洞,變本加厲攻擊道,「不對其暫時示弱,難道要兵戎相見不成?徐大人這個宰相有些不太稱職啊,朝廷眼下是個什麼境況,如何能夠動兵,錢糧從哪裡來,又當調何處之兵?」
「哼,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徐處仁被氣得青煙直冒,只好轉而尋求趙桓支持。
「官家,切莫聽吳大人胡說,臣的意思是,此事最好從長計議。」
趙桓卻彷彿沒聽到一般,反而是問耿南仲道,「耿愛卿如何說?」
「臣覺得陛下的辦法,未嘗不可一試。」
耿南仲話音剛落,沒等趙桓表態,徐處仁就忍不住道,「耿大人,你這是在害官家啊!」
聽到這般不客氣的話,耿南仲不悅道,「徐大人何必這般危言聳聽,不妨先聽聽下官為什麼贊成陛下的主意!」
說完,他向趙桓拱了拱手,鄭重其事道,「目下太上皇行蹤雖然成疑,但我等卻都極為清楚,其十之八九落在穆栩手中。
試問在此種窘境之下,朝廷不去嘗試安撫於穆栩,難不成還要逼他翻臉,讓他祭出太上皇這張王牌,來要挾官家和朝廷嗎?
就算退一步講,即使要選擇開戰,也該考慮下朝廷困境,目下實在不宜與穆栩翻臉。所以臣才認為,陛下的提議正當其時。」
趙桓最信任的人,便非耿南仲莫屬,自是對其所說大為認同,索性就直接拍板道,「耿愛卿之言,甚合朕意。不知依愛卿看來,該派誰去出使最為合適?」
耿南仲思考一番,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吳敏身上,回道,「正使臣推薦吳大人,至於副使嘛,臣有兩個人選,卻不知當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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