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沈家娘舅
第六章:沈家娘舅
朝陽東升,南城牆外的路邊草坡里,露水還未被蒸發,前往柳絮南門的官道上略顯潮濕。
在柳絮這個小縣城,東西南北四門這些吃皇糧的守衛是不可能以嚴謹姿態站崗的,此時,站在南城樓的兩個守衛便是如此。
一個胖的如座小山,看上去走路都困難,另一個卻是瘦的如根廢材,看似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吹死,兩人都是縣內人家,出了名的兵**,不在職時,偷雞摸狗的行當委實也做些,不過,他們最專業的還是與蘇鳳梧強強聯合,若有過路的肥肉,他們是不會放過的。
此時,胖子眯著小眼向官道遠望而去,只見一行尤為扎眼的路人向這邊行來。
細算之下,共有十一人與十二匹馬,看上去也奇,這十二匹馬之中,有十一匹白馬,剩下一匹,便是掛著大紅花的棗紅馬,十二匹馬均是上等貨色。
怕是這裡面隨意一匹,便足能趕上普通人家的數年口糧。
胖子一邊認真的望著,一邊對不遠處也在觀望姿態的瘦子說道:「哥,此行十一人雖是肥肉,卻怕是不好對付。」
本看胖子他如獃頭肥豬一般,卻不想如此細微,說話也不無道理,駿馬著實讓人垂涎,可是騎在馬上的人卻是來者不善。
這十一人騎著駿馬前後排開,尤為齊整,八名一幕身著青色小褂小廝在後跟隨,他們長相普通不說,身材也比一般人要矮些,看上去是些練家子,不過看在胖子眼中,這些小子卻不足為懼,胖子有信心,用他那肥碩的豬屁股能將他們一個個壓成殘廢。
在中間行走的是兩個女子,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兩個婦女,若是二人貼上鬍子,怕是誰人也認不出她們是女人,二人雖是騎在馬上,只見胖子看到絕世兇器的那眼神,便能瞭然,胖子定是目測出了二人的身高。
兩個婦女應該是雙胞胎,不然怎能那般相像,鼻子右翼都長著一顆紅痣,身高差不離在一米九以上,由此可以想象,若是二人同時張開粗壯的手臂,那是多麼的雄性。
胖子長相雖然比較抽象,他卻也是個憐香惜玉的東西,胖子眼賊,一眼便看出被婦女騎的那兩匹駿馬是母馬,由此,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邪惡的畫面,他生怕騎在駿馬上的兩隻婦女大發神威,這駿馬在***被二人一逼夾死,那……
那***可就太慘烈了。
為首的倒是長相標準,只是那操行兒不太正常,描眉畫眼,右手掐著蘭花指,左手拈著絲帕子……
問題是,這人是胸是平的,而且還穿著一身男人衣裳。
委實弱了男人該有的雄性姿態。
總之,前前後後這一行人,不正常,包括馬。
聽了胖子的總結,瘦子沉吟片刻:「對付個鳥兒,這行人怕是來接親的。」
胖子愣了一下:「接親?」
瘦子娓娓點頭道:「你難道未聽說禍害要去南陵入贅?」
「聽說了啊,可這…」胖子詫異的望了望向城門走近的一行人:「可這是迎親的嗎?瞧那……」
胖子還未說完,瘦子嘆道:「禍害此去要遭大罪咯。」
胖子點頭附和道:「是啊,瞧那倆牲口長的,南陵能長出這等凶物,想來禍害那未來的媳婦也…,哎——!!!」
隨後,胖子與瘦子是烏鴉站在黑豬上瞧見人家黑瞧不見自己黑,對禍害的遭遇一陣指點。
他們浮想翩翩,若是蘇鳳梧以後的媳婦是兩個婦女此等貨色,那麼,他們只能為禍害默哀,嘆息。
不知道是柳絮的人們長的是太過中規中矩了,還是外面的人才長的太過奇數各異了,總之,對於這行接親的隊伍,尤其是打頭的這三位,實在是太有震撼力了。
「觀音菩薩如來佛祖,還有那個丘比什麼***特,你們千萬不要告訴我,這位就是南陵那位沈家娘舅。」
蘇鳳梧矜持的趴在家中梧桐樹的大樹榦上,手中拿著獨有的雙竹筒自製望遠鏡,看到姍姍而來的迎親隊伍,看到為首的那位蘭花指,蘇鳳梧差點要吐了。
「少爺,別爬那麼高,凝兒害怕。」
蘇香凝一幕擔心的仰著小臉對蘇鳳梧喊道,眼中還摻雜一絲好奇,她不知道蘇鳳梧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
其實,蘇香凝並不擔心,不過就是小嘴跟抹蜜似的,此時,她正安逸的坐在小竹椅上,而且還用雙手托著小下巴……
蘇鳳梧鄙夷看了一眼這枚假仁假義的小蘿莉,怒道:「作為一個暖床丫鬟,要自稱小奴,小奴懂不懂,媽的。」
想起昨天晚上,蘇鳳梧的小心肝真是打底發涼。
昨晚看到小蘿莉那樣積極爭取,蘇鳳梧哪能放過這頓送上門來的美餐,誰知就當蘇鳳梧要脫褲子的時候,這小東西竟想起還有活沒做完,不知從何處尋得一枚繡花針,說要繡花。
看到鋒利的繡花針,看到繡花針尾部猩紅的紅絲線,蘇鳳梧…,睡覺了。
蘇鳳梧不停數落的同時,已走到南門的沈家娘舅也在掐著蘭花指發著娘娘腔:「這蘇家未免也太不知禮數,且不說十裡外沒個迎親小廝,城門下也沒個儀仗壯壯場面…」
「少爺,快些下來換衣裳吧。」
蘇香凝聽到蘇鳳梧的怒罵,沒顯出一絲害怕,在樹下掐著小蠻腰仰著小臉對他指點道。
蘇鳳梧眼見沈家娘舅已經進城,將竹筒望遠鏡蓋上,這小物件又恢復如同小飯盒般普通的存在。
隨之,蘇鳳梧向蘇香凝傾斜星眸,若不是家丁來催,怕是蘇香凝也不會在下面掐腰賣勤快。
接著,蘇鳳梧下樹進屋換了衣裳,出來時,只見劉管家面無表情的站在小院里:「少爺,沈家娘舅已到門前,老太君讓您去迎迎。」
蘇鳳梧緩緩走來,拍了拍劉管家的肩膀:「劉管家,蛋還疼嗎?」
劉管家不動聲色的將蘇鳳梧的手撥開:「本是不疼了,少爺一說,很疼。」
蘇鳳梧笑嘻嘻的看著劉管家,一副你真實在的樣子:「沈家娘舅怎的那般鳥樣,什麼來歷?」
在樹上看到沈家娘舅姿態風騷略過城內大街,惹得出去買飯的老少都跟看見新大陸般好奇緊隨其後,有好事者還邊吃油條邊跟著,這消息怕是已經風靡到柳絮城內大小人家了。
這時,蘇香凝甜笑著擺擺芊芊嫩手,向劉管家打招呼:「劉管家。」
劉管家只是淡淡橫了蘇香凝一眼,沒理會她,劉管家深知蘇香凝這丫頭鬼精鬼精的,委實不是什麼好孩子,時下繼續面無表情的對蘇鳳梧道:「回少爺,沈家娘舅名叫蕭佩喜,本是沈玄廬的大舅子,早年給沈玄廬當參將,奈何在野林子隨軍時被野豬咬去了卵蛋,隨後就變成這鳥樣了。」
話音落下,劉管家沉吟片刻,又道:「承元帝曾下旨叫他去當黃門令,他給辭了,之後便在沈家做起了總管事。」
蘇鳳梧一幕瞭然,心中暗驚:真***尿性,黃門令可是大內總管,卻被他辭了。
稍作沉默,蘇鳳梧責怪的看一眼劉管家:「凝兒年幼,以後別總是卵蛋卵蛋的,教壞小孩子。」
劉管家點頭道:「是。」
蘇鳳梧腳後跟的蘇香凝小臉略顯緋紅,卻也沒在搭腔,只將一雙杏目盯在自己的小腳尖上,心中不定怎麼畫圈圈腹誹這兩個不正經的玩意呢。
三人向院外走著,蘇鳳梧突然停住腳步,擋在劉管家與蘇香凝身前。
兩人皆是將奇怪的目光投向蘇鳳梧。
蘇鳳梧沉吟片刻,拍了拍劉管家的肩膀:「劉管家,我爺爺死的早,從小到大我都將你視為爺爺看待,而今,我將大禍臨頭,憑藉你我多年的良好關係,你是不是該幫我一把?」
劉管家現在的身體狀況,走路都是一步一蛋痛,況且現在蘇鳳梧還在拍他肩膀,劉管家吃痛,一雙龜目似在質問蘇鳳梧:將我視為爺爺?天底下有隨意踢爺爺蛋黃的嗎?
雖然心中腹誹,劉管家還是慢悠悠的撥開蘇鳳梧的手,嚴謹道:「少爺嚴重了,若有何事差遣老奴,儘管言語便是。」
蘇鳳梧的眉心皺成一個川字,一臉的還是劉管家仁義,沉吟片刻道:「想辦法將我留下,最好當眾給蕭佩喜下臉…」
說到這裡,蘇鳳梧又道:「嗯,最好當眾給他一個耳光,讓他羞憤撒丫子離去。」
劉管家沉默了一會兒,嘆道:「這事怕是有些為難。」
蘇鳳梧立刻板起了臉:「劉管家,你哪能這般不厚道,這次你若幫我,大不了我便不將你與戚二娘的姦情公之於眾了。」
劉管家臉色紫紅,看了一眼小臉上滿是愕然詫異的蘇香凝,對蘇鳳梧道:「好吧,看在少爺還是這麼無恥的份上,老奴豁出這張老臉便是。」
「……」
蘇鳳梧假裝沒有聽到劉管家的讚揚,默不作聲的扭頭向院外走去。
此時,蘇家門前已是門庭若市,兩座石獅子周圍站滿街坊四鄰,個別人的手中還端著一些喜面紅糖,更有雞蛋紅棗,似乎都知道了蘇禍害要去南陵入贅……
蕭佩喜站在門前中央,掐著蘭花指對大門緊閉的蘇府指指點點:「蘇家知道今日來接親,門前也不貼張喜字,這都什麼時辰了?!這都日上三竿了,就算他蘇家全族昨夜磕崽子也該是時候睡醒了,這到底是給誰看呀,咱家千里迢迢而來,難不成就是看他蘇家的臉色呢?……」
蕭佩喜長的虎背熊腰,扭著屁股如一個身材魁梧的潑婦,委實不要臉了些。
站在他背後的兩隻婦女卻如司空見慣裝作啞巴站在一旁,倒是那八名青褂小廝,一個個哭喪著臉,不知道的這哪是來接親,明明是來弔孝。
確實難為這幾位了,他們早就聽說蕭佩喜不是正常人種,卻不想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不顧顏面的說東說西,就算心有不平,也不能將事實公之於眾啊,忒缺心眼了。
他們腹誹,是不是蕭舅爺早年被野豬群毆時不僅僅被咬去了卵蛋,腦漿子肯定也被野豬喝去了半碗,就算作為一個半人類也不能這樣啊。
「吱鈕——(吱鈕——)——」
蕭佩喜正在數落,忽然,蘇家的兩扇大門被青衣小廝打開,映入眾人眼帘的可不是高翠娥這一行人嗎,祖孫三代衣著光鮮喜慶,惹得縣民們頓時停止紛亂的舌根戰。
「哎呦喂,這還是蘇老太君嗎,怎的十多年未見還這麼顯年輕……」
蕭佩喜不僅如變狗臉一般變臉極快,而且語氣也由方才的埋怨數落即時改為了熱情洋溢,惹得周圍一些縣民都在心中為這個沈家娘舅打了個標籤,真是只兩面三刀的畜生。
高翠娥一臉皮笑肉不笑,只見蕭佩喜大步流星走來,這渾球竟將自己的雙手緊握。
這時,高翠娥也只能極為不自然的跟他寒暄幾句,早年確也見過蕭佩喜,可在那個時候,蕭佩喜還不是這般讓人驚艷。
蕭佩喜轉眼看向董怡,掐著蘭花指旁若無人道:「你別說,讓咱家猜猜,這位美人定是董弟妹了,卻不想這麼多年未見還是這般年輕貌美,莫不是倒著長的?」
只見蕭佩喜作勢抓住董弟妹的衣袖,一向以愛乾淨自居的董弟妹頓時如受驚的小兔一般,連忙躲在蘇松麟身後,芊芊玉手狠狠掐了蘇松麟的腰部一下,示意幫我擋擋!
蘇松麟吃痛,不過他依舊談笑自若,畢竟這麼多年也操練出來了,站在蕭佩喜跟前,笑眯眯道:「喜公公,多年不見,身體可好?」
依蕭佩喜多年的習慣,就聽不得別人叫他公公。
蕭佩喜本是熱情洋溢的笑臉頓時收緊,眼色不善的看著蘇松麟,不悅道:「你這腚溝里冒煙的蘇匪子,起開,咱家今日心情好,且不理你這混球!」
蘇松麟一愣,似乎想起多年前的一場鬧劇,玩味的看著蕭佩喜:「你在吠一個試試,看我不讓你被人抬著回去。」
聽蘇松麟這不善的言辭,蕭佩喜伸脖子瞪眼,愣是沒繼續跟他耍橫,轉眼瞧見劉管家,笑顏滿面。
「啪——」
蕭佩喜一手打在劉管家的肩膀上:「劉管家老當益壯,筆直的身影真是不減當年啊。」
彼時,劉管家的臉色不太好,只見正在斂收縣民禮物的蘇鳳梧向他使眼色,忽然間,抬手向蕭佩喜的粉臉抽去……
「啪——」
這次的聲音可比方才的響亮多了,劉管家被蘇鳳梧踢那一腳本來就憋氣沒地兒撒去,不想眼前這不男不女的蕭佩喜親自送上門來,剛才那一聲拍肩膀的招呼又將劉管家的下身震的生疼,劉管家哪能給他好結局。
一巴掌扇的蕭佩喜是金光燦爛,這巴掌的聲音頓時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根里,一幕幕愕然驚詫的看著這邊,劉管家方才還人畜無害,不想如今一耳刮子打的這位喜公公到現在都還未轉過圈來。
蕭佩喜未反應過來,那八名青褂小廝卻不是吃素的,轉眼間便向劉管家這邊衝來。
倒是蕭佩喜身後的這兩隻婦女,那耳刮子好似打在她們臉上一般,聲音落在蕭佩喜粉臉上的那一瞬間,這倆貨被嚇的一哆嗦,瞬時感覺周圍都是人,感到前所未有的丟人,兩人漲紅著尤為雄性的豬腰子臉向劉管家一聲虎吼,掄起拳頭便想揮向劉管家。
奈何。
「啊喝——」
蕭佩喜身體猛然晃動,尖銳的怪叫一聲,不誤掐著蓮花指,指著劉管家怒罵:「呀!~你竟敢打老娘的粉頰,看老娘不掐死你個老鱉日的——!!!」
「啪——!!!!」
蕭佩喜方才罵完,舉起的肥手還未落下,只覺的臉上又多了一記更狠的耳光,劉管家的這記耳光只差點把蕭佩喜眼中的貓尿打出來。
劉管家打完之後,硬著頭皮夾著褲襠退後幾步。
隨之,家丁們只見八名青褂小廝與那倆兇器紛紛向劉管家錘去,立刻群起而上,一時間,蘇家門前大亂,男丁上前,女丁退後。
蘇松麟還靈機一動,定是沒憋什麼好心眼子,對縣民們吹鬍子大喊道:「打,把這些小王八日的打走,動手者得百文賞金。」
不知什麼時候,劉管家身前出現戚二娘那英姿颯爽的身影,拿著棒槌便照著蕭佩喜的腦門一陣狠掄,如潑婦一般……
彼時,蘇鳳梧只見蕭佩喜一眾被縣民們群毆的毫無還手之力,想著趁亂遁走。
擠出人群后,卻見杜荷花這小蹄子手端棗筐向這邊娓娓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