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靈根
塵海宗分院，前院大堂內。
昏暗的燈光中，三道身影坐在一起，一人手裡拿起酒罈，向另外二人斟酒，返回自己的席上，向那二人敬了一杯。
「得知傲山道君到訪，卻是成明招待不周。」敬酒的成明對著二人躬身，「女君乃是純陰之體，想必二位也是擔心，故而一路暗中跟隨至此吧？」
雲傲山一臉笑意，放下漆杯，轉而向身旁的言大榮使了眼色。言大榮會意，從懷中逃出一塊珠子，向成明展示。
「成兄。此為神天珠，乃是雲州珍藏數千年的極品仙珠。老家主得知令師近百年內，或要閉關衝擊元嬰後期，故而雲州以此物呈上，以表誠意。」
說完，言大榮便將神天珠送至成明跟前，卻被他一把推開。
「若傲山道君以此物來報答，晚輩向女君贈珠一事，還是不必了。」成明不卑不亢，「晚輩對女君也尤為欣賞，若她能有成道之日，也算是為宗門結個善緣。」
他話音一落，雲傲山面含笑意的回應：「哦？成明小友竟如此看好我孫女？」
抬手間，成明喝下杯中酒，隨即將漆杯放在一邊，起身走上前，緩緩開口：「我見她眼神中透露著堅韌，性子也是極為沉穩。若成明想的不錯，她若能經受住磨難，將來必定會震驚整個修仙界。」
雲傲山聞聽此言，不禁點頭，隨即與言大榮對視一番，便對成明說道：「我二人會在凌城停留幾日，屆時或許還會再來叨擾成明小友。」
說完，二人便起身離去。
……
清晨，一束光照射進廂房內，熟睡的少女微微睜開了雙眼，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艱難的坐起身。
伴隨著陣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頭痛欲裂的感覺襲來。
望向窗外，發現天色已經大亮，雲蕭兒這才起床梳洗一番，便走出廂房。
住進分院已有三日，她對分院內的布局已瞭然於心，隨後從廂院走出，剛過門廊時便碰上羅不期。
數日前的夜晚，他們還在醉仙居喝著果酒，談起以後的願景，雲蕭兒只記得當時羅不期說的應是為父報仇。
或許，此人也有不為人知的經歷。
只見羅不期仍是不冷不淡的打聲招呼離去，這讓雲蕭兒一臉發懵，她分明記得那晚與楚寂白一番暢談，還要拜把子。
想到此，心中一頓發笑，她搖著頭，跟在羅不期身後，去前院觀瞻入門大選。
頭一日大選，只是簡單的招式比試。
按照五行靈根由弱到強，分成四組，連番對決，勝者自動進入下一輪。當雲蕭兒來到前院時，比試早已開始。
四靈根組，共計六百九十五人，按宗門劃定的條件，只有其中一百三十八人到最後會被留下來。
三靈根組，共八十七人，最後錄入三十八人。
而雙靈跟與單靈根，人數一共才十三人，算是提前預定了入門資格，但宗門還需要考察他們的心性。
看到眼前此景，雲蕭兒心中驚嘆。
前幾日萬人長隊報名，到今日才不足八百人有參選資格，而這八百人中，最後還不足兩百人被選入宗門，對普通人來說，大選之難堪比躍龍門更為苛刻。
在場外關注著大選的雲蕭兒，忽然被一人擋住視線。
只見此人一身青綠宗服，舉止文雅，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向她拱起手說：「在下元齊，師承晴日峰陳淵啟，不知女君可否借一步說話？」
雲蕭兒記得此人，在那日測靈根，就見過此人在台階上觀望，而又從他這裡再次聽到讓她熟悉的「陳淵啟」此名，更是有一番疑惑正要尋他解惑，便與他走出前院。
見四下無人，元齊對她再次拱手說：「女君此番來天鴻，是否授師尊之意？」
他師父陳淵啟？為何要授他的意？
雲蕭兒滿臉疑惑。
元齊見她此番表情，當即輕揚嘴角問：「難道女君不知元齊的師父，是您母親的兄長，您的親舅舅？」
聞言，雲蕭兒心中大驚，思緒萬千，恍然間才從記憶中尋找到一個片段。那是她與父親吵得最凶的時候，母親找她來勸解時說起，若她真要執意前往天鴻尋仙，母親便可聯絡兄長，讓她拜入其門下。
「你舅舅陳淵啟也是天鴻一代天驕，不如讓你舅舅收你入門，娘才可放心讓你去。」
這是當初母親與她講的話，只是當時她生悶氣，什麼話也聽不進去，才將她娘這番話拋之腦後。
解開困擾多日的疑惑，雲蕭兒抬頭甜甜一笑：「多謝元齊……額，不知，在宗門該如何稱呼？」
清波道門中，排資論輩尤為重要，若叫錯稱謂，可是極為致命的錯誤。
元齊坦然而笑：「女君還未正式拜師天瑤師叔，不打緊。」
聽他喚天瑤為師叔，雲蕭兒心裡明了，便稱呼其為一聲「師兄」。
「今日前院只是初階的比試，不如由我帶女君去街上逛逛，待回宗門后，可就沒有機會逛街了。」元齊笑道。
也許因是舅舅的緣故，雲蕭兒對元齊印象頗好，當即便應下。
一邊向分院走去，一邊就聽元齊輕聲說：「師尊曾向我提起過女君，幾年前，師尊收到雲州來信，說女君你執意要來天鴻尋仙，不曾想幾年後，竟真的與女君相見。」
走出院門，雲蕭兒回復：「蕭兒年紀尚淺，竟不知親舅，實在慚愧。而蕭兒也對天鴻之事了解尚少，只是從書中的隻言片語中得知。」
他們走在街道上，卻見人流稀少，偶爾出現幾個人，也皆是屈身快跑而去，似乎是在怕什麼。
剛沒走幾步，只見元齊臉色一沉，語氣微變：「看來今日不是逛街的時候，想必千機閣擔心之事已然發生。」
千機閣，又是千機閣。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號，雲蕭兒是在重明宗闕越口中說出的，那時闕越還建議他拜入該門下；第二次聽到，則在當日的清波道門報名首日，天瑤在埋怨天穹在千機閣當差，顧不上宗門；而這第三次聽到，就是此刻。
雲蕭兒猛的一抬頭，便想開口詢問千機閣之事，突然遠處發齣劇烈的響動，震得她一時耳鳴。
再一抬眼之時，巨響源頭那處，已冒出滾滾黑煙。
不久后，便見三道遁光，從太守府方向急速閃向聲源處，而那三道遁光居然是元嬰修士化成的。
隨後，又有十二道屬於元嬰修士的遁光，從各個方向一閃而過，奔向那聲巨響處。
此情此景，令雲蕭兒圓瞪著雙目，大呼不敢相信。
世間元嬰修士，西蒼與天鴻加一起百人不到，而眼下同時見到十五名，這怎能不讓她驚詫？
如此多的元嬰修士，只怕斂息珠也擋不過那麼多雙眼睛，不自覺對自己的暗暗緊張起來。
若他們要針對自己，只怕不知要死多少次。
見她神色如此緊張，元齊神色勉強鎮定，解釋道：「女君不必擔心，那應是千機閣在執法，我們返回去吧。」
分院內，大選比試短暫停歇之後，再次恢復。
雲蕭兒神色驚恐，抬起眼望著元齊，恐慌蔓延起全身，卻在想：這千機閣到底是多麼恐怖的存在？
但她仍是努力平復起心情，向元齊問道：「千機閣是怎樣的宗門，為何凌城之內有如此多的元嬰修士？」
話語間，她還是有些膽怯。
「這千機閣並非宗門，乃是一百三十年前，由楚國帝師商正衡創立。」元齊低頭回道，「千機閣宗旨是為整合修仙界，建立起綱常法紀、法令莊嚴的秩序，針對修仙界以強凌弱，以強為尊的現狀加以整治。」
說到此，元齊頓舌：「千機閣修士，皆是來自楚國各個宗門，並形成對修仙界的統治。故百年來，許多弱勢的修士也因此獲益，不受強者壓迫，弱者也能得到保護。但畢竟創立才百年有餘，許多法令無法延伸之處，仍存在惡劣行徑。」
聽完這番解釋，雲蕭兒心中不禁對那位楚國帝師由衷敬佩。
此人所做之事，皆與她的願景不謀而合。
怪不得闕越建議她拜入千機閣，或許能施展抱負，如此想來，還是錯怪闕越了。
想到楚國帝師，她內心發問這商正衡到底何許人也？
能創立如此規模的千機閣，必定是胸襟寬廣、心懷遠大的當世英傑。
城中不斷傳來轟鳴聲，剛開始或許還不適應，但隨著巨響聲持續，分院內的比試也漸漸不受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記響動，從分院外傳來，大門被撞開，隨後從外面走入十幾名修士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走在十幾名修士的最前面，是一位女修，其沉靜淡雅，如同一位清雅高潔的仙子臨凡，一身白裙清純脫俗，讓人感到親切，不自主的想要靠近。
女修的容貌，被雲蕭兒一眼認出，卻是多日前，大通城太守府門前，與凌江邊見過。
當時她還讚歎那女修如此不顧門第，而去教訓高門惡徒。此番再次碰到，卻也令她一番激動。
比試場邊，羅玄瞅見來人，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泛起一絲諂媚的神態，躬身道：「天字一號閣下到訪，不知有何貴幹，需不需要在下協助？」
只見這女修沉下臉，環顧四周，清冷說：「千機閣接到密信，有惡賊闖入清波道門分院，尊閣主手令，來此尋人。」
說完，她便拿出一張龍紋樣式的諜文向眾人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