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麼變態

荒星極地。

永夜。

藍胖子撒下深藍色的光輝，將極地世界染得幽藍一片。

無端出現的慘叫聲，為這個本就幽寂的異星世界鍍上了一層恐怖的光暈。

「血魔！血魔！回答我！到底出什麼事了！你這個蠢貨，趕快回答我！」

鄭婉在拾荒頻道里連聲大喊。

這一回有了回應。

「滋滋～滋滋～怪物！是怪物！一團長得和翔一樣的怪物啊～～」

背景噪音異常地大，但依稀能分辨是血魔隊長的聲音，他語無倫次，但已經傳達出了足夠的信息。

「船艙里有怪物！有個隊員被殺了！」鄭婉聲音十分凝重，甚至有些微微顫抖。

血魔隊長雖然狂妄囂張，但也是經驗豐富的拾荒者，輕易是不會被恐懼擊倒的。

現在他竟失態到這個地步，足以說明船艙中怪物的可怕。

林遠自然也都聽到了血魔隊長的聲音，他雙手緊握小麻雀，槍口一動不動地指著艙門，隨時準備開槍。

但相比鄭婉的情緒失控，他心中毫無波瀾。類似的危險場景，他前世經歷地實在是太多了。

他冷靜分析著:「會不會，是遇見了改裝非法器官的瘋子。」

合法的器官，都遵循南離器官改裝條例。第一不影響神智清醒，第二必須通過政府的倫理審核。其中一項要求，就是外形不能過於變態。

但非法器官可就不管這麼多了，什麼千奇百怪的都有。

鄭婉稍稍鎮定:「很有可能。」

只要還是人，那就好說。

她繼續在通訊頻道里呼叫:「血魔！血魔！既然有怪物，現在就不是內鬥的時候，我們應該合作......」

話沒說完，飛船艙門口出現一個人影。

因為距離遠，光線暗，林遠看不清五官細節，只能看到模糊的身體輪廓。

從身高看，像八九歲的小孩，不到一米一，頭髮很長，差不多到腰際，應該是個小女孩。

鄭婉卻是看到一清二楚，她直接驚呆了:「我的天，她竟然沒穿宇航服！難道是改裝了神級器官？」

環境溫度零下一百多度，100帕的超低氣壓，因為有對流和傳導存在，熱傳遞比太空要快許多，這可比太空環境還要惡劣一些呢。

林遠也是吃驚，下意識想要開槍，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湊到鄭婉身邊，透過獵鷹步槍的瞄準鏡仔細觀察。

希望智腦也加入分析。

這下他看清了。

輪廓是像小姑娘沒錯，但也就輪廓相似而已。

她臉上沒有五官，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沒有，臉部一片空白。

身上不僅沒穿宇航服，也沒有皮膚，不，不是沒有皮膚，而是她身上所有的皮膚都在蠕動。

就像是無窮多的，正在起伏的細碎波浪，調大瞄準鏡倍數后，給人感覺就好像是無數小蟲子組成的密集蟲堆。

最恐怖的是她那一頭濃密長發。每一根髮絲都會動，各自獨立的亂動，就像是一堆又長又細的黑線蟲。

難怪血魔隊長會被嚇的話都說不出來，這玩意的確是罕見的怪物。

但林遠還有一點疑惑：『血魔隊長說著怪物長得像。翔是一團一團的，類似濕潤黏土，可現在這個模樣，可一點都不像呢。』

詭異的小女孩站在艙門口一動不動，沒有發動攻擊，也沒有開口說話，就如一具沒有收到主人命令的木偶。

鄭婉稍稍冷靜:「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如果是人的話，怎麼會有人把自己改造成這幅鬼樣子？！」

雖說器官改造是自由的，但人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麼變態！

林遠輕聲道:「別動，別出聲，也別攻擊，先觀察情況。」

他已經有了初步的猜測，希望也分析出了一些東西，但目前信息太少，還不能完全確定。

就在這時，艙門口又衝出一個人，身上穿著一件染血的破舊宇航服，手上拿著一根削尖的合金棍，用力刺向細菌小姑娘的腦袋。

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右腿有明顯的功能缺失，是血魔隊長！

「去死吧！」他大吼一聲。

面對攻擊，那怪物竟然不躲不閃，就好像被嚇蒙了似的。

「噗～」

合金棍成功刺入『小女孩』的腦袋，就如餐刀切入奶油一般，輕而易舉。

鄭婉低呼一聲:「就這麼被殺了嗎？還是說，這傢伙把腦子改裝到軀幹裡面去了？」

絕大多數器官改裝，都不會改變大腦的位置，因為這是億萬年演化而來的身體結構，雖然有缺點，但優點卻明顯更多。

當然，也不排除有變態不走尋常路

話音未落，血魔隊長又大叫一聲，拔出合金棍，猛戳向『小女孩』的心口。

奇特的是，合金棍一拔出小女孩的腦袋，傷口便迅速流動，合攏，眨眼間消失無蹤。

『噗～』

依舊是輕鬆刺入，直接將小女孩的身體刺個對穿。

小女孩依舊沒反應，也沒有倒下，好似被刺穿的並不是她的身體。

血魔隊長几乎瘋狂，拔出合金棍，瘋狂刺擊小女孩身體。

「啊~~你這個怪物~給我去死！去死！去死啊！」

小女孩身體被刺出一個又一個破口，但每一個破口存在的時間都不會超過1秒，幾乎是眨眼間癒合。

「如果這是非法器官的話，那發明這套器官的人是個瘋子，但也是個天才！」鄭婉震驚於對方那強大的恢復能力。

林遠沒有接話，只是透過瞄準鏡仔細觀察，看著看著，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道:「血魔隊長會死的很慘。」

鄭婉一驚:「啊？」

似乎是在印證林遠的話，一直任打不還手的小女孩，終於有了反應。

她突兀地抬起纖細的手臂，手臂如橡皮泥一樣變長，一左一右地抓住了血魔隊長的手臂根部。

血魔隊長大聲咆哮著，想要掙脫，但被握住的手臂竟紋絲不動。

小女孩顯出了驚人的力量。

手不能動，血魔隊長就用腳踹，用受傷的右腿當武器，拼盡全力地踹小女孩的身體。

「我踢死你！我踢死你！」

『砰！砰！砰！』

他右腿雖然受了重傷，但身體力量還在，每一腳踹出，都是力量十足，將『小女孩』的身體踢出了一個個破口。

但這些破口同樣瞬間癒合。

下一刻，小女孩的雙臂忽然向身體兩側快速拉長，同時被拉長的，還有血魔隊長的身體。

「刺啦~~~」

一聲裂帛般的巨響，血魔隊長的身體，連帶著宇航服，竟一起被撕成了兩半！

鮮血、內臟、半截屍體嘩啦啦地落在地上，一邊因為低氣壓不斷冒出氣泡蒸發，一邊又因為超低溫而快速凍成冰塊。

情形慘烈到了極點，也恐怖到了極點。

「啊~」鄭婉下意識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林遠沒什麼感覺，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局面。

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小女孩竟朝著地上的屍體撲過去，原本擬人化的身體化成一團棕黑色的黏液，將地上的人體組織包裹了起來，其表面快速蠕動著，似乎是將人體當做了食物，在快速進食。

林遠緩緩點頭：「現在這個模樣，倒是接近血魔隊長的描述了。」

就在這當口，艙門口出現第三個宇航員，他縱身一躍，跳過怪物黏液。

但他身上的宇航服似乎不太合身，落地之後，腳被絆了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卻顧不得許多，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拼盡全力地往遠處狂奔，看那模樣，似乎只恨爹娘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

鄭婉立即在通訊頻道大喊：「過來~來這邊！咱們合作！」

她沖那人拚命揮手。

可那人卻恍若未見，只朝著一個方向狂奔，轉眼間就跑遠了。

林遠輕聲道：「他被嚇瘋了。這種狀態在荒星亂跑，恐怕活不長。」

有點同情，但他不會去救。

星空中沒有聖母。

鄭婉長嘆口氣，注意力朝那人身上收回來，開始關注眼前的問題：「那現在怎麼辦？我要不要開槍？」

怪物的能力太詭異，大大超出鄭婉的掌控，她有些六神無主，下意識向一直表現平靜的林遠尋求指引。

「不要開槍。激光肯定殺不死它，只會激怒它。」

血魔隊遇到怪物的第一反應肯定是用激光槍，怪物卻還活著，而血魔隊幾乎團滅，這就足以證明激光無用。

「激光槍都殺不死嗎？這到底是誰改出來的怪物啊！」

她費勁千辛萬苦來到荒星，眼看就要得到飛船，卻冒出這樣的可怕怪物，這讓她心態有些失衡。

林遠忽然開口：「你的箱子裡帶有核燃料嗎？」

這世界，大部分中小型飛船都使用裂變反應堆提供能量，而報廢飛船里肯定是不裝燃料的。要啟動飛船，就必須攜帶核燃料。

「有的。我帶了鈾238和鈈239的氧化棒」

「切一點鈈239下來，不要多，一點點就行。」

鄭婉有些沒明白：「什麼意思？你打算用輻射殺死那怪物？這個計劃恐怕不行，那怪物既然能完全裸露身體，就說明他根本不怕輻射，而且鈈239的輻射也不怎麼強。」

雖然這麼說，但她還是從箱子里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鉛盒，打開，裡面是一根根鈈239的氧化棒。

隨著這玩意的出現，林遠的宇航服立即報警：「注意：發現α放射源，請保持安全距離。」

鄭婉用一把合金旋刀，小心地切了一小片遞給林遠。

林遠沒接，他指了指艙門口的黏液堆：「你把它扔過去，盡量離黏液堆近一點，如果可以，直接扔到黏液堆上更好。」

「你想我死嗎？」鄭婉嚇一跳。

林遠淡淡一笑：「真要有事，也是咱們一塊死。扔吧，我不會害你的。」

「好吧！」

鄭婉一咬牙，用力一揮，隔著100米遠，將鈈氧化物精準地扔在了棕黑色的黏液上。

『噗通~』

鈈氧化物一掉進去，就如水滴掉入了滾燙的熱油，瞬間就將棕黑色黏液給引爆了。

只見那團黏液飛速蠕動，非但沒有遠離，反而將鈈氧化物層層疊疊地包裹住，最終形成了一個直徑大半米的黏液團。

它完全無視了血魔隊長的屍體。

更奇特的是，隨著棕黑色黏液的退去，可以看到屍塊基本保持了完整，並沒有被怪物消化掉。

鄭婉看不懂了：「這是怎麼回事？既然不吃屍體，那還裹著它幹嘛？」

林遠已經驗證了心中猜想。

他輕聲道:「它在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