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燙手

榮公館上菜的速度很快。

在陳秘書進來后，幾道冷盤就陸陸續續送了上來。

周昆瞄了眼，都是一些比較普通的菜，像白切雞，熏魚，鴨舌這種，就一道頗具橋城當地特色的紅膏嗆蟹比較上檔次。

象拔蚌，金槍魚這種是沒有的。

看來今晚的菜預算不會太高。

可能也就人均3，400的樣子。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他周昆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今天這頓飯不過是孫義勇請他外甥女吃飯，順便帶上自己罷了。

怎麼可能點上一些特別名貴的菜。

白嫖的飯，有的吃就不錯了。

總比自己在外面隨便找家小館子湊合頓來的香。

在孫義勇動筷后，桌上的其他人才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雖然紅膏嗆蟹是冷盤里最貴的，不過周昆對這不感興趣，所以就隨便夾了兩塊熏魚嘗嘗味。

孫義勇嘬了口蟹腿，隨意道：「小周你喝酒嗎？要不要整一點？我這還有幾瓶存酒，茅台。你想喝我就讓經理開一瓶送過來。」

周昆對白酒並不感冒。

哪怕是茅台也一樣。

他過去喝了幾次，並沒能領會到其中的美妙之處。

或許還沒有到喝白酒的年紀。

對周昆來說，還是甜白葡萄酒和香檳這種相對小清新點的酒更對他的胃口。

所以周昆笑著搖搖頭：「抱歉孫總，我酒量比較差，喝不來白酒。」

孫義勇也不惱，只是哈哈笑道：「那可惜了，年輕人還是要多鍛煉下自己，酒量太差怎麼行，談事情都不方便。」

一旁的劉經理迎合道：「孫總說的是金玉良言吶，小周你把這話記牢了准沒錯。按我看，今天機會難得，該喝就喝一點，陪孫總喝也是難得的機會。」

雖然心中有點不爽，周昆也只能尷尬的笑笑，沒辦法反駁什麼。

別說90后都只喝飲料，實際上朋友聚會還好，基本上想喝什麼就喝什麼。

但如果是帶有商務性質的宴會。

該喝還是得喝。

這和年紀、性別無關。

畢竟酒桌文化，在華夏有著深厚的基礎。

雖然本質上不過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服從性測試和誠意測試。

領導讓你喝，你就得喝，不喝，就不能體現他對你的支配權以及你對他的服從。

而且喝就要喝到吐，喝到你放下心防和體面，在眾人面前出醜為止。

就像獵物在捕食者面前四腳朝天露出自己的肚皮，來表達自己完全放棄了抵抗。

讓領導知道他是能夠信任你的。

其實說白了這跟pua沒什麼兩樣。

但是在文化的包裝，以及歷史的積累下，酒桌文化似乎又變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個人想對抗這種大環境是很困難的。

尤其是初入社會的年輕人，因為缺少資源的積累和處理人情世故的手腕，往往處於被支配的地位。

就像此時的周昆，面對劉經理的勸酒就有些無力。

雖然他完全有底氣不甩對方臉色。

但是不是要為了這點事，搞的酒桌氛圍不愉快，周昆還是得權衡一番。

畢竟孫義勇是王妍的舅舅，他和王妍的關係還算不錯。

今天自己又是蹭飯的，如果完全不給臉，只會顯得太不會「做人」。

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正當他猶豫的時候，王妍開口了：「哎呀阿舅，你就少喝點酒吧，對身體多不好。今天又不是談生意，你是不是自己嘴饞了？小心我告舅媽去！」

孫義勇立刻哈哈笑道：「妍妍啊妍妍，我真是白寵你了，一有風吹草動，你就打小報告。我這不是還沒喝嘛，不喝了不喝了。」

說著他就擺了擺手。

劉經理也見風使舵，立刻改口道：「王小姐說的也有道理，孫總您是得注意身體，少喝一點也好。」

周昆略帶感激的看了王妍一眼。

他也不是傻子。

當然知道王妍開口是在幫他。

王妍似乎讀懂了周昆眼神里的意思，嘴角微微翹了翹，略微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既然說好了不喝酒，孫義勇就讓服務員送了一紮鮮榨橙汁和幾瓶酸奶進來。

這個時候熱菜也陸陸續續送了進來。

銅盤河蝦，蟹炒年糕，清蒸老虎斑，家燒雷達網帶魚，波士頓龍蝦，鮑汁撈飯，丐版佛跳牆......

說實話還可以吧，點的菜並不算寒磣。

而且榮公館廚師的水平還算可以，燒的菜不談多美味絕倫吧，至少都入味，也沒有太破壞食材的本味。

周昆吃的還是蠻開心的。

所以之前的那點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說白了，之所以會覺得不愉快，也是雙方對各自地位的認知有所偏差而已。

在孫義勇和劉經理看來，周昆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會計師事務所的一個小員工罷了。

之所以請他吃飯，也不過是看在王妍的面子上。

比起堂堂陶成化工的總經理，社會地位不說天差地別，但也相差甚遠。

哪怕態度倨傲冷淡些都屬實正常，像這樣親切交流，已經算是給了很大的面子了。

所以勸喝個酒真不算什麼事。

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還算是賞識周昆，給他一個獻殷勤的機會呢。

周昆應該感恩才對。

但是在周昆看來，自己畢竟是有系統，而且馬上要起飛的男人。

別說只是陶成化工的總經理，一個職業經理人罷了。

哪怕陶成集團的董事長陶慶輝來了，周昆也不帶虛的，兩人未來遲早能夠平起平坐。

所以劉經理拍孫義勇的馬屁，用一種前輩對後輩的姿態說話勸酒，他就難免會有些不爽。

但這畢竟也不是什麼大事，周昆不是那種小雞肚腸，什麼都要斤斤計較的性子。

更不會因此在心裡記恨上孫義勇。

他才不是什麼玻璃心。

吃吃喝喝中，就把這些事給忘到腦後，還客客氣氣地以飲料代酒，敬了孫義勇兩杯。

跟王妍也碰了個杯，相視一笑。

有孫義勇這種商場老手和劉經理這種捧角在，酒桌的氛圍自然不會太差。

說說笑笑中，眾人也吃飽喝足。

臨近結束的時候，陳秘書出去了一趟，估計是買單。

等她回來的時候，那個黑絲女經理也跟著進來，身後還有一個服務員送上果盤和小吃。

她笑眯眯道：「孫總您對今天的飯菜還滿意嗎？這些是我送您的茶點。」

孫義勇哈哈笑道：「這問我可沒用，你得問我外甥女，她說了才算數。」

黑絲女經理立刻看向王妍，露出燦爛笑容：「王小姐您吃的還習慣嗎？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說。」

王妍也不太適應這種場面話交流，微微尬道：「還不錯，挺好的。」

「你滿意就好，我就怕哪裡招待不周呢。」

黑絲女經理假裝害怕地拍拍胸脯，咯咯笑道。

周昆總覺得雖然她是在對王妍說話，不過總有朝孫義勇放電的意思。

不知道王妍是不是也察覺到了這點，所以臉色微微冷了下來。

黑絲女經理像是渾然不知地又關心起了周昆：「這位小帥哥吃著還滿意嗎？看著儀錶堂堂，一表人才的，也是孫總您親戚嘛？」

說著還遞出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哦，如果有宴會需要也可以隨時聯繫我的呢~」

黑絲女經理在說這話的時候，隨時兩個字上，還帶著些若有如無的重音。

周昆接過名片的時候似乎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一絲殺氣。

突然，覺得這張名片，似乎有點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