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保證,焦急
深吸口氣,名冢彥強迫自己平心靜氣。
抉擇任務的出現,說明女孩提出的問題絕對需要仔細思考。
認為她不記得或許看起來很合理,畢竟女孩有視覺障礙,又六年不見……可如果這麼選,不就是在變相否定少女與他之間的關係?
選左分支倒是好說,只要名冢彥說一句他相信女孩就好。
至於中間,以名冢彥對冰室侑的了解,模稜兩可只會造成不好的後果,從無例外。
這種情況下,就算想要自創選項都不行,路已經定死了。
名冢彥無奈地笑了笑,選擇相信女孩認出了他。
「我猜冰室同學認出來了。」
「嗯……」冰室侑似乎刻意拖長了聲音,「半對半錯。」
名冢彥敲了敲額頭,一陣頭疼。
六年不見,冰室侑也會說這種模稜兩可的話了?
「進門的時候,我聽見泉小姐說到『名冢』這個姓氏。等名冢君說自己是從京都來的時候,就已經幾乎確定了。」
「原來是這樣……」名冢彥恍然。
「分支(左):是」
「迷霧探索成功,獲得獎勵:經驗值10點」
「部分解除冰室侑的誤會,獲得特殊獎勵:經驗值10點」
「當前經驗值:LV2(58/100)」
「狀態更新」
「打探亂秩席發生的事,將轉變為「傾聽鳴泉」與「融化堅冰」的共有專屬任務」
「僅在兩張地圖的對應任務都完成時,玩家才能夠獲得任務獎勵」
面板跳出,連帶著的還有任務總結。
以及他意料之外的任務更新。
要同時在泉悠月和冰室侑那裡完成任務,才能領取獎勵?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任務設定?
不過,任務越難,獎勵越好這種事,名冢彥倒也並不抗拒。
「但是……」冰室侑的聲音略微拖長,在東京有些清冷的夜中別有韻味,「名冢君是希望我認出了你,還是沒有認出你呢?」
「當然是認出。」名冢彥的思緒迅速回歸現實,回答毫不猶豫,「東國有他鄉遇故知這句話的,在這裡能遇見冰室同學,可是難得的開心事。」
他鄉遇故知嘛……只要這個故知不是仇人,那怎麼都該是開心吧?
名冢彥轉眼就把「冰室侑不喜歡模稜兩可」這件事放在腦後,給出了個標準答案。
「名冢君的話,真是讓人很難……很難分辨。」冰室侑伸出手,輕輕握住名冢彥的手腕,「明明以前我提出這樣的問題,名冢君都會正面回答。」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名冢彥的語氣聽起來正經了些,「六年過去,每個人都會有變化。」
「那麼,有個很重要的問題,需要名冢君回答。」冰室侑沒有選擇讓話題停留在剛才的問題上。
「什麼?」
「名冢君,到底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父親當時所說的婚約,在名冢君眼裡到底算什麼?」
名冢彥吸了口涼氣。
怎麼說呢……聽到少女的話語,單論聲音的清冷,名冢彥能夠適應,就當是夏天把冰塊塞進衣領。
單論內容的刺激,也勉強還能撐住,就當是放在火爐里烤上一會兒。
可兩相結合,冰火兩重天之下,名冢彥只想當場躺在地上,昏死過去。
剛見面不過一個小時,問題就已經這麼直截了當?
冰室同學,
你就不怕我突發心肌梗塞,當場被送進醫院?
夜風習習,身體瘦弱的人只會想裹緊衣服,可名冢彥的後背上已經汗涔涔的,恨不得把外套和上衣一起脫個乾淨。
他的左腕還被冰室侑輕握著。
少女手掌中微微的熱力,指尖冰涼又美好的觸感,甚至肌膚的滑嫩,都再清晰不過。
可名冢彥卻犯了難。
他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這應該是他來回答的嗎?
假設少女確實把婚約當真,來到東京這裡就是要把他抓回去……那他名冢彥也就認了。
鴻鵠大志嘛,先放一放又如何?人生還很長,先停一停腳步,看看路邊的風景不好嗎?
可問題在於,如果冰室侑沒有把婚約當真,他無論說當真還是不當真,那都是十足十的錯誤答案。
這是道無解的問題。
名冢侑思緒飛快,直到少女再次開口。
「名冢君,我只想知道你的態度。」女孩清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可你好像……對這個問題很緊張。」
「是很緊張。」名冢彥乾脆點頭,不顧形象地在路邊台階上坐下,「我不知道冰室同學的態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態度。」
「所以……當時名冢君離開,只是因為不想受到父親的管轄和控制?」或許是為了讓名冢彥不那麼緊張,冰室侑輕挽裙擺,試圖坐在他身旁。
可因為剛才趕路與坐車的後遺症,冰室侑的身體晃了晃,眼看就要保持不住平衡,向後仰倒。
名冢彥眼疾手快,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冰室同學……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摔倒,但還要堅持坐下來?」他話語里有掩飾不住的責備,「我不在的這六年,冰室同學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還有媽媽會照顧我。」被名冢彥攬住肩膀的少女笑容很淡,像是在說什麼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至於父親……名冢君也該知道,他平常很忙,也不太會注意細節。」
「所以說,這樣的情況很常見?」名冢彥望著女孩清亮的雙眸。
「……嗯。」少女輕輕點頭,垂下眼帘,似乎在躲避名冢彥的目光,「大概吧。」
沉默許久,名冢彥放開手,站起身來。
女孩的視線跟隨抬起。
「冰室同學剛才的問題,我還不能回答。」名冢彥望著不遠處租房的方向,「不過,在保證冰室同學不會再站不穩,不會再摔倒的事情上,我會儘力去做。」
「這樣嗎?」女孩的嘴角微微上抿,變成細細的,幾乎看不見的弧線,「我……知道了。」
「那麼,問題也回答了。」名冢彥像是陡然鬆了口氣,「接下來,該回租房去了吧?」
「名冢君還想去哪裡?」少女的聲音中似乎有絲笑意。
「哪裡都不想去。我只想趕快回去,收拾一下以後去上班。」
名冢彥背對冰室侑,義正言辭,「現在學校還沒有發放助學金,要吃飽飯,一天打工都不能落下。」
「那名冢君先回去,我會慢慢走回去。」
「不行。」名冢彥轉過身,斷然拒絕,「才說過會儘力去做,現在就直接跑開……冰室同學會認為我是個騙子吧?」
他輕笑著,笑容彷彿黑夜中的光亮,「我可不想等哪天回了京都,被別人當成騙子看待。」
「我不會傳揚這種事。」冰室侑握住名冢彥遞出的手,稍顯費力地站起身,「名冢君覺得我會在背後說壞話?」
「沒有沒有,我怎麼敢。」名冢彥連連搖頭。
「怎麼敢?」少女重複了一遍,語調輕輕上揚。
「……怎麼會,怎麼會。」名冢彥連忙自我糾偏,恨不得面板給他個時間回溯的許可權。
眼看都快應付過去,關底的魔王都只快看不見血條了……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那我們就……走吧?」女孩看向名冢彥,沒有再追究他的用詞失誤。
「嗯,走吧。」
名冢彥邁出兩步,沒有聽到聲音,又重新停下。
「冰室同學?」他回頭,看見站在原地的冰室侑,有些疑惑。
「還是有點頭暈。」少女輕抿嘴唇,「還以為剛才坐一會兒就會好。」
「那怎麼辦?」名冢彥有些無奈。
他扶著冰室侑走?
那兩個人貼在一起,就算沒有婚約,以後都能被女孩父親折騰出事實婚約來。
名冢彥腦海中閃過女孩父親掄起書本追著他打的場景。
「名冢君,就像小時候一樣背著我走吧?」女孩望著他,眼眸似乎有光亮閃過。
她好像很期待這件事情……
算起來,從我離開到現在,真的已經整整六年了……曾經的畫面還在眼前,冰室同學卻已經變了個樣子。
我也變了個樣子。
所幸,我不會在冰室同學面前自慚形穢。
只是……
「冰室同學很期待這件事?」
「嗯。」女孩的應答沒有一絲猶豫。
名冢彥的退路被徹底斬斷。
他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名冢君是怕我太重了嗎?」少女的聲音再次傳來,隱隱帶著幾分質問。
「不。」名冢彥終於嘆了口氣,「怎麼會,我只怕冰室同學太輕太瘦,影響到身體。」
他走上前去,微微下蹲,讓女孩自然趴到背上,再托住她的大腿,重新站起。
隔著稍有些厚度的裙子,少女大腿美好的形狀仍舊能夠感受。
真是久違了……背著她的感覺。
「我們走了,冰室同學。」
「嗯。」冰室侑靜靜伏在他的背上,不再多說什麼。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
「不管過去如何,我想……我和冰室同學,還是應該從六年前的那個時候,從朋友重新開始。」
「為什麼?」少女的聲音波瀾不驚。
「已經六年了。」名冢彥話語簡短,但話語中似乎又有太多的東西。
「那就……按照名冢君的意思。」
「抱歉。」
女孩沒有再答話。
名冢彥徹底放鬆下來——他或許可以花言巧語,或許可以巧舌如簧,可他不想敷衍冰室侑。
更不想用所謂的「答應婚約」來欺騙女孩。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如果還需要再回答一遍「怎麼看待婚約」這個問題,那大概就是他要回到京都,履行約定的時候。
或者,也可能是他和冰室侑分道揚鑣,再也不見的時候。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以退為進吧?
六年裡,冰室同學果然改變了不少。
行走間,名冢彥不由自主地想著。
「果然,名冢君還是名冢君。」不知行走了多久,名冢彥忽然聽到身後女孩的輕語。
「什麼?」
「名冢君聽錯了。」聲音細細,冰冰涼涼。
「抉擇任務:融化堅冰(開端)」
「任務狀態:完成」
「完全解除冰室侑的誤會,獲得特殊獎勵:經驗值40點」
「當前經驗值:LV2(98/100)」
面板不適時地跳出來,提醒著他任務的進度。
剛才費盡心力的解釋,只是部分解開女孩的誤會,可現在直接完成了?
真是難以捉摸。
無論是這塊面板上的任務,還是兩位女孩的戀愛地圖。
不過,這也不壞。
……
對於名冢彥和冰室侑來說,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可對於泉悠月來說,剛才的經歷就只是折磨。
冰室侑進門后,女孩嚇唬名冢彥,說要把他送到警署去,不幫他解釋,只是因為她想嚇一嚇名冢彥,小小報復一下他。
少女從沒有真正想過要那麼做。
可當她在房間里聽到門外隱隱約約的談話聲,注意到警察到來,名冢彥就要被帶走時,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原因也很簡單。
亂秩席的前身被叫作愚連隊,或者也可以說是極道。
自從北國衰落,撤離中部地區,不再負責維持秩序之後,中部地區里接替這項責任的,就是亂秩席的極道們。
泉悠月在中部地區長大,所以警察這種東西……不對,人物,只會在故事和新聞里偶爾看到。
警察的出現,讓少女以為自己從中部地區逃出的事實被發現,就要被直接帶走。
不敢露面,甚至想著藏起來,實在正常不過。
可是警察帶著名冢彥和冰室侑離開,少女的思緒慢慢恢復之後,她不由擔憂起名冢彥會怎麼樣。
雖然不知道警察會怎麼對待名冢彥,可極道們對待被帶走的人絕對不會很溫柔——鼻青臉腫,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至於斷胳膊斷腿的情況,那也不算少見。
反倒是冰室侑,她沒有太擔心——按照中部地區的傳統,有男人在,就不會刻意去為難女人。
如果沒有人幫忙,這傢伙……名冢彥他怎麼可能從警察手裡逃出來……
可他又是從關西來的,東京不會有人幫他……
女孩心中焦急。
她不想把無辜的人卷進她引起的事情里。
哪怕無心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