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調教
府中的規矩,每日去文武堂,到達與離開時,必須去祠堂參拜祖先。祠堂的供桌上供著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雕像,以示不忘人之根本,時刻謹記光耀門庭。
這些雕像真人般大小,雕得細緻入微、栩栩如生。離得近,便能感到有的雕像彷彿具有真人的氣息,撼人心神,似面對真人一般。
這些雕像是用極其稀有的融靈石雕刻的!
融靈石產於火山附近百尺深地層下,極其罕見,能存貯人的神魂氣息。修鍊神魂的人,只要到了附體境界,便可把一些神魂念頭存於融靈石中,釋放出的神魂氣息便能與石像融為一體,萬年不朽,供後人瞻仰。
製作一具真人大小的融靈石雕像,至少須費萬兩白銀,只有顯赫之家、名門大派才用得起。
「母親在府中鬱鬱而終,我若出人頭地,一定要在皇帝面前,請求皇帝給母親賜個封號,氣死竇榮這個賤人!」周宏跪在堂中,暗下狠心。
母親是妾室,大夫人竇榮嫉恨母親的才華美貌,對母親處處欺壓,母親終日鬱鬱寡歡,終於在七年前香消玉殞。那時自己才十歲,幸好被三姨娘收留。三姨娘是一位富商的獨生女,從小錦衣玉食,單純善良,沒有心機,不參與府中的明爭暗鬥,平常讀書刺繡自得其樂,身旁除了女兒周沐春,還有三個陪嫁的女僕,向來把周宏當作親生兒子看待。
大赫規定男子十五便成年,竇榮見周宏十五歲了,立即叫周宏搬走,搬到府中的西北角,幾個做木工活的下人住過的舊院子里。
周宏越想越氣,不禁握緊拳,朝地磚狠狠砸下。跪拜完,起身回去。別的人都有伴讀書童伺候,或拿書,或拿刀劍,唯有周宏隻身一人,形影相弔。周宏早已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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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昌離開文武堂,徑直來到母親竇榮的房間。竇榮懷裡正抱著一隻白色小貓,慢條斯理摸著貓背。這是西域斯摩國特有的白玉貓,毛色純白油亮,眼睛如美玉般青碧透澈,非常稀有,一直是京城貴婦的首寵。
「娘親,我不想讓周宏這個賤種射中蛇眼,奪得頭功。」周昌撅起嘴,皺著眉,悶悶不樂,看向竇榮。
竇榮仍慢條斯理抱著貓兒,走到貓碗邊,貓兒順勢懶洋洋伸出腿,落了地,伸出舌頭,「吧嗒吧嗒」舔起水。
「二十年前大赫與夷突決戰,一共死了多少人?」竇榮漫不經心看向周昌,突然問。
周昌一愣,想不到娘親竟然莫名其妙問這個,「我軍戰死二十多萬,夷突死了四十多萬。」
「二十多萬人為國捐軀,你可知他們的名字?」
周昌撅噘嘴,「當然不知。」
「你可知我軍元帥是誰?」
「父親大人!」
竇榮淡淡一笑,「死了那麼多士兵,大赫百姓記住的,只有你的父親,這就叫一將功成萬骨枯。只要打贏了仗,人們只會記住領頭的將帥,至於死了多少人,那些戰死的軍士是誰,根本不去關心。這次我們的封地上出現了蛇妖,為了培養你,我讓你擔任捉妖的總指揮,一切都由你來安排決定,現在你便是那元帥,其他人都是你的棋子。按理應該先射瞎蛇眼,但只要最後能成功,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明白嗎!」
「嗯,原來是這個道理。」周昌沉眉點點頭,似有所悟,「但——到時候萬一把周宏——」
話還沒說完,竇榮忽地頭一傾,睜大眼盯去,眼神慍怒,像兩道飛箭射中周昌。
「噢、噢——」周昌心領神會,趕緊道:「明白了、明白了」,霎時咧開嘴喜笑顏開,最後一絲顧忌終於煙消雲散,不禁舒口氣。
「嗯!」竇榮也滿意地點點頭,看著周昌,慈母一般。
竇榮看向牆邊。牆上掛著一柄劍,插在鑲著金邊的劍鞘中。突然劍緩緩出鞘,如被施了某種法術,朝周昌飛去。
周昌見靈劍飛來,眼睛一亮,放出光彩,滿臉溢著歡喜,伸手接住。
「這斬龍劍是萬金難覓的中品靈器,隨我陪嫁而來,是鎮府之寶。你已經成年,你這個年紀有人已經做了父親,我不能什麼都指點你,遇到事情你要自己想辦法解決。到時候帶上這柄靈劍,對付區區一條蛇妖絕沒問題,不會出任何岔子。」
「是啊是啊。」周昌撫摸著劍,眼珠轉了轉,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冰寒陰鷙,「有了斬龍劍,我可以換個安排,把周宏——」周昌心中盤算著,嘴裡輕聲念叨。
「你仔細想想如何安排人手,要萬無一失才行。」
周昌點點頭,撫摸著靈劍,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娘親,世上究竟有沒有神仙?」
竇榮頓時笑起來,「傻昌兒,怎麼會有仙人,最多是神魂出殼,用神魂之力施展法術,肉身無法成仙!」
周昌撅噘嘴,又把玩一會靈劍,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見周昌離去,竇榮對著虛空,瞟一眼,慢條斯理道:「出來吧。」
虛空里忽地顯出一人,是個中年美婦,盤著流雲髮髻,穿著粉底蘭花裙,一抹淡紫薄紗披肩,說不出的高貴雅緻。
這是神魂之身,至少已至顯形境界,衣著裝扮都是用神魂之力顯化而來。
只有修鍊到煉髓境,體內的陽剛血氣足夠旺盛,才能不受一些低級道術的影響,看到神魂之體,竇榮已至萬人之上的煉血境,力可封侯。
女子淡淡看著竇榮,「你真會培養兒子。你七年前折磨死藍月晴,現在又調教自己的兒子去害她的兒子,真是最毒婦人心吶。」說得不陰不陽,伸出玉蔥般的小手抿起嘴「咯咯」一笑。
竇榮絲毫不在意,也跟著淡淡一笑,「朝中人心如虎,向來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昌兒資質平庸,若不好好調教,將來如何在朝堂上立足。若論歹毒,我的好妹妹,與你一比我還是自嘆不如!當年為爭這副門主之位,我差點中了你與何堂主設下的詭計,若不是奶奶出來擔保,我這副門主之位便是你的。」
女子似被戳中了傷疤,臉色驟然一冷,冷哼一聲,好像仍然心猶不甘。
竇榮微微一笑,見她這神色,心內似乎非常滿足,不緊不慢抿口茶,輕輕擱下茶杯。「以前的事不提了,免得你傷心。你這次來有什麼事稟告?」
「今日辰時末,藍月晴的師妹趙菲雨押送一批寶物進貢給皇帝。門主叫我來給你提個醒,趙菲雨可能來找你報仇。」
竇榮滿臉不屑,「這件事我早已知曉。謝謝你好心好意跑來報信——你以為能看到我的笑話!」竇榮突然面色一寒,語氣沖人,睜大兩眼盯向女子,「區區一個趙菲雨,你以為我會怕她!」
女子又是「咯咯」一笑,絲毫不以為意,「我怎麼敢看姐姐的笑話,我是奉門主之命前來。」
「你那點彎彎腸子怎麼能瞞過我。你我明爭暗鬥了二十多年,你討過幾次便宜!」
「對了,門主要我告訴你,趙菲雨不久前已經渡過了一重天劫。」
「哦。」竇榮的眉頭微微一擰,隨即冷聲道:「渡過一重天劫又如何,你去吧,還不知誰看誰的笑話。」
「祝姐姐好運。」女子依然笑著,瞬間消失不見。
「一重天劫——想不到——」竇榮輕聲念叨,眼裡透著一絲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