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角色燕赤霞
晚風簌簌的寒意里，林意自我介紹道：「我是廣院表演系的林意。」
「廣院？我們去過的。」
「抱歉，那時候，我人魂兒沒在，錯過了。」
聽了這回答，蔡老闆樂了：「所以，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兒？求角色？」
語氣里，聽不出蔡老闆的情感傾向。
蔡老闆身後的隨從，以為這位年輕人會被自家老闆氣勢所懾，木訥出聲。
但林意卻坦然的點了點頭，從隨身背包里掏出《小倩》單元片的改編本，遞上前說道：「不小心錯過了貴劇組在廣院的演員招募，所以就找上門來。知道貴劇組籌備的《新聊齋》中有《小倩》單元片，這是我對這一故事的一點兒見解。」
嘿！
噝！
這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
林意這此言一出，跟隨蔡老闆進京的幾個劇組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要知道，站在面前的是誰？
可不是什麼天使投資人，而是一手創辦出公司、搭建起班底的女強人！在平常里，一些年輕演員和製作人與其交流都難以做到輕鬆自然的。
這一幕說出去恐怕別人都不信，誰能相信，一個從學校出來的毛頭小子，竟就拿著本小冊子讓蔡老闆看！
因為林意這出其不意的舉動，荒唐，可笑，不知天高地厚，京城人果然牛逼轟轟……等等一系類的詞語，在四周打量的眼神里，不斷安插到他的頭上。
蔡老闆掂量著手裡的冊子，並沒有打開，眼神繼續打量著輕飄飄說道：「你就這麼有信心，我會看你寫的劇本？」
或許是進京選角的兩周里都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事兒，蔡老闆並沒有因為摔車門走人。
而林意把握的，其實就是這種心理。
看著這位掌舵著一家光芒尚在孕育中的年輕影視公司女掌門，林意回答道：「年輕人勇一點，沒什麼不好。也沒想太多，不管能不能成，總要嘗試一下，反正也沒有什麼損失。」
蔡老闆不置可否。
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對這樣的回答，心裡居然莫名的有種認同。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番回答其實就是在十幾年後當她將公司帶到一個古裝高度時，接受媒體採訪時所言的。
見沒有被反駁，林意心中有了些底。
其實，在決定這麼干之前，林意就按照後來的發展訊息，對蔡老闆這個人的性情偏好是做了一個基本面的判斷：如自己這般做，換成其他老闆大概率會因為感覺到自己受到冒犯而攆人，但眼前這位蔡老闆不會，因為從《新聊齋》這部戲開始，她大膽發掘啟用新人的傾向是愈發明顯。
「有意思，別人來自薦角色都是帶著簡歷，你是帶著自改劇本？」蔡老闆第一次低頭，翻開封面前，漫不經心的問道：「那麼，你中意的角色，是寧采臣？」
蔡老闆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位年輕人既然拿著自己對於《小倩》這一單元片的見解而來，肯定是相中寧采臣這一劇中主角。
「不是。」
林意給出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哦？那是誰？」蔡老闆僅僅因為林意出乎意料的回答而停頓了幾秒鐘，頭也不抬，她已順手翻開出自於眼前這年輕人改編的劇本。
「燕赤霞！」
林意給出清朗的回答。
做此選擇，是因為林意知道，若蝴蝶的翅膀沒有煽動演員圈子，那麼寧采臣這一角色應當已經被蔡老闆鎖定到此時也尚且是一枚新人的古歌身上。
相比於推翻蔡老闆心中既定的，爭取一個尚未敲定的角色無疑成功率更大一些。所以，「先上船再嶄露頭角」才是林意定下的初接觸路線。
更何況，經過改編后的《小倩》故事，燕赤霞這一個男二角色，並不見得會比寧采臣遜色。
換言之，他要再造一個主角出來！
面對林意給出的答案，這一次，蔡老闆沒有吱聲，她的目光已經停留在字裡行間。
身旁隨行的人從初始的漫不經心，漸而驚愕，他們根本沒想到，自家老闆拿著還真就看了進去。
嘖嘖！
面對這突然陣仗，從滬都隨行而來的人此刻真就驚訝莫名了。
晚風，吹過眾人間，拂過衣襟，鑽入脖頸，讓門外車前一眾人不自禁的打著冷顫。
只是老闆沒進門，隨行人也不好先進。
大廈的旋轉門下，於是就呈現出這樣的一幕：一群人圍在黑色房車前，當中女人捧著一冊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旁邊人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頂著西北風好一會兒，蔡老闆翻完最後一頁，重新抬起頭時，這一次，她是認認真真再無一點兒玩笑語氣的看向林意問道：「這本子上的故事，是出自你之手？」
蔡老闆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其實有些多餘，本子上書寫和塗改的筆跡相互統一，可以感受到故事脈絡逐步構建的過程，看墨跡，有的地方更像是不久前才加上去的。
看著這衝突清楚、環環相扣、人物鮮活、推陳出新的劇本，第一次產生「長江後浪推前浪」感覺的蔡老闆有些明白，為何這年輕人突兀出現面對自己時，不卑也不亢的心氣是從何而來了。
面對來自於面前蔡老闆認真又探尋的目光，林意臉不紅氣不喘點頭應答道：「是的，魯莽的對《小倩》進行一番改動。」
蔡老闆點了點頭，轉頭看著隨行人很是感慨道：「本以為，我們改編腦洞已經很大，設計出燕赤霞與樹妖的感情線，看來，年輕人的腦迴路更不遜色。」
蛤？
此言一出，隨行眾人的脖頸如驚鵝般甚覺不可思議：聽這語氣，自家老闆這是看上這毛頭小子的故事本了？
蔡老闆將手裡冊子合上，忽而沒頭沒腦的來了句：「年輕人，難怪你中意的角色是燕赤霞。」
然後，手裡攥著冊子，邁步走進旋轉門裡。
林意聽著一愣，沒反應過來。
旁邊蔡老闆的助理倒是先一步上來，要了林意的手機號碼，又遞上了一張名片。
等到人去車空，林意手指彈了彈名片。
雖然眼前劇組這些人沒有明言，但他知道，來到這裡后自己邁出的第一步，應該是穩了。
…………
蔡老闆下榻的酒店一晚花費可以購買六份雞翅桶，價格自然帶來視覺的享受，站在通透玻璃窗前，可以俯瞰車水馬龍的道路如同赤紅匹練貫通向遠處。
「蔡姐，這是剛剛那位年輕人的聯繫方式，還有一些從廣院一些朋友那裡打聽來的個人資料整理。」
酒店房間里，助理敲開房門，將一張A4紙擺到蔡老闆工作桌前。
「嗯，你把這個冊子，你傳真發回公司。」
「蔡姐，咱們已經定好的劇本，要決定改？」
儘管有所心理預期，但助理依舊覺得魔幻，公司定好的單元片劇本，就因一個年輕人拿出的改編本要修改？
「從故事渲染力來看，我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一個改編，兩者對比是很鮮明的」，蔡老闆目光停留在助理所整理出的林意個人簡歷上，泯了口咖啡，喃喃自語道：「有意思，這次進京一行，難道是遇到了璞玉？」
自公司創立以來，青年才俊她見識過不少。像今天這種給自己遞劇本的場景，在唐人辦公室里，就曾發生過很多次。不過，那都是對投資有所求，像今天這樣遞著劇本求角色的，卻是頭一遭。
而在自己的資料如同麻雀解剖般被擺在別人案頭的時候，在巷子口乾了碗炸醬麵的林意，正是在往學校趕的路上。
來時不覺得冷，此刻騎在單車上，風吹脊背涼，握著車把的雙手在冷風的搜刮下變得毫無知覺，但心卻是激蕩：
重生以來，若說此前都是沿著上輩子相同的人生軌跡，那麼今天自己就踏出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分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