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地血跡,一地詭異,一地塵埃
張牛角依舊在跪著。
褚曼成焦慮不安的將手背在身後。
他的臉上露出了幾許為難之色,張牛角什麼性子,他這做師傅的再清楚不過了。
「倔」得很,也「硬」的很,認死理!
他要決定不張口、不道歉,那就是五口大刀橫在他的脖子上也不會開口。
「行了…」
陸展麟擺擺手,其實,他也就隨口一說,沒打算真的怎麼樣,還有不到兩個時辰一切都要從零開始了,張牛角道不道歉,其實一點兒也不重要。
哪曾想…
就在這時。
「嗖」的一聲,張牛角臉色一緊,一咬牙,當即拔出了短刀。
這嚇了劉沐一跳,她以為張牛角要跟她們拼了,連忙朝陸展麟的身邊躲了一下。
張曼成也嚇了一跳,「大事」在即,不能衝動,不能一錯再錯呀!
但…
唯獨陸展麟。
他的表情卻依舊很平靜,極致的平靜,宛若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當然,陸展麟只是覺得,張牛角有可能這麼做,在以往的輪迴世界里,他也的確這麼做過。
陸展麟更清楚,張牛角拔刀,絕不是拿刀要來捅他,而是要拿短刀擦進自己的肋骨。
這是太平道內「行刑」的一種方式,叫做——「兩肋插刀」!
之所以,要這樣。
還是因為張牛角的「倔」和「硬」!
「倔」是因為,手下「兄弟」生死未卜,他不可能向陸展麟道歉。
「硬」是因為,他不會讓師傅為難。
「啪嗒…」
呵…
陸展麟嘴角微微揚起。
就在這電光火石,「兩肋插刀」的一瞬間,一道清脆的聲音傳出。
緊接著,是「鏘啷啷」金屬與地面碰撞的聲響。
很快,幾乎是一瞬間…
褚曼成看到,張牛角的短刀距離肋部還差不到一寸,是一枚瓷片,準確的擊中了他的手腕,這讓他手一抖,大刀扔了下來。
「鏘啷啷」的聲音,是短刀與地板碰撞產生的聲響,而張牛角的手腕處有血流出,很多,但至少比起短刀插入肋骨要少太多了。
肋骨處插入兩把短刀,人就廢了…
褚曼成驚愕的看著落地的短刀,他是既沒有想到張牛角會這麼「硬」,也沒想到對面的男人會出手救他。
當然了,兩個時辰一切都會從零開始,救或者不救,對陸展麟來說,其實就是心情,一瞬間的心情!
根本不用考慮太多…
事實上,這一千多世的輪迴,陸展麟也從來不會考慮太多,沒用…所以,他很多的行為並不能以常理去推斷。
「多謝公子!」
短暫的愣神過後,褚曼成當即拱手,他除了驚詫於眼前的男人會救張牛角外,更驚詫於,這男人是如何用一枚瓷片划傷張牛角的手腕。
褚曼成很擅長暗器。
只有擅長暗器的人才知道,發出暗器,是會有抬手動作的,無論怎麼隱秘,也會有!
可?他明明沒有抬手啊?
而這等身手。
也更讓褚曼成確定,這男人一定是雀門中人,且絕不是一個小角色。
當然,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或許…只是不想因為這件事兒,讓太平道與雀門的關係產生裂痕。
如果是這樣…
那…
坊間傳言中所謂的「雀門無女子」,這話水分就很大了。
「行了,不早了,我得回家睡覺了,這事兒就這麼著吧!」
陸展麟隨口說了一句。
主動伸出手邀請劉沐一道離開,劉沐則一把甩開了陸展麟的手。
「怎麼?不覺得有趣么?」
陸展麟輕聲問了一句。
「差一點。」劉沐如實回答。
她不會騙人,更沒必要騙人。
當然,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挺刺激的,可最後的結果,難免有些「皆大歡喜」,有些「平平無奇」!
「平平無奇」的大結局,劉沐在皇宮裡見過太多了,她「微服出宮」、「行走江湖」是為了追求刺激。
簡單點說,就是這個結局她不滿意。
甩開陸展麟的手,與其說是她對陸展麟耍脾氣,不如說是對這事兒的一種遺憾!
兩人下樓時,正巧有幾名「小弟」匆匆的上樓…劉沐沒有在意,陸展麟卻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示意讓劉沐等一下。
「幹嘛?」劉沐好奇的問道。
「數十下!」陸展麟微微一笑。
「有必要麼,故弄玄虛的?」
「會有事情發生。」
劉沐嘟著嘴,可因為陸展麟的話,還是好奇心作祟,真的就數了十下。
「一、二、三…」
劉沐就在樓梯上數,這樣子看起來很傻…數到「八、九」時,她還特地看了陸展麟一眼,眼神中有些微微的嗔怪。
就好像是,她堂堂公主被人當猴子耍了,偏偏,還樂此不疲…
「十…」
最後一個數字的聲音落下。
「什麼也沒發生啊?你這…」劉沐早就忍不住開口了…
只是接下來的「騙子」這兩個字還沒脫口,耳畔邊,「踏踏」的腳步聲傳出,緊接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出現在了二樓的樓梯口。
劉沐認出來了那是張牛角…
她以為是張牛角還想找茬。
哪曾想。
「啪嗒」一聲…
張牛角直接跪下了。
他面朝陸展麟,面朝劉沐,就這麼跪在了樓梯口…
他的嗓門很大,卻很真誠。
「公子,夫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方才還寧死不道歉的張牛角,這一次道歉的聲音比褚曼成都真誠。
「咚…」
似乎覺得不夠,他還磕了個頭,木地板「叮咚」作響,特別的實誠!
劉沐驚愕的望向陸展麟…
這其中,有張牛角這麼一跪的緣故,也有張牛角喊她…喊她「夫人」的緣故。
夫人,嫁人的女人才能稱為夫人吧?
這稱謂讓她渾身發抖,讓她喘出一口大氣,因為女扮男裝,纏起來的地方…竟因為這一口氣有些崩不住了。
就要呼之欲出。
她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的望向陸展麟。
「呵呵…」
陸展麟卻是淺笑一聲,他轉過身回看向那正在磕頭的張牛角。
「怎麼?突然就學會規矩了?」
張牛角沒有說話,他接過小弟遞來的酒罈子,正是那壇三十五年的古井酒。
是「月」伎陳一兔點明要的那壇。
酒罈子是打開的,可因為方才的爭執,陸展麟與劉沐還沒有喝過一口。
就在這時…
張牛角雙手舉起這酒罈子,「咣」的一聲整個腦袋撞了上去,酒罈子應聲而碎,壇中的酒水「嘩」的飛濺出來,張牛角的頭髮上、臉上、衣服上都濕透了,都是酒水。
一時間醇香醉人…
不過很快,這些酒水與他額頭處的血水混到一起,空氣中的醇香摻雜了一絲血腥味兒,整個品花閣的味道一下子就變得特別…詭異了起來。
「公子,夫人?這樣…成么?」
張牛角昂起頭,臉上都是血,卻尤自顫巍巍的開口。
「成!」陸展麟點了點頭,他轉過身拉著劉沐往門外走,一邊走,不忘一邊大聲道:「這三十五年的古井貢酒挺貴的,撞壞了,記得賠人家錢!」
「好,好…」張牛角答應一聲。
緊接著,「咚」的一聲,他整個人栽倒了過去…儼然,是頭上失血過多所致。
這一幕,劉沐都看呆了…
這大結局似乎一下子就從原本的「平平無奇」,變得「十足」的刺激。
不光刺激,還驚悚、還詭異,她感覺她滿腦門子都是問號。
為什麼?張牛角態度驟變,突然就下跪了?
為什麼?他會拿頭去撞向酒罈子?
還有…他至於這麼在意,身邊男人提到的「規矩」么?
問號…太多的問號了,劉沐感覺,她好奇心要爆炸了…
「走了…」
卻在這時,陸展麟的聲音傳出,依舊是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
這次不等他伸手,劉沐主動將手與陸展麟的手握在一起。
踏!
踏!
木地板清脆的腳步聲再度響起。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兩人就這麼輕飄飄的走了…
只留下品花閣內一地的血跡,一地的詭異,一地的塵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