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喬二小姐放心,他活不過明天
夜裡的品花閣,三樓,一處廂房內。
一盞未熄的油燈搖曳著,朦朧的燈影中迎著一個蒙著白色面紗的女人雙眉緊鎖的神情。
「啪」的一聲,她一耳光扇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臉上。
那被扇的女人,整個人跌倒在地上,可她即刻起身,強忍著面頰上火辣辣的疼,跪倒在地,趕忙去抱住白色面紗女人的腿,苦苦求饒。
「我…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求二小姐饒過我這一回,饒過我這一回。」
白色面紗的女人正是喬知妍,江東喬家的二女兒,品花閣的女主人,洛陽城首屈一指的女富商。
此刻的她牙齒咬著嘴唇,狠狠的盯著眼前跪著的女人。
這跪著的女人正是品花閣四大花魁之一的「月」伎陳一兔,容顏絕美,卻脾氣火爆,可此刻…在喬知妍身邊,哪裡敢有半點脾氣,宛若一隻狗一般,搖尾乞憐。
屋內除了喬知妍與陳一兔外,只剩下褚曼成。
此刻的他也凝著眉,一臉的不可思議。
「喬姑娘?他們真的不是您的人?不是雀門的人?」褚曼成踱了一步。「可那男人竟敢用您大姐與雀門的名頭,這人膽子也忒大了!」
面對喬知妍,褚曼成的語氣很恭敬。
原本…他看到喬知妍來了,以為是來興師問罪的,他褚曼成都做好了賠罪的準備,誰讓他得罪了雀門的人!
可萬萬沒想到,喬知妍對這一對男女,竟然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她還親口說雀門中就沒有男人。
話說到這兒,這事兒就有點詭異了。
褚曼成「吧唧」著嘴巴,繼續道:「可…若他不是雀門的人?如何會知道太平道與雀門在澠池定下的契約?還能說出『那件大事兒』這樣的話,這不是很奇怪么?」
一句話脫口。
喬知妍的美眸驟然變冷,她猛地瞪向褚曼成。「你敢懷疑雀門?」
「不,不敢!」
褚曼成心頭一冷,連忙擺手。
雀門裡的「那位姑娘」他惹不起,同樣的,喬知妍是那位姑娘的親妹妹,是雀門在明面上所有生意的負責人,他也惹不起。
再說了,太平道中原地區教徒的糧食供給,至少在目前為止,他們能倚靠的唯獨雀門。
這也是之所以褚曼成始終要矮喬知妍一頭的原因。
這年頭,有糧就是娘!
「知道『澠池契約』,知道『那件大事兒』的,在雀門中唯獨我與大姐。」喬知妍冷冷的聲音再度傳出。「神上使千萬慎言哪,你方才那話,要是我姐姐知道,怕是…」
咕咚…
褚曼成心頭一緊,下意識的咽了口吐沫。
那麼。
這事兒就更奇怪了!
太平道中知道這兩件事兒的也很少,除了他這個「神上使」外,只有張牛角…
而張牛角是他的徒弟,他那性子,就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都不會說,那…總不能是大賢良師吧?
褚曼成伸出手敲了敲腦門,搞不懂了,徹底的搞不懂。
「不論如何,敢用雀門的名號,能知道這麼多秘密,留不得!」
喬知妍開口了,一如既往的冷冰冰的。
而喬知妍這麼一句話同樣意味著,雀門把陸展麟當成了威脅,而雀門從來不允許「威脅」存活在這個世上。
「查,你闖的禍,你去查!」
喬知妍吩咐一聲。
顯然這話不是對褚曼成說的,而是對陳一兔說的。
「是,是…」
陳一兔如逢大赦,恭恭敬敬的向喬知妍又磕了個頭,額頭與木地板碰撞,發出「咚」的一響,這才起身退去。
待得陳一兔走遠,褚曼成眼眸眯起,方才開口。
「喬二小姐放心,這小子不光得罪了雀門,也把我們太平道給耍了,耍的團團轉,這梁子算是結下來了!他活不過明天!」
話音剛落。
「神上使,不好了,不好了…」
幽暗的廂房之外。
一個太平道教徒急沖沖的聲音傳來。
「誰特么讓你上來的?」褚曼成當即怒吼道,他與喬二小姐商量大事兒,特地下令教徒都守在二樓,誰也不許上來。
哪曾想,他的罵聲剛剛傳出。
那小弟的聲調更急促。「神上使,您的…您的馬被…被那一男一女給偷走了。」
這…
褚曼成心頭一沉,下意識他握緊了拳頭。
要知道,他這馬兒「颯紫」,整個太平道中唯獨他一人能夠馴服,故而大賢良師特地將這汗血寶馬賜給了他,不曾想,竟然…竟然…
「瑪的!」
一聲爆喝,褚曼成也顧不上與喬知妍道別,氣沖沖往樓下跑去。
呼…
反觀喬知妍她輕輕的呼出口氣。
詭異呀,這事兒越來越詭異了!
要不要?告訴姐姐呢?
這個想法一經出現,喬知妍當即搖了搖頭,還是…還是等明日調查清楚,再向姐姐稟報不遲。
…
…
夜色愈濃,陰影籠罩中的村落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
陸展麟的房子在洛陽郊外,距離洛陽北城門不遠,倒不是他買不起城裡的房子,而是郊外更清靜些。
這樣「動靜分離」,住的更舒服。
而他駕馬出城門后,就聽到了洛陽城北大門關閉的聲音。
今晚不會有人再出城,同樣的,也不會有人能找到他。
至於明天…
這一世的他就要到頭了,根本就沒有「明天」,明天的他就會變成一個嬰兒,在一聲自己的啼哭中,開啟新的一次輪迴。
此刻,陸展麟正抱著劉沐往家裡走。
路上漆黑一片,陸展麟走的卻很順暢,這一條道路,他走過許多次了,哪裡有一顆石子都很清楚。
漆黑中,隱約能看出,這是一間很普通,甚至普通的有些破舊的房舍…
劉沐有些驚訝。
「你…就住這裡?」
「自然比不上皇宮大院。」陸展麟道,一邊說話,一邊將她放了下來,已經到家門口了,周圍五十步就他這一間房舍,孤零零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劉沐連忙解釋道:「你那麼厲害,幾句話就能讓太平道的人這般怕你,你還敢偷他們頭領的汗血寶馬,這樣算下來,你若想住好一點的宅子,不是很輕鬆的一件事兒嘛?」
「呵…」
陸展麟微微一笑,繼而平靜的說道。「你公主寢宮的床,我又不是沒睡過?你不是總覺得那床有些小,你施展不開么?」
「這你也知道?」劉沐大眼睛睜開。
劉沐的確覺得公主寢宮的床太小了,這是因為她好動,睡覺也不老實,經常會跌下來。
可…宮裡是有規矩的,天子睡多大的床,公主睡多大的床都有規定,最多,她劉沐的床也不能超過皇后。
而這總是讓她覺得很難受,可這事兒,她從未對人提起過呀!
驚訝,是有一些驚訝!
只不過,這一次的驚訝,很快就戛然而止,好像是習慣了,免疫了…權且就當是這傢伙真的輪迴了一千多年吧。
「不進門么?」
見劉沐還在發愣,陸展麟問出一句。
呃…頓了一下,劉沐牙齒咬著嘴唇,低下頭,帶著面頰上的一抹緋紅步入了屋子裡。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床…
一張很大很大的床。
倒不奢華…
但就是很大,是她從小到大夢想著的床的樣子,足夠她施展開了,至少,一定不會掉到床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