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總有刁民想害朕

一尊巨大的石質神像，底下八隻長滿吸盤的觸手，宛如活物般展開纏繞，碩大的雙瞳於頂上破敗屋層落下的月色中，溢出悚然入骨的光，俯視著底下眾生。

壓抑而又詭異。

李笙面色嚴峻的坐著，望著落下的碎石，沒有絲毫要逃的意思，因為他的腳……發軟了，若不是旁邊有一椅子，真就出醜了。

「是調查局來了，大人。」

見此動蕩，婦女向李笙走近，完全沒有慌亂，彷佛勝卷在握，言語中，皆為輕易，跪在下方的台階。

調查局？

那剛剛的閃光是他們照明用的？人都掏老家了，一點反應都沒有，這群傢伙是豬嗎？

李笙心驚著，面前的信徒們無一例外，全部跪磕在地。

李笙望著底下低著頭的信徒，還有旁邊那又一次下跪的婦女，無奈地瞄到一眼她無比狂熱的眼神，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而天空中，一條翠綠色的飛龍正在騰飛，耀眼的光芒中，印下龐大的黑影。

細長的龍鬚於空中飄逸，分明的龍鱗在此刻熠熠發光，鋒利的龍爪從疾風中劃過，壯碩的龍角突遭而出，彰顯霸王之氣。

它的頭頂上，站著一個人，身披銀色風袍，於狂風中飛揚。

「發現目標，大部分人都在殿堂內。」

用對講機彙報完情報，邱成俯視下方，見警員們已經漸漸圍了上來，便拍了拍龍頭，令它消散火球，馭使它向下飛去，旋起風捲殘雲般的疾浪，與底下的人幾乎同時到達殿堂。

他是四階的具象士，在普通的抓捕案件中，也算是頂尖戰力。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這次任務也是手到擒來，邱成對此很有自信。

「轟轟轟-」

殿堂外，李笙這時聽到了一道道巨大的爆破聲中，牆面與木門，瞬間炸開，冒著黑色的濃煙，籠罩起壓抑。

無數的煙霧彈，從四面八方扔出，炸開，瀰漫著，發出嗆人的味道。

但李笙的周圍，像是於空氣中點出了無形的屏障，將所有的煙霧都嚴嚴實實的阻擱在了外邊。

他這才發現，在他身後，還有一個人，身體似剛遭吸血鬼食用，極瘦無比，摭掩的衣帽下那陰沉且泛著綠光的眼神中，對李笙充滿了敬畏，恭恭敬敬地半跪著。

而與此同時，一群頭戴黑色防霧面罩、手持槍支、身披防彈衣的警員沖了進來，訓練有素地將底下的信徒們包圍起來。

「都不許動，雙手抱頭，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棄無謂的抵抗。」

可話還沒說完，小隊中領隊的人發現裡面所有的信徒都跪在地上，根本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反抗。

可當他看向頂上的人時，發現李笙正面色冷峻的坐在一張普通的椅子上，神情滿是淡然與不屑，嘴色的不時微笑，更是充斥著王之蔑視。

就是這麼一張普普通通的座椅，李笙坐在上面，彷佛是於冰冷的王座之上，以凌駕一切的姿態，俯視眾生，帶給眾人無形的威壓。

這張臉，他們再熟悉不過了……

「為什麼……噬淵之主座下第一訴神使，會在這麼一個小地方！」

跪下，跪下，跪下……腦海中冒出的聲音，急切且驚恐地叫喚著，領隊的后脊已經被汗液浸透，他的心聲在告訴他，向眼前的男人下跪，不然就會死。

眼前的男人，是世界最強異端組織-深淵領會四大訴神使之首，通緝榜上第一的至尊級覺醒者，曾經以一人之力滅殺掉有數百名覺醒者的組織，傳說中的存在！

這一刻，即使李笙什麼都沒有做，他都感覺自己彷佛墜入了深淵，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所吞噬。

幾乎是同時的，所有的普通警員都在第一時間，顫抖著雙手，咽下驚恐到尖叫的唾沫，雙腿在極度強大的意念促使下，才能在發軟之中，不跪下去。

但已不能成為戰力。

李笙在一旁不住抽動的嘴，就此顫住，固定在微笑的表情上，望著底下所有人都顫巍巍地站在外邊，明明犯人近在咫尺，卻若隔天涯，無一人上前抓捕。

哪怕一步。

大人居然笑了！

跪在地上的肥胖婦女，見李笙笑而不語，雙眸陰沉如霧霾般，心中忐忑，已無以言表，無盡的敬畏與慌恐交織著。

等等，大人笑了的暗號，是啥來著？婦女記得訴神使交待過，可她一時之間全忘了。

更加驚恐了！

剎那間，寂寥無聲，在調查局的眾人心中，李笙的笑尤是從深淵底部伸出，墨一般覆蓋整個寂靜無聲的大廳，如伏耳畔，身後象徵收割的鐮刀已經舉起，只要再來輕輕劃上一下，便可屍首分離。

有甚者，腦海中一股聲音瘋狂地傳出，告誡著，對面的存在，是神明派往塵世間的使者，他們唯有臣服。

荒謬卻真實。

李笙面對這些，終於明白了自己是陷入了什麼樣的局面，他前身的強大，是令敵人面對他，連舉起腰桿的舉動都沒有勇氣做到的存在。

但他說到底，並不是真正的訴神使，沒有記憶，別人口中所謂的實力根本發揮不出來，全身軟綿綿的，彷佛與前世的自己毫無區別。

很有可能，之前的訴神使，促發自己的實力，比較特殊，需要一個介質，如果沒有這個，就會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而自己沒有傳承到記憶，正好失去了找到這一介質的能力，就像是寶箱中，裝滿了金銀珠寶，但自己卻丟掉了那一把打開鎖的鑰匙。

所以，面對眾人的恐懼，非福即禍，且兩極之差極其嚴重，李笙不敢繼續做些什麼，只能這樣坐著，僵持著，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他沒實力，出手就會露餡，但不出手，遲早也會露餡，只可能死得更慘。

唯一能逃出生天的方法，便是在眾人還沒發現他是冒牌貨的時候，離開這裡。

可局勢已經發展到了現在，如果李笙現在說放走他們，調查局的人員會不會迫於抓捕任務，不接受，想榮耀地戰死在這裡，並不得而知。

李笙不敢賭，此時他的身份，是一把刃鋒對準自己的刀。

思索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實在是想不出其它了。

自己記憶消失，能力全無，從所謂的「金手指」中，也只得到了御火一個技能，真打起來，他這細皮嫩肉的，可能還打不過強壯一點的普通人。

手底下，一位瘦得皮包骨頭的男人，一位胖得臃腫不堪的婦女，一群手無寸鐵的信徒，就無戰力了。

對面，有一條龍，還有一堆武裝到牙齒的警員，若是打起來，李笙怎麼看，也是自己一方完敗。

如果敗了，那麼，自己實力盡失的真相將被暴露，暴露之後的事情……

歪過頭，李笙越想越害怕，沒了自信，整個人癱在了椅子上，面無表情地透過破敗的屋頂，看向天空。

但在其他人眼中，他這一躺，卻是威嚴四散，無盡無休的蔓延開來，壓抑感撲面而來。

再配上撇過頭，簡直是對螻蟻極其不屑的最好詮釋。

李笙偉岸的身軀，在此刻，愈發高大！

一秒……

兩秒……

三秒……

四秒五秒六秒……

之後短短的十數秒，眾人是數著時間過來的，氣都不敢多喘，深怕擾了李笙呼吸的空間。

「唉……」

一聲長嘆下，像是居天之尊位，俯瞰塵世喧囂，嘆息凡物沉浮，李笙將手徐徐抬起，似一把主宰天地的劍被拔出，審判臨世。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面前，婦女彷佛終於是想起了什麼，趕在李笙說話前，站起來高喊道：

「逮捕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