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梅竹馬

?一團巨大的黑影從門中衝出，筆直的沖向我。他的速度快得駭人，我只能大致判斷出是個身材壯碩的男子。被稱作四方守勢的壯漢身穿黑衣服，戴墨鏡，系領帶，外表幾乎跟尼克別無二致。他在撲向我的過程中高舉起右手，接著猛力揮下。

我及時的后躍，避開了腦袋變成爛西瓜的下場。四方守勢的拳頭直接砸在地上，將瀝青路面打出幾條數厘米寬的裂縫。

至此為止，時間才剛過去一秒鐘而已。我踩踏在微微顫動的地面上，暗中將體內的所有力量都調動起來。

在短暫的交鋒中，我已經看出，四方守勢在體術方面異乎尋常的強。雖然我在力量和速度方面並不見得遜色，但還希望能避免與他硬碰硬。

於是我平伸出右手，驅動體內的魔力。暴烈的火球立刻飛射而出，分毫不差的命中了對手。

紅焰爆散，熊熊火光照亮了夕陽下的道路。四方守勢緩步從火中走出，身上的衣物已經燃燒殆盡。

暴露出真實面目的四方守勢只能用詭異來形容，讓我情不自禁的聯想到木乃伊。因為他的魁梧身軀上纏滿了布條，而且每根布條上都密布著細細的小字。

「是縛咒人偶，沒什麼了不起的。只要毀掉那些布條，它就會動彈不得。」

聽到這段話的時候，恰好是四方守勢再度攻來的瞬間。於是我急速的閃避，同時在百忙中望向聲音的來源。

……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時的感覺。總之……呂歡不知何時已經被制服，正萎靡的垂低腦袋，跪在地上。一個我熟悉之極的女孩則雙手抱胸，單腿踩在呂歡的後頸上。

金屬制的鞋跟尖銳非凡，想必被踩的人會疼痛難當吧？這幕景象需要吐槽的地方實在太多，我最後還是決定先解決掉四方守勢再說。

破魔棍在我的手中出現，帶起凌厲的風聲掃向敵人。意識到危險的四方守勢舉手格擋，結果被破魔棍颳去了手肘部分的一大塊布條。他的動作立刻變得遲緩，頓時處處受制。我趁機舞棍成風，讓布條的碎屑漫天飛舞。

十秒后，四方守勢委頓在地。他像是多處骨折的人類一般，只能仰躺著抽搐四肢。收起破魔棍的我噓出口氣，並沒有多少輕鬆的感覺。——直覺告訴我，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

「還不錯。看在你是我未婚夫的份上，給你加一分，剛才的表現就算是六十分吧。」

女孩保持著高慢的姿態，吐出犀利的話語。對此早已習慣的我只能聳聳肩，根本沒有反唇相譏的慾望。這就像是遇到蛇的青蛙一般，靜止不動才是上策。不然的話，恐怕只會落得屍骨無存。

因為我面對的女孩叫夏真，是跟我比鄰而居了十八年的青梅竹馬、學校的優等生、和公認有高貴氣質的美少女。能跟她一起長大看似令人羨慕，但我搜遍腦海，關於夏真的記憶卻都只有慘烈才能形容。

不管是被夏真從二樓推下，落得骨折也好，還是跟她打架，結果在醫院裡哀嚎了整個周末也好，都是只能用漆黑當作背景色的回憶。所以十年前我就學會了絕對不要反抗夏真，否則的話，地獄便近在咫尺。

看來翻不了身了啊。

自從起源覺醒后，我隱約浮起過念頭，要向夏真復仇。不過現在看來，我好像給自己定下了太高的目標。

目前我最想知道的是，夏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到底做了些什麼？她無聲無息的就制服了呂歡，這已經不止是『出人意料』的問題了。

我用眼神發出提問，夏真則視而不見。她雙手抱胸，自顧自的說道：

「阿亮，你可是我的未婚夫。雖然那是紫櫻阿姨隨便定的，但終歸是得到家長認可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死了的話，不僅紫櫻阿姨，詩瑩妹妹會傷心，我也一樣會為難。要知道鎮上的人可是很迷信的，如果被他們認為我克夫的話，那該怎麼辦？」

夏真把這段話講得既冷靜又理性，節奏和語調完全像是在敘述事實。這是她的一貫作風，正如太陽每天從東邊升起般的自然。我張口試圖反駁，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於是夏真睨視著我，繼續說道：

「另外，關於你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就隨隨便便活化起源，讓自己覺醒的事情，我們必須好好的談一談。這是等同於丈夫向妻子隱瞞收入，偷藏私房錢包養情婦的大事，別以為我會睜隻眼閉隻眼的就算了。」

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可惜我還是缺乏駁斥的勇氣。那麼退而求其次，是不是應該設法把話題從自己的身上轉移出去呢？

比如夏真的起源是什麼時候覺醒的，她對魔術了解多少，就是個不錯的選擇。順利的話，或許還可以反守為攻，一路的追問下去也說不定。

「我跟你不同，剛上高中時我的起源就覺醒了。本來以為憑阿亮的水準，至少也要等到大學畢業才會覺醒。現在看來，似乎是小覷你了。」

光是觀察我的表情，夏真就猜到了我接下來想說的話。結果她搶先丟出答案，繼續牢牢的把握住談話的主動權。真是精明的女人，簡直令人不寒而慄。夏真對我的了解程度，已經達到了讓人害怕的地步。

「好了，現在乖乖的交代，你的起源是怎麼會覺醒的吧。阿亮，我不是嚇唬你。如果你撒謊的話，將來可是真的會後悔喔。」

夏真浮起淺笑，柔聲吐出威脅的話。這兩者的結合實在不搭調，不過效果倒是很好。我立刻覺得像是有條蛇在背脊遊動，涼颼颼的，令人膽戰心驚。

都到這地步了，根本就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我爽快的交上口供，用簡短的幾句話把事情說明了一下。

「朱氏退魔家族嗎……？」

夏真把食指點在薄薄的嘴唇上，輕聲的自言自語。她沉吟了片刻，然後眯起眼睛說道：

「哼，不管怎麼樣，那個小丫頭竟敢跟我搶男人，一定要給她點教訓。」

夏真的眼神如刀刃般鋒利，透露著真實的危險。據我對她的了解，如果朱靈在現場的話，接下來恐怕便會是血肉橫飛的一幕。

雖然夏真是名符其實的優等生，而且外表纖弱柔美，但她的性格卻有極為激烈的一面，即便用暴戾還形容也不為過。

事實上，曾經發生過高年級學生對夏真進行性騷擾，結果連同整扇玻璃窗戶，一起被打飛出教室的案例。

「……對了，小真，你的起源是什麼？」

為了避免事態繼續惡化，我強行的想要扭轉氣氛。對此夏真的反應是瞥了我一眼，然後慢慢抬起了踩在呂歡後頸上的長腿。

這使得一根手臂粗細的冰柱暴露出來，突兀的矗立在我的視界里。那根冰柱由上而下，斜斜插進呂歡的背脊，從角度來推算，前端應該恰到好處的刺穿了心臟。

我就說夏真為什麼一直踩著呂歡，原來是為了遮住這根冰柱啊？從傷口來看，真是巧妙的殺人手法……

不對，我搞錯了重點！現在根本不是感慨的時候！夏真在我的眼皮底下殺了人？！我竟然眼看著青春美少女淪落為殺人兇手，而未加以阻止？！

因為血往上涌的關係，我的面色瞬息萬變。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沒能回護好夏真的愧疚感。

所謂的青梅竹馬就是這樣，儘管夏真的性格問題多多，但在共同度過十幾年的光陰后，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已一言難盡。說是彼此愛戀可能有些勉強，不過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程度卻是早就已經超過了。

直白的說，就像是家人一樣吧。

「我的起源是凍結。怎麼樣，跟性格很班配吧？」

夏真撩了一下齊頸的中長發，英姿颯爽的說道。我則回以沉重的目光，默然不語。

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沒用了。雖然剛才我輕鬆的擺平了縛咒人偶，但如果沒有夏真幫忙處理掉呂歡，或許我會被兩面夾擊，落得左支右絀吧？

這麼看來，或許我是被夏真救了一命也說不定。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開始處理善後。縛咒人偶和呂歡的屍體必須從世界上消失，不然我和夏真都會有大麻煩。

隨手我揮動手掌，高溫的火焰便吞沒了縛咒人偶的軀體。它似乎是人造生命體，因此收拾起來沒輕而易舉。而呂歡的屍體則比較麻煩，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在夏真的面前做人肉燒烤。

「你還是這麼為人著想。」

我僅僅猶豫了幾秒，就被夏真讀出了行為背後的潛台詞。她用柔和的動作伸手，接著呂歡的屍體便發出成串的『啪啪』聲，高速凍結成冰塊，最後碎裂了開來，化作一地的冰渣，漸漸的溶解消失。

……

要零下幾度的低溫，才能造成這樣的結果？

「別太為我著想。」

當我露出驚訝的表情時，夏真把目光投注了過來。她望著我，平靜的說道：

「阿亮，從現在起，你要走上屬於自己的道路。前途多艱險，所以只要把我當做可以信賴的臂膀就行了。希望你能記住，該壯士斷腕的時候，絕對不要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