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柔情

淡淡的夕陽里，寧河兩岸的青山罩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緋紅薄紗，高大的喬木在這層薄紗之下，象一位微醉的漢子，露著淡紅的繃緊的臉。那些青的草兒，被染成了暗紫色，襯著那些紅的花兒，當然紅的花兒在緋紅的薄紗之下，象待嫁的新娘，全身都得發出紫色的光芒。

這些樹呀，草呀，花兒呀，都倒映在夕陽籠罩的寧河裡，使寧河由碧綠轉換成了一條紫色的河流，河流上的船兒呀，船上的人兒呀，也都成了紫色的風景了。

郭紫蘇遠遠地從寧河那頭走來時，撐著一把淺色的小傘，頭微微低著，使得小傘幾乎遮住了她俏麗的面龐。坐在河對岸的梁實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只見她上身著一件月白色的修身小衫，下身著一條長到腳踝的寬幅棉裙，這樣的服飾將她裝扮的美麗而又大方，微跟的敞口皮鞋，使她的腳步輕快。裙隨風動，倩影微移，她長長的烏髮被攏到腦後，又自然地披散下來，有幾縷飄到了胸前，在風中微微飄動。梁實想起了戴望舒筆下那個美麗神秘的結著丁香一樣愁怨的姑娘，心想，畢竟是文人哪，看美女都看出了病態的美。象我這種煙火男人，看美女看到的總是妙曼而靈動的活潑青春。

想至此，他那瘦削的久未展顏的臉上竟在不覺之中浮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郭紫蘇走到梁實的桌邊時，梁實正看著夕陽下泛著緋紅波光的寧河水發獃。

「嗨。」郭紫蘇收了傘，在梁實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梨渦微露，淺笑甜美。

「嗨」梁實在她聲音響起的瞬間迅捷地轉過了身子，臉上不自覺地用微笑迎接著她的微笑。見她潔白的鵝蛋臉上，有一層細細的汗珠。便一手扯下幾截紙巾，遞過去，說：「快擦擦汗。」

又揮手喊道：「服務員，先來杯冰檸檬水。」又問眼前美麗的姑娘，「要加多點冰嗎？」

郭紫蘇笑道：「常規的就好，我坐下稍微歇歇，就不熱了。」

梁實點點頭，說：「氣溫正在往下降，一會就清涼如水了。」他變戲法似地拿出一瓶小巧玲瓏的花露水，晃了晃，放在郭紫蘇面前，「你可以先噴點在你的腿上，不然蚊子很快就隨著夜色來喝你的血了。」

郭紫蘇不禁大笑起來，拿起花露水邊噴邊說：「看來你沒在這裡被蚊子喝血，隨身帶著花露水。」

「哪裡，」梁實也笑起來，說道：「我從小在這一帶出沒，從來不帶這玩意，只有你們女孩子才用得著這玩意。我這糙皮臭肉，蚊子不想吃。」

郭紫蘇被梁實的話逗得笑的更歡，拿著花露水對著他一通亂噴，竟三五下就把一整瓶噴完了，兩人看著朝天的瓶底，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梁實笑著拿起手機，說：「我再下單買一瓶來，買瓶大的。」

郭紫蘇說：「你不要買了，等跑腿小哥送來，我們都要走了。」

梁實說：「不過三步路時間，哪裡走的那麼快，我們還沒開始吃東西呢。」

這時候，服務員已經送上了檸檬汁和咖啡，金銀花綠茶，還有提拉米蘇蛋糕、水晶蝦餃、蜜汁糖藕、紅糖糍粑、火龍果盤、千禧果等。

郭紫蘇正要拿起筷子開吃，卻見梁實還在眼巴巴地望著步道的那一端，便說道：「你別看那跑腿小哥了，沒那麼快到的。再說，我們剛噴了那麼花露水，蚊子一時也不敢來。先吃吧，吃完早點逃離蚊子。」

「先生你好，你的花到了。」只見一位藍衣藍盔的跑腿小哥從咖啡館里斜穿了過來，手裡摟著一束花，花旁掛著一瓶花露水。

梁實跳了起來，想示意跑腿小哥把花遞給郭紫蘇，跑腿小哥卻將花束往桌上一放，轉身跑了。

「他跑的這麼快。」梁實站在那，喃喃說道。

「他趕著跑下一單。」郭紫蘇撩了一下額前的劉海，淡淡地說道。

梁實頓了一頓，回過頭來，見郭紫蘇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便拿起那花兒和花露水，帶著點自嘲地說：「我下單時都註明了要他親手送到你手裡的．．．．．．」他看著郭紫蘇，伸手將東西遞過去，語氣裡帶著點羞澀地說：「我知道你喜歡花兒。」

郭紫蘇歡喜地點點頭，眼裡全是快活的神色，伸手接了過來，將花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心滿意足地說：「真不錯，這粉紅的香水百合真是太可愛了，一會我帶回家，應該能養好多天。」

梁實馬上接過話，說：「肯定的。你在青石村時，條件差多了，卻將一束花養的足足開了一兩個月。」

「你還記得呀。」

「當然記得呀。」

郭紫蘇眼裡迷漫著一層薄霧，輕輕說道：「有時真想回青石村看看。」

梁實看著她眼裡的薄霧，只覺得自己心裡也有一團潮霧正悄悄升騰，快要到達他的眼眶。他使勁地眨了一下眼，說：「你想去隨時都可以。我這次去大伙兒都問起你呢。」

郭紫蘇眼裡的薄霧濃重起來，道：「他們都好吧？」

「都好，老樣子，除了樣子老了。」梁實輕輕說道。

「其他沒有變化嗎？」

「其他沒有變化。年輕人更少了，都出去打工或讀書了，留在村裡的人更加老了，孤單了。」

「如果村裡能發展起經濟，老人們就不會那麼孤單了，或許出去的年輕人會回來一些，只要家裡有奔頭，誰願背井離鄉？」郭紫蘇思索著說道。

梁實點點頭：「是的。象夏蓮，她曾經在外面打工時也做了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收入不錯。但她在家鄉謀到了教書的職位，就安心留下來了。可是學校畢竟要不了太多的老師。除非村裡還有其他出路，讓村民有發揮才智的地方，也能有穩定的收入。」

梁實說著，心頭一動，看了郭紫蘇一眼，想要再說什麼，卻又止住了話頭。

郭紫蘇見他欲言又止，便也沉默下來。

回去的路上，郭紫蘇雙手捧著花束，新鮮的香水百合，在銀色的月光下散發出明艷的光芒，濃濃的芬芳陣陣襲來，她不時地低下頭去吸幾下鼻子。梁實沉默著，陪著她走過河邊那條開滿鮮花的步道，走過那條潔凈彎曲的小橋，走過那條種滿香樟樹的小巷子，來到了她家的樓下。

一路上都在沉默的兩人，站定了，郭紫蘇揚起月光般皎潔的面龐，梨渦淺笑，輕輕說道：「再見。」

梁實想說什麼，卻只是點了點頭。

郭紫蘇轉身朝家門口走去，在要跨進單元門時，聽到梁實在身後輕輕喊她。

「紫蘇，你哪天想去青石村了，說一聲，我陪你去。」

郭紫蘇停在那裡，默默地聽梁實說完，不說話。

梁實便轉身離開。

就在梁實邁步時，他聽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他迅速轉過身來，只見郭紫蘇奔到他的面前，眼裡泛起了淚花，說：「梁實，我知道你想幫助青石村的村民，我也願意。可是，」她的眼淚象斷了線的珍珠般滿臉划落，她一把抓住梁實的手，緊緊地握著，泣不成聲地說道：「我看著你的手，粗糙乾裂，這都是在青石村幹活累的呀。」

美麗的姑娘眼淚象決堤的洪潮奔涌而出。

梁實感覺到了姑娘心裡無限的心疼與柔情，只覺一股熱氣從心底直衝眼底，他一把將心愛的姑娘拉進懷裡，頃刻間，他也淚流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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