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彼此之間

「……恩，授學的是位女先生。」

「……漂亮是漂亮，挺凶的……」

「比這裡頭所有的男先生都凶……經常打手心……」

……

穿行在學院的青松翠柏間，賈瑋和馮紫英你一句我一句給張霖打預防針。幾天前賈瑋找到薛蟠，輕鬆地幫張霖解決了學費問題，於是張霖就迫不及待地前來報名，並被分配到了知賢堂，成為賈瑋同學堂的窗友。今天是上學的第一天，望到張霖滿臉興奮的狀態，倆人一致認為有必要給他提個醒，免得事後怪他們不夠意思。

「啊……是個女的啊……」

「哦，很兇……這樣子很好啊……常常聽說嚴師出高徒的……」

一開始聽說居然是位女先生，張霖的反應與賈瑋最初的時候也沒什麼不同，驚奇、詫異……但隨後得知這女先生極為嚴苛，倒是頗為慶幸的樣子，言下之意大約是運氣不錯，碰到了嚴師這樣的。馮紫英和賈瑋面面相覷，攤了攤手，完全想不到會是這種反應，對話進行到這裡，似乎產生了一種很搞笑的效果。

「呃……既然……算我們白說了……」

「這樣子……那未來的君子你當定了……」

新結識的朋友竟是這樣一個另類，讓他們既好玩又新鮮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怪怪的感覺……想想自己是跟一個有可能被培養成未來君子的人玩在一起，倆人都挺崩潰的。

……

張霖正式上課後，果然表現極為出色，在各方面與消磨時光的賈瑋形成鮮明對比，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專心聽講，即便是課間時間也不肯浪費，往往主動向柳晨請教功課上的問題，若非賈瑋對他多少還稱得上了解，真要懷疑他有藉機接近漂亮女先生的企圖。

當然，張霖也不是沒有挨過柳晨戒尺的教訓，但相對其他同學要少得多，而且同樣的過錯犯過一回，下回就基本上絕不再犯。這種行為上的自律，以及功課上的優異，連柳晨也時不時地對他露出親切的笑容，甚至幾次公開在課堂上表揚他，希望其他同學向他學習。

這種榜樣的力量或許對其他同學有著或大或小的影響，但對賈瑋自然不起絲毫作用，原先怎樣現在還是怎樣，走神，發獃，在柳晨提問時依舊用純屬應付的態度回答問題，每個月二三次的筆試中也讓自己取得十分靠前的成績，以換取好學生應得的那份自由。

柳晨現在對他幾乎沒有任何辦法，倒也不是害群之馬，在學業上頭卻是沒所謂的樣子，偏偏還能取得好成績，她還是頭一回碰到這樣的學生，責打，激勵，講道理等等，一切方法都用過了，就是收不到半點效果，說起來，換做另外一位先生也許會覺得累了，既是如此，就順其自然好了，可她並非輕易認輸的人，在賈瑋教育問題上很失敗的事實反而激起了她的鬥志，這樣的情形下來，事實上賈瑋並無跟她較勁的意思，倒是她要同賈瑋較勁，一門心思要將他改造成名副其實的好學生。

這中間，大約有一直以來身為書院山長的父親對她潛移默化的影響，另一方面，因為是書院唯一的女先生，在男先生那兒同時得到呵護和輕視，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感受得到，無形中讓她以更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以此證明她比他們還敬業，還稱職……因此，同賈瑋之間的較勁，企圖使之向上的努力也是毫不稀奇的了，彷彿只有如此，方才無愧她頭上先生這樣的稱謂。

對此，賈瑋雖抱著隨便你折騰的心思，但實際上也不無一些小小的困擾，有時與張霖聊天也會隨口提起，所得到的回應就是君子般的規勸，完全是站在柳晨那邊的立場，更多的時候是張霖主動過來規勸他，勸他要聽先生的話認真對待學業這樣子，弄得他煩不勝煩，最後乾脆威脅張霖，要是再搞規勸這一套，就將莤雪重新搶回府中，讓他失去娘子。大約是太過珍愛茜雪，又是老實人的緣故，擔心賈瑋這位少爺說到做到，一次兩次后，張霖果然不大敢規勸賈瑋了，只是那欲言又止的神色看得賈瑋自己都替他難受，偶爾便會拍拍他肩頭，「說吧，今日我高興，讓你這君子說幾句……放心，保證不搶茜雪姐姐回府……」

……

張霖莤雪倆人的出現，使得賈瑋的生活變得豐富了些。每天馬車都要兜一大圈到外城去接張霖一起上學，放學后又要兜一大圈送他回到家中，若是沒有很特別的情形，通常這時候就會在他們家中逗留一陣子，看看莤雪一臉歡笑的樣子，自己心中也是特別地滿足，差不多也悟到了幫助他人就是幫助自己的道理。

因為相公上了學堂，莤雪常常會好奇地問到這其中的情形，漂亮女先生很會打人的事她也知道了，且從倆人各自的口中很及時得知彼此挨打的情形，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急急忙忙地到廚房中取出茶油，幫他們在手心上仔細揉搓，一面埋怨漂亮女先生下手這般重，打得手心都腫起來了。

算起來，賈瑋因為各種原因挨打的次數要遠多於張霖，因此在享受這份愛心服務上的次數也就遠超張霖，這使得他在這中間居然獲得了一種平衡，有時甚至以此調侃張霖，「……恩，今日又挨了打，又要讓莤雪姐姐揉手心了……誰讓你沒挨打……」

在柳晨打他時，如果不經意地想到茜雪一邊幫他揉搓一邊埋怨漂亮女先生的畫面，這個時候賈瑋多半是會笑出來的，弄得柳晨大為惱火，下手也就更重了些，不過，在莤雪那邊所受到的埋怨也就更多了。

現在，茜雪家的日子應該漸漸寬裕起來了，事實上並不用賈瑋直接的幫助，襲人鴛鴦十來個姐妹先是湊了十來兩銀子給她，又由鴛鴦這個賈府中最說得上話的丫鬟出面，將賈府中一些工錢極其優厚的針線活兒源源不斷地交到她手中做，一個月下來，差不多能賺到五六兩銀子的數目，相當於一個壯勞力在外頭累死累活干體力活兒的收入了。

有了些余錢，相公又如願以償地上了學堂，少爺以及昔日的姐妹們重新來到自己身邊，一切的一切都讓茜雪這個小主婦感到愜意，生活似乎有必要往更豐富的方面發展，漸漸地一些該添的東西都添起來了，傢具衣物等等，家中也多了兩隻捉老鼠兼當寵物的花貓，一大群的雞也養起來了，公雞母雞都有，其中一些母雞已經能夠下蛋了，生下來新鮮的雞蛋並沒有拿出去賣掉換錢的打算，而是每日里讓相公和少爺趁著新鮮吃掉。

說起來，賈瑋對這新鮮土雞蛋相當嘴饞，賈府本身沒有養雞，所食雞蛋都是從外頭購來，哪有什麼新鮮的，每天吃的又大都是所謂的山珍海味這樣的東西，總不免吃膩的時候，這種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吃過的新鮮土雞蛋一天吃上一個兩個的倒是頗為快活。

後來每日里生的蛋漸漸增多，莤雪就讓賈瑋往家裡頭帶，讓襲人鴛鴦她們也嘗嘗鮮……雙方彼此記掛著，稍稍得閑的時候，襲人鴛鴦她們也會過來坐一坐，或是敘敘舊，或是嘗嘗茜雪家的家常小菜，這個時候，小家小院中就飄滿了女孩兒們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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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狀態還是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