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逃離

謝楠與陸黎相識，緣起謝楠對故鄉的厭倦，對過去的逃離。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也就是在這天謝楠發現了媽媽謝韓嵐多年前的秘密，姐姐的日記讓她無法在快樂的生活在媽媽和繼父的家裡，經過激烈的反抗和絕食的抗議，謝楠如願的離開的看起來幸福美滿的三口之家，寄住到她生父親戚家。

1997年8月17日在謝楠拒絕了謝媽媽的要求，坐上了親戚家叔叔的車，前往阿壩州威州中學報道。

阿壩州因州內天氣原因，要考慮到冬天住得遠的學生大雪封山無法回家等情況，寒假長暑假短和州外學校有很大區別。在正式開學的前，高二、高三的學生已經補了一周多的課，提前進入的學習狀態。

8月的阿壩州白天依然酷熱，乾燥的空氣和熱辣刺眼的陽光讓人無法在空曠處停留。路上的行人都靠著低矮的建築行走，貓兒狗兒也躲在樹蔭下休憩。

途徑車站的謝楠聽見了長途汽車司機大叔扯著嗓子大吼「取箱子，快點！」，。

一路上謝楠看見來報道的高一學生兩個三個的聚集在一起在路上走，面帶微笑的說話，像是很高興順利考入阿壩州唯一一所國家重點高中。進校門時謝楠隱約聽見一臉憧憬的學生們講著未來志向的話，更多的還是在父母陪伴來報道的學生。

謝楠在車裡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山，周圍的建築，和拖著箱子找准平坦的小路走的學生。校門口川流不息的小車、電動三輪、計程車。後來聽說大部分學生會選擇價格后公道又能載上較多行李的麵包車去學校。快速轉動的車輪激起路邊灰塵，陽光下白花花似能夠反光的鏡子，等到室友、好友的學生們幫著提各種大小、顏色的行李。沒等朋友的學生們煩躁的捂著鼻子往後退了幾步，躲在陰涼里望著後面的車門。

謝楠突然有些傷感，莫名覺得這也許就是緣分，相見歡，別離愁。

謝叔叔作為長輩察覺到謝楠的異常，關切的詢問：「楠楠，怎麼了，不習慣這裡的環境？」

「沒有，只是有些昏車。」謝楠答道。

學校里大多數人採用公共交通工具前往學校報道，但總有家境優越、養尊處優的孩子坐著自家的小車來學校報到。

如謝楠、何坤宇、余娜等，在這些孩子里還有個異類：陸黎。他不是家裡的王子，是被押送的家庭罪犯，在他眼裡學校就是牢籠，禁錮了他的自由。

他是被校長何超大人親自從若爾蓋草原上抓來，開車押送返校報道。他錯過威中高二開學前的補課，一般對這種學生學校會進行通報批評或者當作典型給記過處分，可陸黎是校長何超的親侄兒，老師和同學們覺得陸黎就是拿著免死金牌的功臣後代在耀武揚威，而在陸黎自己的世界里自己不過是一個穿著黃馬褂的太監，必須留在學校這所宮裡伺候教材皇上和考試娘娘。

陸黎是個藏族小伙，家庭富裕，父母對他學習上沒有太高的要求，但要求他至少讀完高中。而他本人雖然對學習沒有太大的熱情卻依然在各種關係的壓迫和桎梏接受了各類中考前強化補課，陸黎曾經勸說自己中考就是最後一道坎，要抗住猛烈的炮火共計，沒想到終於考進州內唯一的省重點高中后又連番來了更強的炮火。一門心思要留在草原上過一生的他有些倦怠了，學校一放假他就溜到大草原去。

對於8歲就能獨立騎馬，10歲就能協助當地藏民馴養藏獒，放養氂牛的陸黎來說，學校就是集中營，何大人去大草原看到生龍活虎的陸黎時有些遲疑。他還記得寺廟裡的喇嘛說他上一世是草原上的風，見過了無人煙處的草原美景，吹過上百年許願的經幡，這一世化身為人，是因為經幡中的願力撩動了他的凡心，而佛讓他來人世走一遭是要他更熱愛草原的美景和動物。

陸黎每年都會直奔大草原而去，在借住在熱情的當地人家中，給小孩講講課本知識。也算是天生的靈敏和一直以來的積累，陸黎15歲時能通過各種手段基本判斷出動物是糟了寄生蟲還是得了腸胃病。何校長到達草原時陸黎正和當地牧民賽馬賽氂牛，在馬背上的陸黎風采奕奕，何校長只覺得草原上皮膚黝黑的侄兒和學校里穿著校服懨懨欲睡的模樣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當地人特別喜歡這個能給小孩講課、給動物治病，還能幫著放羊的小夥子。陸黎每年都把學校里同學們沒用的本子和鉛筆等學慣用品打包帶來送給當地的孩子們，當地人也很慷慨的請他吃飯。

用陸黎自己的話來說在草原的上他是可以展翅翱翔的鷹，而在校園裡他是半死不活的慫包。多次在草原上來抓他的舅舅何超，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長輩都相信他確實是草原上的風轉世而來。可這個有血有肉的侄兒模樣太像自己的妹妹，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和義務將他接回，送到學校保證他受完高中教育，等他成年後再自己決定人生的方向。

8月17日何大人壓著陸黎的返校報到，陸黎和謝楠坐的小車幾乎是一起開進校門，那個時刻謝楠剛克制住昏車帶來的嘔吐慾望，她看著這陌生的山水環境在內心裡同糟糕的家庭和憂傷的過去告別。同樣都看著街道邊隨風搖擺的樹木，謝楠心裡翻滾著唯一的念頭是：自己終於還是逃了，陸黎卻感受到了壯烈犧牲的悲憤。

謝楠和陸黎都不知道的是，現在高二.三班裡已經炸開了鍋，關於轉學生有了各種流言，連隔壁班的一些風雲人物都站在走廊里等著一睹大城市裡壞女孩的模樣。

男生們聚在一起等著看這個壞女孩有多壞，多墮落。

王俊說：「這女的應該會抽煙，就不知道會不會打架。」

李立：「我賭他不敢在這裡打架，不過城裡的女孩愛漂亮，可能燙卷頭髮，染了色，像之前我們去成都看到的那些學生妹一樣穿著闊腿褲。」

女生們聚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一邊一起對作業，一邊各懷心思的猜想。一直追美劇的余娜想著是來一個貌美富裕控制欲超強的B，還是會來一個超級有魅力，無意搶走自己高二.三班班花風頭的S。小算盤李暮妍考慮著，先看看這個女孩的家底，再具體打算需要和這個城市裡的女孩打好關係么，要不要為自己的將來找到另一個可能的機會。嫉妒心極強的蘇郁文卻恨恨的看著這些不說話的少男少女，從心底里討厭著這個還沒來就引起關注的壞女孩。

陸黎在這個萬眾期待、群情激昂的時刻走進了教室，看著滿眼期待的大家瞬間黯淡下來的目光，摸了下的頭，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作為陸黎鐵杆粉的胖女生謝桃子立刻從角落裡彈射出來，遞當時很流行的零食給陸黎，並邀功似的告訴陸黎大家在期待轉學生的到來。陸黎看著吃零食的桃子推開前排安靜坐著的男生，硬坐在自己面前，無聊的等待著班主任的到來。

這個時刻教室里流竄著洶湧的暗流，在枯燥又壓力巨大的高中生活里，轉學生是重大事件。女生一群一邊討論一邊嫉妒還沒到，就引起流言的女生，男生一群懷著有一點青春期無聊猥瑣的心態期待著一個從未見過的女生類型，另外一群學霸則埋頭苦讀，對屏蔽掉所有無聊的討論和期待，毫不猶豫的奔向自己的目標。只有謝桃子毫無顧忌、面帶桃花的看著陸黎。在桃子的世界里，吃只有兩種，沒有陸黎一般香甜，有陸黎在眼前得無比香甜。

陸黎百無聊賴的看著桃子在眼前咀嚼零食的嘴，在心底里對鋼筋混泥土澆灌城市排斥隨著男生女生們之間的調笑、猜測和靜默中蔓延到這個還未謀面的女孩身上。

王俊：「還是我們這兒的姑娘好，單純。城裡的網吧、酒吧、電影院太多了，那些女孩又虛榮又愛打扮。」

李立：「就是，上次去成都在大街上看到初中生一樣的兩個女孩在旁若無人的接吻！兩女的在那親。」

王俊：「上次不說是兩男的么？」

李立尷尬的笑笑：「差不多差不多嘛！」

蘇郁文說：「為什麼到我們班上啊？不是說重點班不接受轉學生嗎？」

李慕妍：「哎呀，我們寢室還有空床，會不會安排住我們寢室？」

余娜：「都無所謂」。

桃子：「你不在乎是因為從小到大沒見過比自己漂亮的女生。」

何坤宇（輕聲在男生堆里說）：「漂亮沒用，冷淡等於傲慢。」

男生鬨笑，陸黎和全部男生里都知道何坤宇從高一開始他就認為李暮妍才是最理想的可愛的女生，人長得乖巧說話又溫柔，成績也不錯還在各項活動里積極、活躍。

李慕妍臉有些微紅，在班上何坤宇對她有好感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