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靈鬼
黑暗，恐懼的源頭。
人類一旦深處於黑暗之中，內心的恐懼就會被無限放大。
便是陸鳴這樣曾經手刃過妖怪的人，也不例外。
他跟在周二牛身後，在赤沙鎮的街道上孤獨行走著，心情沉甸甸的，內心充滿了憂慮。
此時他們距離聚集營地已經超過了百丈，回頭看去，只能看見後方那若隱若現的火光，已經完全看不清其中的人影了。
反倒是前面引領著他們前進的幽綠色鬼火，愈發的清晰明亮，其中人臉也是更加清楚可見了。
正是這等變化，讓得前面的周二牛一直深信不疑向前追逐著，絲毫不管外界環境的變化。
陸鳴懷疑自己現在就算是拉住他，狂扇他耳光，怕是都難將他從幻境之中拉回來。
他的心神已經完全被鬼怪法術所惑，不是普通手段可以挽救回來的了。
事到如今，陸鳴也只希望觀主唐砂真的能夠通過他們找到那鬼怪真身，誅滅這鬼怪！
時間一點點流逝，當陸鳴隨著周二牛已經出了鎮上，來到鎮外流經的一條小河邊上后，那些鬼火終於不再移動了。
而看著前方漂浮在河面上的鬼火，以及鬼火照耀下泛著灰白之色的河水，陸鳴也似乎明白了鬼怪的打算。
這是準備藉助河水淹死周二牛這些凡人啊！
好狡猾的鬼怪！
陸鳴看著全然不覺危險，一頭向著河水奔行而去周二牛，頭皮一陣發麻。
而更讓他心冷和不知所措的是，直到現在，唐砂也沒有給他再下達新的命令，並未讓他救人攔住周二牛！
觀主這是準備犧牲周二牛來讓那鬼怪現出真身嗎？
陸鳴腦海中這個想法一出現，便揮之不去了。
他甚至還在想，既然周二牛可以被犧牲，那他陸鳴是不是也可以？
這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在陸鳴心中念頭閃動，胡思亂想的時候。
那周二牛已經開始走進了河水中，正向著河水深處行去。
即使是夜晚冰涼的河水，也沒有讓他從鬼怪的幻術中清醒過來。
見到這一幕，陸鳴終於忍不住了。
他不再去想觀主唐砂到底是什麼打算，他只想馬上救人，只想守住自己的良知！
「周二牛，周二牛你醒醒，你快醒來！」
陸鳴縱身一躍，一下便躍出數丈，「噗通」一聲落入河水中，一把將已經被河水沒到腰身的周二牛拽住，直接拽著向河岸上拉扯。
「放開我，我要救我爹我哥，快放開我……」
被陸鳴拽住后衣領拖著走的周二牛，死命掙扎著想要掙脫陸鳴控制，口中還在大叫著要救人。
這讓陸鳴對於那鬼怪的幻術威力，又增添了一分敬畏。
他沒有管周二牛的掙扎，直接雙手並用將之擒拿住，很快就憑藉一口深厚的內息帶著其走上了河岸。
但就在這時，那河面上懸停漂浮著的幽綠色鬼火，猛然向著陸鳴飛撞了上來。
嗤~
伴隨著火苗燃燒一樣的聲音響起，陸鳴身上瞬間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卻是他貼身存放於胸前的辟邪金光符受到陰邪鬼氣刺激，自動引燃激發了。
那幽綠色鬼火撞擊在金光上面，瞬間便化作了大量綠色煙霧。
不知是不是錯覺，陸鳴耳畔隱隱還聽到了一聲凄慘的哀嚎。
而原本還在掙扎著的周二牛，卻是隨著那聲哀嚎響起，瞬間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不要——」
他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什麼，卻抓了個空。
然後腦袋一歪，整個人就昏死了過去。
陸鳴見到這一幕，神色頓時一動，好像知道剛才那聲凄慘的哀嚎是怎麼回事了。
這該死的鬼怪！
他心中暗罵一聲，當即將周二牛架起來放在背上，背著其向聚集營地走了回去。
毫無疑問，他這邊並沒有那鬼怪的身影。
剛才攻擊他的那團幽綠色鬼火，只不過是那鬼怪隔空操控發出的一道攻擊罷了。
而現在身上辟邪金光符已經被激發的他，也不敢繼續在此地多留。
沒過多久，陸鳴便背著周二牛平安回到了聚集營地。
「快看，是道長回來了。」
「道長您沒事吧？周二牛他這是怎麼了？」
「道長您消滅那鬼怪了嗎？」
……
眼見著陸鳴回來，一大幫沒什麼事情的百姓，都是紛紛看向他七嘴八舌詢問起了情況。
這些人也是真的閑極無聊了，又不能睡覺，又不能到處走動，甚至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如今好不容易有個能詢問的對象，他們怎麼忍得住。
只可惜陸鳴現在沒心思和這些百姓解釋太多。
他把背上的周二牛放了下來，讓兩個青壯百姓接著，然後擺了擺手說道：「周二牛他只是精力損耗過大，昏迷了過去，明天就能醒了。」
「大傢伙還請繼續熬一熬，看顧好周圍其他人，明日天亮就能睡覺了！」
說完就示意赤沙鎮鎮長安撫那些百姓，自己則是直奔某處房屋而去。
在一間低矮的瓦房內，陸鳴見到了隱匿於此的唐砂。
而他進門看見唐砂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半跪於地向其請罪道：「弟子辦事不力，辜負了觀主的信任，還請觀主恕罪。」
唐砂見此，不由淡淡說道：「哦，你倒是說說，自己哪裡辦事不力了？」
這一下可是把陸鳴給問住了。
他總不好把自己的猜測當做實據說出來吧！
當下也是支吾著嘴巴，支支吾吾的說道：「弟子、弟子……」
半天也沒見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最後只能垂頭喪氣的低著腦袋，不再言語了。
他畢竟還是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少年，縱然因為經歷和性格的原因，比之許多同齡人都要成熟機敏。
但是人情世故方面，還遠不如那些真正經歷豐富的中年人圓滑，更不用說是和唐砂這座坐鎮一方的老江湖相比了。
好在唐砂也沒有真正為難他的意思，在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他認識到自身錯處后，便主動出聲緩解了他的窘迫。
「既然說不出來，以後就不要隨便瞎猜，更不要妄圖用這種以退為進的小把戲來為自己辦事不力遮掩！」
雖然是教訓的話語，可那話語中的關懷教導之意，陸鳴還是聽得出來。
他心中頓時一陣感動，連連點頭應道：「是，弟子知道錯了，弟子往後一定謹記觀主的教誨。」
唐砂見他真的聽進去了，便一擺手中拂塵說道：「起來吧，說說你這次出去的感受，說說你的發現。」
陸鳴聞言，當即又道謝了一聲，然後便如其所言說起了自己的感受和發現。
「觀主明鑒，弟子這次最大的感受，就是凡人和鬼怪在生命層次上面的巨大差距。」
「沒有法力護身，凡人面對鬼怪層出不窮的詭異法術，根本沒有什麼好的抵禦辦法，甚至連鬼怪的身影都難以發現。」
「面對妖怪，弟子還敢於揮劍迎擊，可是面對那鬼怪，弟子卻連其身影都看不見，更別說是傷到它了！」
「還有就是，弟子發現那鬼怪變聰明了許多，今夜它連身影都沒有出現，便靠著鬼哭聲和鬼火幻術差點得逞了，這可不像是沒有什麼智慧的樣子。」
陸鳴說到這裡，稍一猶豫，便又補充了一條說道：「另外它的實力似乎也比當初更強了，光是那鬼火一擊之下，就將弟子身上的辟邪金光撞散了大半！」
說完就對著唐砂躬身一禮道：「弟子說完了。」
「你的感受是對的，相比於鬼怪這種沒有實體的存在，妖怪、魔怪這種有著實體肉身的存在，確實要更好對付一些，當然這也僅限於低階妖怪、魔怪。」
「至於鬼怪變聰明一事，這確實出乎本座的預料，沒想到它竟然還是一頭少見的靈鬼，能夠靠著吞噬生魂，汲取生魂記憶靈性提升靈智。」
「現在這頭鬼怪靈智已開，並且會隨著吞噬的活人靈魂增多，變得越來越聰明狡猾，越難以對付！」
唐砂微微點頭，肯定了陸鳴的話語，接著沉聲說出了自身的發現，話語中也帶上了濃濃的擔憂之意。
陸鳴或許不明白一頭能夠不斷變聰明的靈鬼，代表著什麼。
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這種靈鬼成長起來后產生的後果又多嚴重。
正是因為清楚這點，先前他才會產生犧牲周二牛這個凡人來引誘鬼怪現身的想法。
只可惜他的計劃被陸鳴給破壞了，最終鬼怪還是沒有現身。
對於這個結果，他也不知道是該惱火陸鳴的自作主張，還是該慶幸陸鳴幫自己守住了底線！
這時候在和陸鳴一番交談后，心情複雜的他，也沒有了繼續談下去的意思。
當即便一擺手中拂塵道：「好了，你先回去繼續巡查營地吧，有什麼行動，本座會傳音通知你的。」
陸鳴見此，縱然心中還想請教更多關於靈鬼的信息，也只能剋制住自身求知慾望，恭敬行禮退出了房間，「是，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