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結識副董事長少爺

一股來自橡木苔根部的純凈氣息，滿溢他的鼻腔。

無數調皮的橡木苔氣味分子，在他那個原先沒有絲毫感受的部位做著無規則運動，終於，撬動了那塵封二十年的封印。

它來了！

尤里安張大了鼻子嘴巴，像一個快要渴死的人，用全身每一寸肌膚去吸收上天恩賜的水。

清新的綠意，自鼻腔直至大腦。

他陶醉地閉上雙眼，淚水不斷地從眼角溢出。

原來...這就是嗅覺。

它從我的鼻腔進入，擴散到我的全身，讓我感受到完全不同的世界。

腦海中，兩世記憶同時倒帶。他回憶起太多和森林、綠色這一類主題有關的過往。

他想起前世和喜歡的女孩子一同去樹林里野餐，那是他最美好的回憶。

他想起前世和香萊爾工作室的同事，一同去夏天的山林里採摘鮮花的日子。

他想起尤里安被父母遺棄后，在冰天雪地的黑森林裡，遇到了師父卡雷特。

他想起昨晚的暗夜森林，楚楚可憐的奧莉薇婭，恐怖的煉金狼狗，照亮天地的白魔法術。

「原來，氣味可以承載我們的回憶。」

那麼，一款好的香水，就是每個顧客專屬的，一部個人電影。

他恍然大悟。

橡木苔的衝擊還未結束。他順著這股氣味繼續沉醉，看到了更多。

————那是一片雨後的森林。時間在這裡被壓縮，所有嫩芽綠葉，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滲出帶著油光的露珠水汽。

他看到德國的茂密的黑森林，看到亞馬遜潮濕的熱帶雨林。他看到了生命的茁壯成長，看到了正淚流滿面的自己。

————

半個小時后，尤里安在老式水龍頭邊洗完手，擦去臉上激動的熱淚，走出公廁。

公廁門外不遠，是海狸家族的面試大廳。

海狸家族總部裝修精緻，螺旋狀樓梯直通頂層八樓，創始人祖內特的辦公樓層。

總部大樓內，身穿西服正裝的員工各個行色匆匆，穿梭來回於不同的辦公室內。

下方四樓是香水部的樓層，上面四樓則是時裝部的辦公場所。

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簡約風毛呢大衣的女模特，在助理的陪同下從樓上走下。

如此現代化的時尚公司，與之前所見到的白魔法、狂戰士、弓箭手之類的人或事相比，彷彿是兩個世界一般。

走進這間大樓，就彷彿回到了前世的時尚工作室。

而走出這間大樓，就置身於封建莊園城堡、中世紀城鎮與奇幻小說中的魔法世界。

尤里安將目光投到那間寫著面試大廳的房間。

長長的隊伍已經快排到樓梯口了。

前來參與面試的人們有的手中拿著書本在記背，有的拿著自己的香水作品在嗅聞，口中念念有詞。

他拎著皮包，排到了最後面。

拿出自己簡陋的香水瓶，尤里安笑了笑。

將香料表上的氣味全都購買之後，尤里安終於聞到了這瓶跟隨自己許久的香水。

聞過之後，尤里安心中的顧慮消失了大半。

「兄弟，交流一下？」

面前戴著禮帽的年輕男子轉過頭，向尤里安展示一下手中的精緻香水瓶，問道。

尤里安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朋友，你的香水是什麼調的？」

這問題得先問清楚啊。

衣著精緻得體的年輕男子熱情地握了握尤里安的手，「叫我克里昂吧。這個香水...是我家族的調香師做的，具體香調...我也說不準誒。」

「咱們交換過來聞聞不就知道了。」

我超，富家大少爺來來體驗生活的？

「恕我愚昧，你們家族是？」

克里昂得意地指了指頂樓，「我老爸，辛德爾·克里昂，海狸家族最大的股東之一！」

【克里昂家族，祖籍西尼斯王國。領主城堡是首都紐蘭的香榭城堡。該家族分為南北兩支，北克里昂是紐蘭大品牌街頭人的大股東；南克里昂則是海狸家族的大股東。辛德爾·克里昂是海狸家族副董事長】

【可以理解成是古老的香水世家】

【面前的人，羅德里戈·克里昂，是辛德爾·克里昂的長子，有50%的法定遺產繼承權】

看著自來熟的克里昂臉上熱情的微笑，尤里安心裡激情澎湃——這不正是我的金主嗎？

「克里昂先生，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要不給我看一下香料表？恕我直言，還是要對自己的作品多點了解，才能在面試拿到好成績啊。」

羅德里戈拿出一張紙條，和香水一起遞到尤里安手裡，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

「這面試對我來講不過是走個過場。不過，你的實在，我很喜歡，我們公司就需要性格實在的員工。」

尤里安笑著點點頭，瀏覽一遍香料表，居然和自己的香水有不少重疊的地方，可以定義為西普調。

不過，他的香水比自己多一樣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醛，脂肪醛。

「醛香可以增加香味持久時間，與其他化學物質結合，可以模擬許多自然界中不存在的味道。」

尤里安記得，前世將醛香發揚光大的，正是香水界最偉大的傑作，香奈兒五號。

這屬於現代化工了...沒想到克里昂家族的調香師居然已經有這樣前衛的意識。

記憶顯示，西格洲第一例醛香香水的誕生是在七年前，屬於弗朗西斯公國的新貴品牌——小黑裙工作室。

香水的名字叫做「弗朗西斯綠野」，如今已經是貴族乃至平民階層中最火爆的香水之一。

「這是甘苔調香水，所用香料質量皆為上等。而且你們用了醛香，是最新潮的技術之一。是真的很不錯的一款香水。」

尤里安雖然不能聞出所有的味道，但有一股非常明顯的檸檬酸味與綠草清香呼之欲出。

尤里安推斷這就是西普調最明顯的諧調特徵，因為這股氣味，與他剛才試香驗貨時的各種感受完全一致。

可見其用料品質之上乘，以及調香師巧奪天工的比例配定。

隊伍前方有人員進出，兩人往前移了幾步。

羅德里戈沒有回應尤里安的讚美，而是拿著他的香水嗅個不停，彷彿他的嗅覺也失靈了一樣。

直到尤里安沉默許久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英氣十足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當然，這瓶『復生』香水的調香師海格爾先生，可是我老爸從特以斯聯邦請了好久才請到溫斯頓城的！」

「我看你挺會點評的，要不你教教我等會兒該說些啥吧。」

尤里安滿口答應，只見羅德里戈又拿起他的香水，聞個不停。心中有些疑惑，但也自顧自說了起來。

寫香評，他敢保證，這是一門百分之八十靠彩虹屁辭藻的藝術。

但如果要做香水推廣，香評則是最有效的方式。

前世的他作為香水工作室的助理，自然看過無數天花亂墜的香評。

可沒有嗅覺的尤里安撓破頭皮也無法想象，一瓶小小的香水裡面，居然能有這麼大的世界。

但今天，他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氣味嘗試。

他明白了香氣世界的宏偉巨大。

他有太多的話憋在心裡，太多感受慢慢蘇醒。

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了！

「你就說，這是新興香調甘苔調的香水，名叫復生。你在調香時，受到弗朗西斯綠野的啟發，決定用醛香去模擬廣藿香的氣味，減少香水的土質感。」

「你經過漫長的研究，確定了各種香料的比例，使得諧調香氣非常突出並且穩定。」

「再描述一下香水的三調，能多誇張就多誇張。比如你可以說，前調中第一個觸動嗅覺的是柑橘的酸甜，彷彿火神洛基平日里做的那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般，輕佻但又富有魅力。」

「接著到來的是檸檬淡香所營造的朦朧感，如同西芙女神沐浴過後，垂到腳底的柔順金髮，絕美而帶著神秘氣息......」

羅德里戈連忙示意尤里安閉嘴。他湊到尤里安耳邊，小聲說道，「小心點啊！我們這邊被新教徒軍佔據，和奧丁教派有關的東西不要隨便講！被有心人聽到就完了！」

尤里安一愣。沒想到，新教徒叛軍竟然已經開始控制人民的思想，連神話故事都不讓說了？

不過年輕的貴族男子轉而邪魅一笑，「沒事沒事。我懂該怎麼吹牛皮了，等會兒進去后看我自由發揮就行。」

然後羅德里戈將尤里安那個簡陋的香水瓶遞還給他，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你的這瓶香水...我感覺，味道好古怪...它不是很香誒。但是...好好聞。」

「像是一種氣味，一種我很喜歡、但平日里總是會忽略的氣味，被你搬到這個瓶子里了。這種感覺...好獨特。但又十分古怪。好像它不能稱作香水，但甚至比香水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