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艷一槍
第十章
習武人,惜劍當如命(WW)
劍當不離手,握劍人在,落地人亡
但是此刻,廢鐵東洋劍冷鋒墜地,深深插入腳底青石磚三尺有餘,任憑你再伸手去拔,卻也紋絲不動
何況,此刻陸仁只覺右臂疼痛難當,筋骨欲裂
才想起方才,被那武當真人張三丰,引來天雷轟頂
「我居然,沒死?」
抬頭,卻見天雷忽起,大地浮沉
天上雷鳴電閃,一道道強光,裂蒼穹而出,震蒼生而鳴
地上狂飆忽起,彷彿潛伏地底的怒龍,裂土而起,上七重天,升九萬里,勢所無匹
卻不知張真人雖引天雷而來,卻因諸葛神侯驚艷一槍而去
獨獨留下這八百道怒雷滾滾,頓時失去了御主,如狂龍出海,在九天之中不住翻滾騰挪
雲怒雷殤,猶如張真人狂嘯道:
「就算蕩平這禁宮別苑,就算今日貧道絕命於此,爾等奸佞賊子,也休想再走出半步為害江湖,做佞臣」
雲怒雷殤,只哀鳴
轉眼間,怒雷如雨下方圓百丈,草木成灰,霹靂驚鴻
逃?
何必逃
正是蒼天讓你絕命於此,何必在浪費那許多力氣
東洋人,白衣客,站不起,動不得
白愁飛,負手看天,卻是嘆:
「我若要鴻鵠志在紅塵,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我意在吞吐江山,不料卻成天誅地滅;」
苦笑,狂笑,再慘笑:
「陰差陽錯,天施地受,震兌木金……三指彈天,我卒之悟通,可惜,卻太晚……」
王小石,不說話,拚死橫刀趕來,手中還抱著一個動彈不得的溫柔
只是喝一聲:「陸大哥,抓住我的手」
陸仁卻是欣慰,沒想到偌大江湖中,還有人在乎自己的生死
笑道:「沒用的小石頭,你武功再高,也救不了天下人帶著溫柔,快逃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話音未落,八百道怒雷之中,為首急先鋒已然領兵殺來
只見烏雲之下,驟然一白
電光,向著陸仁殺來
陸仁閉目等死,只求兄弟平安
卻聽聞一個浪蕩聲音,帶著酒香笑道:
「得之則幸,失之則命但在下的命,卻是自己爭的是死是生,不試一試,怎會知道」
龍飛九天,豈懼亢龍有悔?
痛飲狂歡,未恐高不勝寒
追影、追日、追電、追風
風翔九天,立於紫禁之巔三捕頭追命,崔略商,參上
橫身天雷前,再飲一杯道:
「老天爺,還請賜教啦」
將手中酒壺信手拋在半空之中,飛起一腳,將酒壺踢向雲端,引得天雷劈之
喝一聲:「中」
轟然一聲,酒壺炸裂,天雷消散,酒如雨下
追命卻笑道:
「只是可惜了,崔某這一壺三十年陳釀」
一雷消散,還有百雷在天
青磚,碎瓦,雕飾,錦靴,三捕頭信手而來的一切東西,都被運足天脈游?拍諏Γ??綹系縑呷ィ?p>笑道:「雷電再快,也快不過在下的腿」
一雙腿,轉眼間,已然送你數十道怒雷入地府而三捕頭的雙腳,此刻卻已然是鮮血淋漓……
「大師兄,還沒好嗎兄弟我頂不住了」
卻見半刻功夫之中,無情已然用暗鏢鐵索布下一道凡鐵鑄成的——天羅地網
老夫雖不會御雷,但卻通曉天文,引雷之術,又有何難
飛身起,猶如騰龍出世
瀝泉槍,卻唯有驚艷而出
槍尖頂下雲羅網,八百天雷納命來
喝一聲:「來」
將瀝泉槍投向蒼穹,引天雷擊之一道道落雷滾滾,霹靂沿著鐵索順勢而下
滾滾天雷,焚我殘軀,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話說神侯,您這般拚死難道就是為了救我嗎?還是說這東洋白衣人竟然這般重要,死在皇城之中會礙了你們皇城的風水嗎
陸仁卻是不知,此刻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拚死阻擋天雷的原因,正埋在他腳下十丈之下,皇城藏寶閣
人為財死?
非也,此刻藏寶閣內恐無一寶,除了火器、鐵炮,糧草,兵刃(WW)
危急之秋,自當屯兵屯糧深藏地下,只為掩人耳目
此雷一下,洞穿大地,萬物俱滅別說一個紫禁皇城,就算是小半個京師,恐也不復存在
引天雷,卻不能引之入地
「那唯有老夫,硬吃這道天譴」
十八萬御林軍總教頭,三大神捕諸葛正我,此刻運足三界真元氣,劈風驚艷一槍來
內力深厚,無招勝有招
只是一槍,卻破雷霆萬鈞
天雷滔滔,滾滾襲來,卻被包圍在這鐵索雲羅天網之中,正中神侯驚艷一槍,陸仁在地,卻只見憤怒的天雷,狂嘯而來
「天命若如此,拚死又何妨?老夫倒要看一看,人命,可否勝天」
接下來,卻是一陣炫目
一聲炸裂
白光一閃,怒雷落下
萬鈞雷霆,落在了瀝泉槍尖,落在了諸葛神侯的身上槍尖的內力在這一刻迸發而出
瀝泉槍,冷兵器,卻如西洋火炮一般,血光蕭殺,轟然直入雲霄與那雷霆一時間,不分上下
但是人,果真不能與天斗逆天道,終橫死……
神侯,白衣如焦炭,卻從九天之中墜落而下
但人雖不能勝天,卻也不敗與天
一槍之後,雷電也伴著烏雲,消散到天際之外,不知何方
神侯落地,追命拚死趕來,仰面而望,記憶中的世叔,是何等的愜意激越,何等壯志豪情,何等神風俊朗
如今,年紀雖然大了,卻顯得加清癯了起來
今日一觀,卻是兀的纖弱了
腳下疼痛,卻礙了追命的腳步……
「世叔啊世叔,徒弟我恐怕要不爭氣,您老千萬別是臉著地啊」嘴上調笑,加下卻是加了三分力,多流三分血
卻果然,趕不上
只因為,此刻一個人,已然躍至半空牢牢接住了老人
此人不多言,只是手中取出銀針運氣,神侯尚未落地,周身大穴便已然紮上一十八道銀針續命
「你……」
「我只知道,諸葛神侯,朝之重臣,武林之賢,俠道之師父我王小石不懂那許多江湖繁瑣,也不曉得你們有什麼苦衷難言在下只知,學醫之人,如若見死不救,簡直禽獸不如」
言語未盡,卻是運足真氣,不住為神侯、陸仁,施針續命自己,卻是不顧內力猛耗,大汗淋漓
「此刻情勢危急,唯有死馬當活馬醫,陸大哥、神侯爺,小石頭儘力而為,是否能將你們從閻王爺手裡扳回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王小石一身本領,原是師從天一居士許笑一許居士,何許人?江湖之中雖名聲不顯,卻是武藝琴棋,醫術占星無一不通的隱士高人
重要的是,此人是當朝重臣,六五神侯諸葛正我的——
師兄
性格使然,這小石頭於眾多絕技之中,獨獨練就一身救世扶危的醫術本領
人,追命不認得
但是針上功夫,卻似曾相識
轉眼間,百針落下周圍之人,只覺一股「大中至正」的真氣遊走兩人周身之中
卻聽聞,「噗」的兩聲,淤血噴至半空,一道血虹之下,神侯只覺傷痛頓時消散了十之六七,開口問道:
「你叫王小石?你練得是哪家的功夫?」
「自在門,恩師天一居士,學的是後天大乘訣」
聞聽此言,神侯嘆氣一口,默然一聲:「竟然是師侄……天理昭昭,不絕於我啊」
點頭示意無情,從他百寶囊一般的輪椅內取出了一隻錦盒,取了一粒丹藥,道:
「少林秘葯大還丹,皇城之中只有此十二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老夫萬不可動這一顆,算是你續老夫一條殘命的,買命錢朝廷此刻誠然危急之秋,正當用人之際王小石,你方才損耗了不少內力,這顆大還丹不僅能治內傷,復元氣,能讓你的內力精進十年伯樂識馬,良禽擇木,老夫算是,給你一條拜官封侯,萬人之上的捷徑,
服用了」
小石頭上前伸手接葯,寸余見方的丸藥,卻好似有九鼎之重,正是少林秘葯大還丹
此葯不僅能起死回生,且有療治一切內、外傷及增加功力之效少林寺對此葯實行嚴格管制,縱是掌門人一生之中也只能耗用一顆,除了掌門人外,誰也不知道此葯存放之處雖然這皇城之內,無所不有,卻也讓諸葛神侯,寧死不敢服,可見此葯之珍貴
就這般遞給了小石頭,神侯卻是心中欣慰
「自在門,英雄出少年師兄,此人我便收下了」
小石頭先是驚,再是異,最後,才是大喜
跪倒,便是拜
三個響頭
任憑溫柔在一旁,罵一聲:「窩囊」
白愁飛,卻是負手望天,輕嘆一句:「一朝得勢自比天,良禽擇木落而棲,在下恭喜王兄弟,不,王大人了」
小石頭卻俯身喝道:「謝神侯,救命之恩」
轉身,卻徑直將大還丹塞入了陸仁的嘴中
「隆冬大雪時,缺衣卻得炭正愁無葯,卻得了一顆大還丹,陸大哥,你真是前世修來的造化這可是大補的東西,陸大哥趕緊吃啊」
掌中運力,一顆丹藥由不得陸仁多想,便連帶著淤血與塵土,悉數落入陸仁腹中
卻見一旁,神侯,名捕,女俠,白愁飛,皆是愣然
「放著揚名立萬,一日千里的修行不要,卻來救這東洋人,小石頭,你……瘋了?」
「一日是朋友,一世是兄弟十年的修行,不過是再等十年罷了命,只有一條白大哥,要是方才,倒地之人是我,你會見死不救嗎?」
白愁飛雙目一愣,猶豫了半刻,嘆氣道,一字一頓的答道:
「會絕對會」
王小石卻是一頭虛汗,氣喘連連,苦笑道:
「白大哥,我賭你……不會」
言語落地,徑直昏死過去
白愁飛,一個瞬步上前,發覺原是真氣損耗過度昏倒,並未大礙
鬆口氣,笑道:
「罷了,要是見死不救,反而不是你小石頭了」
另一邊,卻見靈藥入口,陸仁猛然咳嗽起來
這少林獨家秘葯,壯元陽,強筋骨,暖丹田,益精神,功效難以盡述
陸仁此刻,只覺得渾身熾熱難耐,體內像是有萬蟻噬心一般痛楚,烏黑的鮮血,伴著殺豬一般的狂嘯不住噴出,卻是每噴一口,輕鬆一分
一炷香的功夫后,終歸於停住,口中的乾渴,蓋住了周身的痛楚有氣無力的道:
「水……」
木已成舟,一顆大還丹猶如擲之東海塵埃落地,神侯唯有嘆氣,卻是從無情輪椅之中,取出一壺當歌酒,四隻琉璃杯
倒一杯,扼住陸仁脖頸,灌入咽喉
一杯盡,餘三人如法炮製,小石頭也被灌了一杯
無情不說一聲,琉璃杯,遞給白愁飛
白愁飛冷冷道:「這究竟是什麼毒酒?就算殺人滅口,也請讓我等死個明白」
無情抬頭,嘴唇開合,臉上依舊無情,道:
「這是『醉生夢死忘憂酒』,一杯濁酒忘一日,一壺忘憂醉一世你們每人喝一口,忘卻了今日發生的一切,在下便權當今日爾等,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做,饒你們一命,不然……」
溫柔手握半柄星星刀,卻是寧死也要討一個嘴上痛快,問道:「不然又怎樣」
大捕頭,口中說饒,手中緊攥暗鏢
「無妨,不過一死」
惹得溫柔,刀墜地,人失神
喝,還是不喝?
橫豎,本姑娘今日都要送命於此了嗎……
卻聽一人歌吟:
「黃泉路,三生石,往生亭,孟婆湯,醉生夢死忘情難忘憂酒?真有這種好東西,世人求之卻難得我白愁飛,又豈有得之不用的道理」
言語畢,仰頭一飲而盡
道一聲:「好酒」
這世上,究竟有多少不願想起的回憶,存在於白愁飛的心裡?
沒有人知道
今日飲此一壺后,白愁飛,自己也不再知道
白愁飛,雙目朦朧,望著溫柔而去,卻是黯然默道:
「迷離易,忘情……難……」
語畢,便隨王小石和陸仁一道,夢拜周公而去
醒著的,就只剩下了,一個溫柔
無情對著三捕頭追命發話道:
「師弟,我先扶世叔下去歇息,這個丫頭,便給你處置了」
追命接過酒壺,卻笑答一聲:
「了解」
無情一記響指,引來大殿之上飛來五個俊美少年,正是無情座下,四劍一刀僮
雖是童子,卻也是捕快,也會殺人
此刻卻是紛紛雜雜道:「哇,打得好慘……」
「拆遷哎」
「啊轎子的輪子又壞了,怪不得叫我們來」
「打架想不起我們,爛攤子都給我們不公平」
無情低頭,眼神卻是冷冷掃過五人道一聲:
「幹活」
五人便不敢多說半句,扶起神侯,扛起陸仁白愁飛小石頭,飛一般散去
留下追命溫柔,獨處一殿
「你別過來,小心本故將劍下無情」
「哦,崔某方才得見姑娘高招,刀法果然高明,尤其是方才一招『脫手墜地』,渾然天成,崔某自嘆不如啊」
「你……你別過來,小心本姑娘濺你一臉血」卻是半柄殘刀,橫在頸上
卻是拿起酒杯,上前三步:
「溫女俠捨生取義,崔某佩服,朝廷自會給你一個風光大葬請動刀」
「……」
「動手啊?我還急著收工呢」
「啊啊啊啊少瞧不起人」
星光驟起,寒刀逼人,正刺向,三捕頭的心口
三捕頭,可是朝廷六扇門之中,排名第三的三捕頭
橫起一腳,刀光落地,溫柔手中頓時攥空,卻聽不到一絲金銀落地只聲
追風,追電,追命
好快的腿……
「別掙扎了,溫姑娘,喝了」
「喝不喝且不論,你的腳……不疼嗎?」
低頭望去,半柄星星刀,徑直刺入三捕頭腳掌,力透腳背,血染刀鋒三捕頭,你忘了方才將靴子踢出去擋那滾滾天雷了嗎?
但三捕頭不愧是三捕頭,不叫,不喊,也不言語
手握忘憂酒一壺,青筋暴起,狂嘯道:
「臭丫頭,給我喝了它,然後全部忘掉要是你說出去,崔某哪裡還有臉面行走江湖,再出入煙花之地」
「不要不要不要」
胡踢亂打,卻是一拳拳,皆中三捕頭傷處,最後一腳,斷子絕孫,塵埃落定……
嗚呼哀哉,三捕頭就這般癱倒在地上
「啊嗚……老子不管了……」
躺倒,任憑溫柔抱頭髮抖
發愣
「你……不灌我了?」
「崔某一聲,一不打女人,二不能見女子流淚,三絕不霸王硬上弓所以對懂武功的女人,唯有避而遠之」
「你究竟有何事,這麼不想忘?怕忘了我們四大名捕的『真面目』?」
「不……我本以為,小石頭不過是一個窩囊的廢物,白大哥應是意氣風發的才俊,而姓陸的,應該是不曉武功的廢柴
卻沒想到,他們一個肯棄前途救友,一個願醉忘半生,最後一個,卻是不出世的絕頂高手……
我才明白這江湖中有許多東西,自己聽到的、看到的、想的,卻未必是真的
我怕我喝了忘憂酒,便忘了這道理,所以,我不能喝但是本姑娘也不願意欠你難為你來,姓崔的,站起來,和本姑娘分勝負」
劍客的道理,全在劍上
刀客的道理,也在手中
何須多言?
唯有出刀一戰
卻見三捕頭,也不起身,卻是狂嘯一聲:
「好通透的道理不想忘的事情,就要好好記住罷了,反正崔某雖醉半生,卻還從未嘗過這忘憂佳釀的滋味今日得此佳釀,若不品嘗,豈不抱憾終生」
仰頭,一飲而盡,道一聲:
「那姓白的小子果然識貨,好酒記得今日之事,若想平安,莫要張揚我不向女人動手,御林軍可不會」
「我又不傻,豈會拿性命開玩笑……」
「傻丫頭不傻,呵呵,今日我算是品了絕品佳釀,也見了天底下,最沒羞恥的人啊……周公何在……」
卻見三捕頭,沉沉醉然睡去
溫柔,從懷中掏出金瘡葯,胡亂倒在追命傷口之上,收刀而去
大殿之上,一個聲音問道:
「放她走,無妨嗎?」
「無妨……其實大家鬥來鬥去,各方勢力力求平衡,看似只要有一個重要人物消失,整個京師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實呢?不管是誰,死了還是活著,都一樣最多動蕩三五天,也就平靜了,任何人都不重要……」
「吾皇……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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