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看不見的錢。

「早上天涼，吃點兒熱的暖暖身子，年輕人不吃早飯，年紀大了容易落下病根兒。」

老闆娘熱情的說道，將兩個剛出籠的饅頭塞到了李安的手上。

她早就注意到這個年輕人了，從天還黑著到現在已經蒙蒙亮，就這樣站著怕是有半個小時了，眼睛一直盯著她這鋪子里。

他應該走了很長的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衣服下擺和鞋子都濕漉漉的，身上可能沒有錢，不捨得買早飯吃。

現在的年輕人啊，生活也不容易。

老闆娘心裡想著，嘆了一口氣，給了他兩個饅頭，也算是發發善心了，反正這也是不值錢的東西。

李安看著手裡還熱乎乎的大白饅頭愣了一下，他原以為那蒸籠里是熱糊糊之類的，沒想到竟然是大白饅頭。

這可是個稀罕的東西，以前老百姓們可吃不起這樣的大白饅頭，慈禧在位的時候，因為賠給西方國家數量龐大的白銀，導致白銀變得珍貴起來，銅錢反而不值錢了。

康熙的時候一兩銀子可以換八百銅錢，到了慈禧之後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千六百文。

但那個時候一文錢就可以買一碗熱糊糊吃，而一個大白饅頭要花三文錢，普通老百姓自然是捨不得的。

可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大方，一下子就給了他兩個大白饅頭，看她的表情好像這根本不是什麼事兒一樣。

在李安的認識里，糧食一直都是很珍貴值錢的東西，普通老百姓遇到災荒年，餓死的不計其數。

看來如今的老百姓生活過得越來越好了，甚至比得上曾經的高官大臣，李安欣慰的想著。

「群演吧？也挺不容易的，掙的都是辛苦錢。」老闆娘接著說的。

她看著李安這身打扮，就知道他是個群演了，京城裡的群演多得跟牛毛一樣，她還見過有人穿著皇帝的衣服坐公交呢，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李安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個女人說的話她大多都聽得懂，帶有以前京城的一點點口音，有些地方他不怎麼聽得懂。

「哪裡人啊？家裡父母都還在好吧？」

老闆娘見他點了點頭便接著說道，這個時候鋪子里沒有生意，所以她有時間和這個年輕人嘮嘮嗑。

「啊啊啊……」李安想著嘴巴發出啊啊啊啊的結巴聲，又搖了搖頭。

「不會說話啊？」老闆娘愣了一下，沒好意思說出啞巴這個詞兒。

李安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是經驗，他有一次剛蘇醒來到集市上，問那攤販豬肉怎麼賣，結果差點被抓去砍頭的經歷。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時候當朝皇帝姓朱，和豬同音，遂下令老百姓不能說和朱同音的字……

後來李安索性每次蘇醒之後先裝一段時間的啞巴，這個招數十分實用，不僅能夠避免禍從口出，同時還能換來一些同情心，大家都樂意幫助他。

眼前這個鋪子老闆就是這個例子，她一開始送給了李安兩個白面饅頭，再得知李安是個啞巴之後，又回頭給他拿了一杯豆漿。

「別灰心，咱們都是靠力氣吃飯，沒有什麼低人一等的，能吃飽就行了，以後你每天早上都來我這兒，准有饅頭吃！」

老闆娘得知李安是個啞巴之後，同情心開始泛濫起來，想不到年紀輕輕長得也十分端正的小夥子，竟然是個啞巴。

她平常也是個閑不住的人，知道李安是個啞巴之後也沒有冷落，反而更加熱情起來。

「殘疾人補助你申請了沒有，聽說每年都有不少錢呢，咱們國家現在富裕起來了，政府也事事替咱們老百姓們想著呢。」

李安有些招架不住，對於老闆娘說的話一知半解只能通過揣測她的意思，只能不停地點頭，哪知道這女人打開話頭起來語速越來越快，到後面李安更加聽不懂了。

不過幸好的是天已經逐漸亮起來了，慢慢有人出工做活兒，鋪子里來了生意，老闆娘招呼了李安趕緊趁熱吃，便回鋪子里忙活去了。

李安坐在馬路牙子上，不緊不慢的啃著饅頭，他發現了問題。

原來小汽車已經不再是達官顯貴們的專屬了，普通人也可以開，因為剛才有個人把小汽車停在了路邊，去鋪子里買了兩個饅頭，坐在台階上就啃了起來，達官顯貴們是不屑於幹這種事情的。

而不遠處那座比天寧寶塔還要高大的宅子並不是一個人住，因為他看見有不少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也有不少的小汽車開出來。

看樣子好像是大家一起住在那個大宅子里，就好像湘西土樓那樣，不過不是修成圓的，而是修成方方正正的。

不過讓他有一點十分好奇的是，為什麼人們來鋪子里買吃的從來不付錢，而是拿出一個小盒子一樣發亮的東西對著鋪子牆上弄了一下，然後就走了。

這是什麼情況，現在已經用不上錢了嗎？

李安心裡想著，他倒不是有多高興，一個時代如果沒有等價交易的話，那麼沒有人願意做事了，這是幾千年的道理。

這隻能說明這錢看不見。

看不見的錢，用銀子怎麼換？

李安心裡有些苦惱了……

他決定在這裡多待一會兒，看看別人是怎麼生活的，這樣可以快速的吸取經驗。

「誒哥們兒，你也是群演啊？看這行頭，怎麼著也是個群特呀？哪個工會的？帶帶兄弟唄？」

正在李安專心觀察的時候，一個年輕人抓著一個包子朝他走了過來，而且想要和他對話，只不過李安有些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群演？剛剛老闆娘也說過這個詞，看樣子是一種職業，就和伙夫差不多，掙辛苦錢的。

可群特又是什麼？還有工會？

王浩一屁股坐在李安旁邊，大口吃著饅頭笑著搭話。

他一看就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個群演，因為他也是群演，知道這身行頭是民國的，在大街上穿民國衣服的，不是群演還會是誰？

只有女孩子們才會穿著漢服之類的古裝在街上走，男的一般不這麼做。

而且眼前這個人還很有可能是特約演員。

因為普通群演是不用自己帶服裝的，他們一天會接好多種戲，要麼演死人要麼演觀眾之類的角色，劇組會提供專門的衣服臨時換。

而特約演員不一樣，他們一般是跟組長期拍攝，有的會有一兩個特別鏡頭和台詞，有的可以把服裝暫時拿回去的。

王浩的夢想就是從一個普通的群眾演員上升到特約演員，再成為一個明星。

這也是絕大多數群眾演員畢生的夢想，就例如王某強一樣，也是從一個普通的群眾演員，變成了現在的影視巨星。

而特約演員比起普通群眾演員來說成為主角的可能性更高，王浩比較現實，沒有一步登天的打算，所以特約演員就是他現在的短期目標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有一點，那就是特約演員比普通群眾演員的工資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