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妖皇道基
封山殘界極北,焦黑大地之上,一道身影徒步前行。他每一步踏落,都留下一道淺淺的腳印,同時推動著自身,以驚人速度不斷向前,任狂風夾雜絲絲雷霆之力砸下,在面頰上產生絲絲麻麻的感覺。
此地已遠離適宜生存的中部,深入到雷霆肆虐區域,且越往前走雷霆殘餘越強,腳下幾乎已看不到完整區域,在大片焦糊痕迹之中,他竟然發現了很多骸骨殘留。
皆骨骼巨大,即便存在至今,表面仍有雷光跳躍,卻仍基本保持著完好的模樣,顯然是某種強大妖獸的遺留。當年十二色天雷降劫,三億六千萬里封山毀於一旦,能存下遺骨的必然是妖族強者,可關鍵是他們的骸骨,為何會集中出現在這片區域……
花蕊會不會知道一些其中的隱情?這念頭只是轉了一圈,就被羅冠壓入心底,他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恐怖的女人,想從她那打探消息,還是算了吧。
唰——
又翻過一個山頭,在無盡焦黑、狼藉、崩碎與毀滅大地上,終於出現了其他的顏色,那是一片璀璨的霞光,像是由什麼巨大之物傳出,就這般佇立在視線盡頭。
終於到了。
雖然已經通過封山本源,遠遠看過一眼這裡,但真正來到它面前時還是非常震撼。
一面玉璧!
便似一道巍峨城牆,足夠數十里高,下方深深沒入大地,安靜無言不知已存在了多久。
蘇卿、塗青
等七名封山妖子,此刻各佔了一片區域,閉目站在玉璧面前,竟似陷入到某種特殊感悟狀態,自身呼吸與氣機流轉,明顯與眼前的玉璧連接到一起。
羅冠走來時他們毫無反應,他只是眼神一掃,就落在眼前這塊玉璧上,此刻體內封山本源無比活躍,激動乃至於亢奮,甚至給他一種要掙脫掌握,回歸本體的感覺。
「果然,封山本源就來自這面玉璧……想要得到本源烙印,對他們來說非常困難,但我只需要一個念頭,便可以完成。」因為他現在本就是一半封山本源的主人,而烙印便是本源與玉璧之間連接后,所形成的一種特殊印記。
一份威壓、敬畏自心底湧現,羅冠望著眼前的玉璧,下意識眯起眼睛,「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它是妖皇的道基。」一道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羅冠卻並未露出驚訝,他早已察覺到了身後動靜。
蘇卿走過來,與他並肩而立,望著眼前散發霞光的玉璧,眼神有些幽深,似憐憫又似欽佩,「殞落了無數年,幾乎跨過這個紀元,仍舊道基穩固,霞光照耀九天,若非被十二劫雷氣息封印,萬里天下皆清晰可見……妖皇的確是一位修行通天,高深到極點的人物。」
頓了頓,她繼續道:「可惜,便是如此強大的存在,仍落得身死道消,煙消雲散的下場,這世界實在太可怕,藏著無數的秘密與黑暗,你我身在
其中不過只是螻蟻罷了。」
羅冠嘴角抽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女人露出,這副肅穆認真的表情,暗道你還螻蟻那我又算什麼?他念頭轉了幾圈,道:「什麼是道基?」
蘇卿淡淡道:「登仙之道,彼岸之基。」頓了頓,「你如今還未接觸到,感觸自然不深,待你突破至羽化登仙境時便能明白,妖皇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存在,真是可惜了。」
羅冠道:「你似乎對妖皇很了解?那你知不知道,為何這塊封山殘界中,竟有大量人族?」
蘇卿翻白眼,「當年封山三億六千萬里,疆域堪比數個大陸,幾乎佔了三分之一的天下,有人族不很正常?」她目光微閃,轉身望來,「你這幾日落在後面,是去調查那些人族的來歷了?哼哼!是不是還去翻閱了,那所謂文宮裡面的資料?不過是一群絕望之人的無用哀嚎罷了,至於所謂的手印救世,也只是一個巧合而已。畢竟封山當年曆劫,妖皇殞落,又逢花神道崩,此地危機與機緣並存,不知多少人暗中出手試圖分一杯羹,只是大能者廝殺過程中,偶然一道留痕罷了。」
羅冠沉默,蘇卿居然知道這些,那隻能說明花蕊更加清楚這些人族修士的存在,真的只是巧合嗎?可若是巧合的話,為何還要放任他們,活在這片絕靈之地?難道是要紀念當年,那場毀滅封山的浩劫不成?!可蘇卿說是巧合,花
蕊也只是放任他們不管……羅冠總覺得這裡面似乎還藏著什麼。
見他沉默,蘇卿道:「別同情心泛濫了,你應該很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的人先天道絕,是沒有未來的,讓他們留在這裡自生自滅,未嘗不是最好的選擇。」
「動手吧,凝聚大道烙印,將其交給我之後,你我之間的約定也就算了完成了。」
羅冠吐出口氣,點頭,「好。」他上前幾步,抬手按在妖皇道基之上,強大阻力出現,這是道基自身的氣機,它本就是大道的具現與凝聚,哪怕主人已經身殞,依舊有它的驕傲與尊嚴,不容許任何人褻瀆。
可就在這時,羅冠五指之間,封山本源歡快湧出便似遊子回家,阻力頓時消失不見,他手掌順利落在玉璧上,緩緩閉上眼。
本以為接下來,便是等本源重新回歸體內取得烙印,可就在這時羅冠心頭狠狠一跳,不等他有半點反應,意識瞬間被拉入一片黑暗——完蛋,蘇卿那女人還在外面,她可千萬別亂來啊!
「嗯?」幾乎同時,站在羅冠身後的蘇卿似察覺到什麼,她眉頭皺了一下,又很快歸於平靜,「傳承嗎?也對,他身為真龍血裔,與妖皇是對等的存在,這些人都能嘗試著得到妖皇的饋贈,羅冠自然更有資格。」
「也不知能拿到什麼,希望是一兩種保命神通吧,接下來要有大熱鬧,你這小身一個不留神,說不定就要屍
骨無存。嘖嘖,我可是真的希望你能活下去,成為花神的心結,將這女人從冰清玉潔中拉入慾念泥潭,我倒要看她還能驕傲到什麼時候!」
聲音喃喃,怨恨不掩。
眼前黑暗濃郁,羅冠只有一個視角,改變不了什麼,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好在有之前繼承帝劍碎片的經歷,他很快就穩定下來,等待接下來的變化出現。果然很快隨著「咔嚓」一聲輕響,黑暗中有一縷光落下,似穿透了厚厚的水層,給人一種朦朧的感覺,卻又代表著絕望中的新生與希望。
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羅冠的視角突然轉移到外面,他看到了一個破殼的蛋,以及從蛋殼中爬出來的,渾身濕漉漉的小蛇,唯一讓人驚訝的是,它頭頂竟有兩隻小小的凸起,裡面像是藏著什麼。
而更遠處它的兄弟姐妹們早已經鑽了出來,正歡快的圍繞在一頭獵物上,撕扯著它身上的血肉,大口大口吞咽下去,身體更是在這個過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變大。
而剛鑽出蛋殼的小黑蛇,休息了好一會才有力氣,一點一點啃食自己的蛋殼,等它吃完的時候,它的兄弟姐妹們已完成了第一次進食,變的足有一米多長,成人手臂粗細。
突然,遠方傳來一聲低吼,山林都在震蕩、顫抖,幾條完成進食的小蛇急速爬遠,等吃完蛋殼的小黑蛇吃完骨架上殘餘的剩肉時,就發現了它被無
情拋棄的事實。
但小黑蛇似乎並不害怕,也不難過,那一雙略顯無神的小眼睛,竟給羅冠一種幽暗、深沉的感覺。
小黑蛇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如今它只有兩指粗細,手臂長短,沒入林葉間很快不見。
羅冠有點呆,怎麼就我留在這了?如果小黑蛇是主角的話,我是不是應該跟過去?
念頭剛剛轉過,「啪」的一聲輕響,眼前的視界直接粉碎,變成無數斑斕的光點,讓羅冠頭暈目眩,好在它們很快又重新組合到了一起。
「吼——」
一聲咆哮傳入耳中,羅冠下意識抬頭望去,便見一座山峰筆直衝天,巍峨而磅礴,可更加驚人的卻是,此刻竟有一條黑蛇盤在山峰之間,仰首對這天穹發出怒吼。
其頭頂之上密雲交織,下一刻恐怖雷霆砸下,將山峰與恐怖黑色盡數捲入其中。不知過了多久雷霆終於結束,山峰已被雷霆擊碎,無數碎石中黑蛇身軀殘破奄奄一息,大片血水染紅了大地,可它頭頂上兩個巨大的肉包,如今終於露出真容,竟生長出了兩根巨大的犄角。
一根銀白,一根金黃!
羅冠的眼神不由自主,落在那根銀白的犄角上,他突然感覺自身與眼前這條黑蛇……不,或許應該稱它為遠古異種吞天黑玄蟒,這是此刻他自然而然,便知道的信息。
就在它長出犄角后,羅冠知道了玄蟒的名字,並明顯與它有了一種說不清楚的關聯。
然後,畫面再度破碎,重新凝聚時,羅冠看到了恢宏的宮殿,看到了八方貴客,看到了密密麻麻無數跪伏的妖族,更看到了那巨大帝位之上,端坐著的那道身影。
並不魁梧,相比妖族修士的身軀,甚至顯得有些單薄、孱弱,卻給他一種無比強大,似乎一隻手便可以托起天穹。
低沉、平靜的聲音,自帝位上傳來,夾雜著某種大道的轟鳴,響徹天地四方,「今日朕登臨帝位,號妖皇,開封山一脈,掌妖族氣運!」
妖皇,這就是妖皇!羅冠早有預料,可真正確定時還是心頭複雜,如蘇卿所言這般擎天巨擘的存在,都落得橫死下場,世間之遼闊恐怖,當真是了解越多越是膽寒!
他努力想要看清楚,帝位上的那道身影,可這一次像是被什麼阻礙,始終模糊不清。
「哼!放肆,誰敢窺視於朕?」
轟——
帝位上,那身影猛地起身,恐怖氣息衝天而起,羅冠瞬間呼吸急促,只覺得刺痛無比似要炸碎。
好在下一刻眼前畫面破碎,羅冠大口大口喘息,他看不到自己的臉色,卻料定必然蒼白無比。
第四道畫面凝聚。
雷霆,密密麻麻的雷霆,十二種不同的色彩,貫穿天地之間,交織化為無邊雷域。縱封山有三億六千萬里之遼闊,也被它籠罩在內,無數雷霆瘋狂宣洩而落,毀滅著範圍之內的一切。
這是降罰之日,封山浩劫!
羅冠的視角很高,幾乎
處於跟十二色雷霆平齊的地步,俯瞰著整個封山,它能看到其中一道恐怖的黑影,在雷霆之中縱橫睥睨,那些恐怖雷光落在它身上時,直接崩碎、消散,竟根本無法傷害它半點。
妖皇,是妖皇,它身軀萬里,明顯變得更加強大,哪怕十二雷劫降罰,亦不能鎮壓它半點,可既然如此,恐怖如妖皇這般存在當年怎麼會殞落?
一聲痛苦嚎叫,驀地自下方傳來,「你……是誰……」
羅冠只聽到這模糊的三個字,他心神之中此刻掀起了「轟隆隆」驚天駭浪,便在剛才他竟隱約間,看到了一道模糊的掌印,打在妖皇身上。
出手的是誰?掌印?而之前他所得知的,救下人族修士的,似乎也是一道掌印?這難道也只是巧合?!
妖皇動作變得緩慢,堅不可摧的龐大身軀,逐漸遍布焦黑、傷口,鮮血湧出似江河決堤。
終於,它倒在了十二色劫雷之中,臨死前的咆哮,震的羅冠眼前發黑,難受的像是要吐血,更感到像是有什麼東西,正瘋狂的鑽入到他體內。可只是一道視角的他,根本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在極致痛苦中意識再度陷入黑暗。
「哇!」
突然,羅冠猛地睜開眼,一口鮮血噴出,他臉色變得慘白,氣息隨之瘋狂虛弱。
蘇卿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接拉住他兩人向後暴退,好在妖皇的道基玉璧依舊沉默,並沒有任何後續變化,她這才臉色一
松,皺眉道:「羅冠,你又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