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正信如同太陽一般堅定與純粹
,食氣者,神明而壽
在場練氣士,自然也有著自己的傲氣,若此時此景直接向丁牛請教,便是低了一頭,如此輕易,自然不能。
暗地裡,互相傳音交流意見,其中一人便被推出作為代表,乃是通靈派的玄靈道人,對於神靈、信徒之間的關係,是場中最為精熟之人。
玄靈道人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遙遠的西方之地,有一批練氣士修鍊之法與我等不同,他們專職收集信仰,以鍛造神格、點燃神火,從而飛升成神,與金仙境等同……對於信仰成神之事,我亦有一些聽聞。」
「信仰神靈之信徒,大致分為三類,泛信徒、虔信徒以及狂信徒,不知對也不對?」
丁牛點頭:「大致不錯。」
玄靈道人笑了一聲:「一類泛信徒,這等信徒只是淺淺的信仰神靈,但並不嚴格按照神靈的信條來行事與生活,有求之時臨時祈求,這等信徒,對神靈提供淺薄的信仰之力,不過人數眾多,加起來對神靈的供養也不少。」
他看向丁牛:「牛真子,你們寒老郡鬼神乃是集香火之力修鍊,與那西方成神之路類似,是也不是?」
丁牛答道:「收集信仰、香火之路相似,不過一個外修神格,一個內練修為,卻是兩條路子。」
玄靈道人點點頭,繼續說道:
「二類虔信徒,行走坐卧皆要遵循教義,沒有半點違背,天長地久的磨練自己,虔誠到無以附加的地步,這類信徒,對神靈的供養極為豐厚。」
「三類狂信徒,這些人乃是將全身心供奉給了神靈,可以說是神靈之分身,是神在人間行走的化身,故此天降神力,修為提升也是極為快速,戰熊魔君、狡狐魔君都是這類信徒,他們的修為、力量多半都是神降之力。」
「戰熊魔君之流雖是人仙境,但全靠魔神賜福,比之勤修上來的人仙高手差的不少,不過畢竟是人仙境……這便是令我等感到棘手之處:魔神神殿之中,不知有這的人仙境凡幾!」
「這三類信徒,一類是基礎,二類是基石,三類是核心,都對神靈有著極大作用,對神靈而言,難道不是相輔相成么?」
玄靈道人說了一通,無外乎告訴丁牛:
他也不是門外漢,
不是請教你,而是大家討論討論!
不過在丁牛眼中,便還是不懂。
丁牛哈哈一笑,先贊一句:
「道長果然學識淵博,不過神靈與信徒之間的關係,並非一成不變,一旦成為信徒便是一輩子都固定,而是實時變化,且相互影響。」
「這等變化,便是神也難以完全把控,更何況西北魔神,算不上真正的神。」
「……牛真子,你何出此言?」
「西北魔神,自稱為神,這便是金仙境的位格,然則實力卻遠不如我師尊,便令無數人懷疑此人並非金仙境!然而我卻看出,他的確是金仙境。」
「……何以見得?」
丁牛一笑:「道長方才說了,魔神神殿狂信徒受到天降神力,成人仙境,這是神靈對信徒之賜福,不過實力水分極大,而反過來,信徒亦能影響神靈,魔神的確是金仙境,故此才有所謂神力,不過水分也是極大,故此面對我師尊,便是個水貨金仙!這等金仙,也僅比人仙巔峰稍勝一籌而已。」
「……」
這樣說法,聽在眾人耳中還是第一次,不過聽他從信徒的角度來分析,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琅終嬡說熱頌的聚精會神,這時也顧不得請教不請教,丟臉不丟臉,有人忍不住插嘴問道:
「西北魔國乃是數十國連成一片,疆域廣大便是我道國也是不如的,且人人信仰魔神,按說這等供養便是一頭豬也能成為豬神吧?為何西北魔神只能成為水貨金仙?」
「牛真子,莫非其中關隘,便是你所說的致命弱點?」
丁牛點頭讚許:「道兄看來明白了。」
「哈哈,我仍是似懂非懂。」這人便乾脆承認:「牛真子,話既已說到這個份上,何妨為我解惑一二?」
「正是!牛真子,你快些說來罷,也免叫大夥抓耳撓腮!」
琅終嬡誦Φ潰骸芭u孀櫻你休賣關子,吊人胃口!」
丁牛笑了笑,說道:
「還等從信徒不同說起,淺信徒大差不差,虔信徒與狂信徒則有本質差別與矛盾。」
玄靈道人忙問:「是何區別?」
「虔信徒雖信仰神靈,認為行事應該按照經文來進行,但未必願意推翻先有制度,建立所謂的人間神國,因為一來風險太大,搞不好就會被群起而攻之,二來他們也知道這種事是極難做到的,於是傾向於不反抗先有制度、律法和勢力,只是慢慢地、潛移默化地來改變,實在改變不了就算了。」
「但狂信徒不同,他們為了信仰可以漠視法律、漠視其他人際關係,甚至漠視一切事物,為了心中的理念,不惜用最殘暴、最卑劣的手段來實現,為了理念而不顧最基本的世事原則,當然並不是僅僅為了理想……真正觸動他們的,可以說是理念,也可以說裡面必定有一種利益的驅使。」
「而嘴中喊著,一切為了神。」
「這些狂信徒,嘴裡喊著為了某某神,其實還是為了自己,對現實極度不滿就欲藉助神靈的力量,糾集同夥來改變現實,對現實不滿的程度越高,狂信的程度便越高。」
「這些是虔信徒難以做到的,至少那些虔信徒並不打算破壞基本的原則,而狂信徒無視世規則甚至欲圖改變,而虔信徒未必願意,兩者是有矛盾的。」
眾人聽到這裡,便若有所思,併產生聯想:
「牛真子,你的意思是九路國的九路魔尊與戰熊魔尊等人,有著分歧?甚至是九路魔尊與西北魔神有矛盾?」
「未必不是如此!」
思路一打開,許多之前看的模模糊糊之事,便在此時變得清晰,眾人亦有些振奮:
「九路魔尊人仙境巔峰的修為,便是道皇出手都被他硬抗下來,此人人物,難道就服西北魔神這個水貨?」
「正是!怕是九路魔尊早就看清了西北魔神的虛實。」
「九路魔尊自然比我等清楚,西北魔神真正實力如何,難怪九路國地位在西北魔國這般特殊。」
只聽那牛真子繼續說道:
「九路魔尊,至多算西北魔神的虔信徒,虔信徒的特點在於,要麼覺得神靈的教義與自己親近,且希望自己活著別人能按照教義來生活,故而信之,讓自己投身於一個所喜歡的大環境來獲得某種滿足,並非在維護神,而是在維護自己內心的某種慾望罷了。」
「只不過這種心態連他們自己都不明白。」
「歸根結底,不管是虔信徒還是狂信徒,對於神靈的供奉和信仰,乃是基於自身的慾望,是有所求。」
眾人聽了,皆有一種茅舍頓開之感,紛紛嘆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看來西北魔國之中,也並非鐵板一塊,我們大可分而擊之!」
眾人的議論之中,琅終嬡送蝗凰檔潰
「如此說來,西北魔神不能成就真正金仙境,原來是這樣原因么?也難怪了,沒有真正信仰他的信眾,全是為了各種慾望而有求於他,如此不純粹的慾念交織成的信仰,猶如一張網拴住了他的升華之路,他又怎能飛升成真正的神呢?」
琅終嬡絲聰蚨v#目光灼灼:
「世間人心最複雜,收集信仰之事難免斑雜,難道信仰成神之路,最終是行不通的么?你們寒老郡的鬼神修鍊,最終也會走入死路么?」
事關別人修鍊的功法、道途,他這樣問,已經越界。
琅終嬡肆15袒毓神來,情緒複雜,自慚一笑,嘆息一聲:
「見諒……我書香成牛寫人間、人心,今日聽小友一番信仰之說,忽有所感,莫非我久不能突破,亦是因為人心之故……失態了,失態了。」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琅終嬡艘嗍淺擅多年的高手,他們這一批高手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皆是數百近千年人仙境,人仙境巔峰的修為,卻難以突破。
這點執念,在黃虯突破到了金仙境后,或多或少都被放大了不少。
丁牛見狀,正色道:
「真人無需多慮,只因這世間除了淺信徒、虔信徒以及狂信徒之外,還有一種真正的信徒,乃是正信徒。」
琅終嬡搜劬σ渙粒忙問:「……何為正信徒?」
「虔信徒與狂信徒只能算真信,不能算正信,兩者看似相似其實卻又根本性的差異,只因虔信徒和狂信徒是有所求有所得而信,正信徒是無所求所得而信。」
「前兩者信仰之時,心中暗藏此念:此教義合我心意,加入此教對我大有幫助,此神可為依靠,皆有所求,亦欲有所得,於教義也只知道如此,贊同如此,卻不知為何如此,或者雖然知道一點兒,但不深刻。」
「而正信徒不作此念,研讀教義經文時,會生出這種心念:神為何說此話,神之理念又來自何方?」
「在依經行事時對外觀察萬事萬物的變化和聯繫,對內勘察內心的種種變化和選擇,終於抓住一絲機會徹底明白神為何要如此。」
「若是能如此,便悟道了。」
聽了丁牛這一番話,不僅琅終嬡耍其餘諸人亦有所得。
個個聚精會神,聽丁牛說著:
「正信徒信仰某位神靈本就不是為了力量和利益,神對他們而言不是供奉者、不是賜予者,而是師長、朋友,甚至……他們本人。」
「啊!本人!」
聽了這話,眾人心中一震:此言甚有深意!
尊己為神么?這話深得眾人脾胃。
練氣士逆天改命,修鍊自己,就是將自己當神!
「正信徒需要神靈,但要的不是神靈的力量,而是神靈的指導。」
「他們有夢想,卻又在塵世中迷茫無助,找不到自己的行動方向,他們有理念,卻在世俗中大受打擊,心中動搖不定,不知是堅持還是放棄,所以求助於神靈,但不是要神靈在力量上給予他們,而是要神靈在心靈上給予指導,使他們能在任何艱苦不利的條件下依然秉持自己的信念。」
「狂信徒看上去也是如此,看似一樣,其實完全不同,狂信徒的堅定,其最重要的基礎是對現實的不滿或強烈的願望,是根植於外在的某些事物,而正信徒的堅定,最重要的基礎是對自我的認識和選擇。」
「外在的東西時時變化,今日是狂信徒,明日便可能成為泛信徒,後日更可能投向敵對陣營,這就是信仰建立在外在事物的表現,隨著外在事物的變化,自己的遭遇也跟著變化,從而變化了認識,進而改變了信仰。」
「西北魔神,何以吸引信眾?不過賜予力量、財富以及虛無縹緲的永生,他自己尚且不能永生,何以許給別人永生?」
「而西北魔國信眾,可有幾個正信徒?私心所求力量、財富,永生,亦是虛無縹緲,就如他們信仰的神的本質一般。」
「這樣的神,這樣的國,這樣的信眾?豈能勝?」
「西北魔神,西北魔國,必敗!」
「……」
「……有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一下,眾人便心悅誠服了,快速消化丁牛今日的一番言論。
這番言論,完全可以作為指導,堅定己方的信念。
甚至可以明白無誤地告知敵人,令他們明白必敗的結局,快速打擊其士氣。
丟出去,便是一件大殺器!
言能殺人!
許多人心中,已是在默記今日丁牛之言,裱以為銘。
眾人不約而同追問:
「牛真子,如何正信?還請不吝賜教!」
丁牛便道:
「今日我告訴你信仰之差別,你便升起一念,希望做正信之人,但此念剛一起來,又生一恐懼之念,神不眷念我如何?」
「你的心就如樹上的猴子,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再從這棵樹跳到第三棵樹,搖擺不定,起伏難平,慾望來了就跟著慾望走,恐懼來了就跟著恐懼走,心如小周入海般隨浪漂泊,如何控制的住?」
「一個正信徒,非常明白自己所作出的選擇和可能付出慘重的代價,但又排除一切雜念的心力能力,正如大海之上的紅日一般,任風雲遮天,巨浪排空也不受干擾,如太陽的光芒照耀一切好壞善惡、混亂秩序的所有念頭,卻又能超越它們,找到自己心中最深刻的抉擇。uu看書」
「如果你選擇做紅日、太陽的正信徒,那麼紅日、太陽就只是你的老師而不是庇護者。」
「要做的就是深入太陽的特質,探尋它所展示的特質,並且鍛煉自己的神識,讓自己與這種特質融合在一起。」
「這,才是正信徒之道。」
「諸位,信仰不是交易而是一種態度和選擇。」
丁牛緩緩道:
「讓自己變得如同太陽一般堅定與純粹。」
「……」
太陽么?
眾人心念便隨著他的話語而動,彷彿被太陽照在心中。
果真堅定而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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