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處境

大狗子美金開路，現在湊過來準備學技術的一些院所的技術員，甚至一些小牛們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沒辦法誰讓現在缺美金呢，不光缺美金，還欠大狗子一腚的美元債呢。

相關部門的動作很快，兩天後文化宮門口的布告欄，一張貼出來的布告便吸引了很多城中的待業青年圍觀。

大白紙，黑色的毛筆板正的寫著布告。

布告旁邊圍了一群穿著黃軍裝，有些還背著軍挎的年青人。

人很多，弄的外面的人跳腳都看不到。

已經二十七歲的楊愛國現在也站在人群之外，旁邊是他的同學，也是他的好友韓有順。

兩人都是得了信過來的，聽說有一家廠子要招人，於是便一起過來看一看。

兩人都是年初的時候回城的，也在同一個生產隊插隊，回到城裡現在也沒有工作，整天呆在家裡吃閑飯。

韓有順還好一些，家裡條件不錯，父親是個中層幹部，廠里也得勢，家中人口又少，但是楊愛國就不行了，他家裡的子妹多，只有父親一個人工作，母親是個家庭婦女，也沒個收入，所以一家人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說的不好聽一點，吃飯都是按米粒數的，每頓也就是個半飽。

原本楊愛國這邊差不多能找上一份工作的，不過他作為家裡的長子，把這機會讓給了有女朋友，並且快要結婚的弟弟楊愛軍，自己成了無業游民。

家裡孩子多，長兄長姐這些沒有幾個小時候不照顧弟妹的，長久了就成了很正常的事情，長兄如父，這時候可不是說的玩的，很多家庭都是這麼過來的。

「我哪裡知道，也不是沒看到么」楊愛國說道。

也真是巧了，兩人剛站了一會兒，便看到人群中擠出來一個人，這人楊愛國還認識。

「徐衛國！」

沒辦法，現在流行這樣的名字，就如同以後的子涵、籽含一般，這時候愛國愛軍愛民那是相當多，很有時代感的名字。

「楊愛國，你也來了」徐衛國看到楊愛國，頓時笑著走過來。

「裡面的布告上寫什麼？」楊愛國問道。

「是招工么？」韓有順問道。

徐衛國說道：「哪裡是招工，是技術學校，在文化宮這邊開課，人家有技術員免費給上課」。

「不是招人？」楊愛國有點失望。

「上面說了，你合格了人家才會要，要是不合格的話人家也不收學費」徐衛國說道。

韓有順說道：「那沒什麼意思！對了，愛國，你報不報名？」。

楊愛國說道：「反正也沒事，碰碰運氣也好」。

楊愛國覺得自己總不能在家裡吃閑飯吧，學一門技術也不錯，哪怕沒有被招上，有門技術在手也不錯。

「那我也報吧」韓有順說道。

徐衛國聽了笑道：「那咱們一起！」

於是三人結伴由徐衛國領著進了文化宮。

到了報名的地方，看著人還挺多的，於是仨人老實的排隊，排了約半個小時，這才輪到他們仨人。

仨人依次報上了名字，工作人員在一個紙卡上填上了仨人的姓名，年齡，還有學歷。

「拿好了卡，要不然不能進去聽課」工作人員把卡遞給了三人。

三人拿好了揣在了兜里，出了文化宮。

徐衛國說道：「咱們去大禮堂看電影吧」。

「哪有那閑錢」韓有順說道。

徐衛國道：「不用錢，我三表哥在裡面放電影，帶進去就行了」。

楊愛國說道：「還是算了吧，我家裡還有事」。

楊愛國不是不愛看電影，他是覺得既然人家教，那肯定是要用人的，他自己家也沒有多大的關係，找工作很困難，現在有個工作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他想著回去複習一下，爭取上個班，哪怕是有口飯吃，也能減輕一下家裡的壓力。

徐衛國知道楊愛國是怎麼想的，於是笑道：「那就算了，我也回家了」。

於是三人便在路口分開，各自回家。

楊愛國回到了家裡。

「哥，是不是招工？」妹妹楊愛慧一下子蹦了出來，纏住了楊愛國。

母親余巧，見大兒子回來了，笑著說道：「愛國，準備一下吃飯了」。

「爸呢？」

「你爸今天不回來，你弟弟也不回來，去廠子那邊去了」余巧說道。

「哥，你還沒說是不是招工呢」。

「不是招工，是人家教技術，你技術合格了人家才要」。

楊愛慧問道：「要不要女的？」

「沒說，不過我報名的時候看到也有女同志報名的」楊愛國說道。

楊愛慧聽了開心說道：「那我今天下午也去報名，對了，哥，不要錢吧？」

楊愛國笑道：「不用」。

楊愛國伸手在妹妹的頭上拍了一下。丫頭有點不樂意哥哥拍她的腦袋，撅起了嘴。

中午吃的簡單，米飯配上一盤子青菜豆腐，還有兩條鹹魚，這是鄉下爺爺給的，算是楊家餐桌上不可多得的美味之一。

吃完飯，楊愛慧便奔著文化宮去了，到了那裡才發現隊伍排的老長老長的，於是楊愛慧便伸著腦袋排在隊伍的尾巴。

輪到楊愛慧的時候，工作人員的話讓她有點懵。

「小姑娘，你是選機械還是電子？」

楊愛慧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選的哪一下，於是有點猶豫。

「小姑娘，我看你還是選電子吧，機械差不多都是大活，不太適合小姑娘」工作人員笑著說道。

後面的人有點不樂意了不停的催著快一點。

「那就電子吧」楊愛慧有點不好意思，抱歉的看了身後的人群一眼，然後對工作人員說道。

工作員在卡上填上了楊愛慧的名字，然後把卡片給了楊愛慧。

回到了家，楊愛慧直接抓住了正在看書的哥哥。

「哥，你抱的什麼班？」

「機械」

「哎呀，我報了電子，早知道報機械了」楊愛慧有點後悔了。

楊愛國笑著安慰妹妹：「報哪個班都一樣，還不知道能不能考過呢」。

「也對，聽說只有一半人才能通過，哥，你說這廠子怎麼樣？」楊愛慧問道。

「能有個工作就行」楊愛國說道。

「也對！」楊愛慧笑了。

見哥哥看書，楊愛慧也摸出了書在旁邊看了起來。

……………………

與楊愛國一家的和諧相比，錢一圓家裡的氣氛就有點沉悶了。

剛從工地回到了廠里，錢一圓便得知，這次廠子分房子又沒有他，不光是錢一圓的心情有點低落，全家人的臉上都沒了笑容。

現在錢一圓一家擠在一個單身宿舍里，還是平房，到了雨季的時候，只要是雨一大，雨水就往屋裡灌，到時候家裡的東西都會漂一地。

這邊所有的平房都是這樣，所以每一個人都眼巴巴的想分到廠里的筒子樓里，那邊是地基高，雖然門口也會淹，但是淹不到屋裡。

按理說以錢一圓的資歷，早就能分到一室一廳的筒子樓了，可惜的是幾次，領導都讓他發揚風格，這一發揚就是七八年下來，原本這一次錢一圓覺得怎麼也該輪到自己了，但依舊是沒有他。

「我說你怎麼就拉不開個臉面，讓你給廠長送點禮，你到好到了門口轉了幾圈又把東西給拎回來了，現在好了吧……」。

媳婦開始抱怨了起來。

錢一圓不坑聲。

媳婦看著丈夫，又有點於心不忍，於是說了兩句之後便不再言語了，安慰丈夫說道：「等下一次吧，那邊不是又起了一棟樓么，下一次總該輪到咱們家了」。

錢一圓也知道媳婦這是安慰自己，他也明白下一次輪到自己？那就更不可能了，因為新起了小樓最少也是六十平的三室一廳，那麼多中層幹部，轉業幹部，輪到他？怎麼可能。

錢一圓想起了卓興的話，張口沖著自家的父母，媳婦說道：「我覺得我還是試一試」。

父母一聽立刻說道：「孩子，你可不能犯傻，跑去私人的廠子幹活那算怎麼回事！你知道你這工作在村裡多少人羨慕？我們一回老家，鄉親們都熱情的不得了，就是因為你是公家人，端起了公家的碗，你要是舍了這工作，萬一那邊私人的廠子出了什麼事，那怎麼得了！」

老兩口子一力勸說自己的兒子不要干傻事，對於他們來說現在的日子已經不錯了，因為家旁在鄰居都這樣，家裡都進水，自己家也就不覺得苦了。

錢一圓這時候卻已經下定了決心，一聲不吭的吃起了飯。

看到兒子的模樣，老兩口子長嘆一聲。

媳婦這時候卻道：「爸媽，讓一圓出去闖闖也行，我不是還有工職呢嘛，最後還有個退路，再說了一圓在這裡乾的也真不舒心，什麼錯都推到他的頭上……」。

對於媳婦的理解，錢一圓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看了一眼媳婦，僅是看了一眼，錢一圓便覺得自己的心裡酸酸的，跟自己結婚的時候媳婦什麼樣，現在又是什麼樣，一身漿洗的快要發白的格子衣服，差不多已經穿了兩年了，腳上的千層底布鞋也是補了又補，自己一個大男人不能養活妻兒，又算的什麼男人！

再看看自家三個孩子，一臉的菜色，已經年邁的父母，這才多少歲，頭髮都白了，臉上都沒有二兩肉。

安靜的繼續吃著飯，錢一圓決定等明天，不！今天便去找卓興。

吃完飯，錢一圓剛出門推著自行車要走，迎面遇到了辦公室的劉主任。劉主任管的就是分房這一塊。

「小錢！」

劉主任叫住了錢一圓。

錢一圓停下了車子。

「你也不要有什麼想法，這次是有特殊原因的，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幫你爭取」劉主任說道。

錢一圓多年的怨氣一下子暴發了：「我去你瑪的下一次，這話你跟老子說過多少次了，不就是老子不送禮么！老子還偏就不送了，泥瑪的一個個全特么的壞種，怎麼滴？小姑娘脫褲子就有房子，老子這邊不送禮就沒房子？我日泥……」。

突然暴發的錢一圓直接把劉主任給罵懵了，他不敢想像，平常跟個木頭似的錢一圓居然會這麼罵人。

不光是劉主任，家旁鄰居們這時候也伸出了頭，大家都笑呵呵的看著錢一圓痛罵劉主任，心裡那叫一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