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昌言無忌，嘉德懿行

咚，咚。

和大管家的靴子，踩在學宮的石板地面上，發出懾人的聲響。

他看到第一眼的時候，根本不敢相信這一幕。

進入宣德堂之後，他的腳步不自主地加快，上前查看了一下屍體，他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在今天踏入白帝學宮之前，給他一萬個腦洞，他都想不到會是這樣的一個打開方式！

和家，是何等的權勢滔天？

雖是臣子之名，卻絕對是君王之實，左手掌控世家子弟舉薦入仕之權，右手握住關內關外三支重兵，幾大頂級宗門也都有他們的姻親……皇帝老兒對他們來說，算個球？

他們家小公子看上的狗，就連東宮太子都不得不割愛。

什麼人，敢對這樣的一條狗，痛下殺手？！

和大管家深吸一口氣……不行，深呼吸也無法平復的情緒。

他像看死人一樣，看向了陳昌言：「大先生，你就不解釋解釋？」

「嗚……」被陳昌言友傷一次的端木，踉蹌地站起來，飛撲過去，跪在地上和大管家面前，「不……不是大先生，是我，我……」

他又怕，情緒又激烈，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卻根本站不起來，也無法組織語言。

陳昌言瞪他一眼：「滾一邊去。」

勞資在現實里，保護不了自己的學生，難道在夢裡還不成？

一條狗，殺就殺了唄。

做夢，不就是要隨心所欲，天馬行空，上天入地，為所欲為？

「我不！」端木誓死不滾。

「滾，滾。」他旁邊的春陽同學把他一扯，強行幫他滾了。

春陽同學縮了縮脖子，大先生的那一眼好可怕……帶著粉筆頭、板擦以及各種可拋撒廢棄物的威嚴。

「呵，呵呵呵……」

和大管家看笑了，好一個師生情深。

但是，有什麼意義嗎？

曾幾何時，這些讀書人的脖子，確實要比平頭百姓都要硬一些。

但現在，這種脖子，已經不多了。

「所以，大先生還沒告訴我，你，最近和我們家的咕嚕大人，是有什麼私人恩怨嗎？」和大管家畢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能夠保持客氣，但聲音里已經能聽出隱隱的殺意。

私人恩怨？夢裡的人說話還真是有意思……陳昌言笑起來了：「你他喵的逗我呢？一條狗，一條狗也配跟我，有什麼私人恩怨？！」

全場「？？？」的節奏。

和大管家的眼睛都瞪直了：「陳昌言！！你怕不是活膩了吧？還是前幾日發燒腦子燒壞了？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在做什麼嗎？！」

這位飽讀詩書的大先生，少年得志，十四歲受世家推舉入仕，這才二十五歲，就已經位列朝班，掌管專門教導世家子弟的白帝學宮。

前途無量，何苦自戕？！

呵呵噠，陳昌言是沒想到，夢中之人如此自不量力，竟然試圖跟一個優秀青年教師拼嗓門。

勞資連噴你45分鐘，可以一口水不帶喝的！

不過，這些人都叫他「大先生」，他還以為他在夢裡是姓「大」呢……他呦呵笑了一聲，說：「所以，你還知道，我的名字叫陳昌言？」

「白帝學宮東席大先生，陳昌言，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和大管家被他問的莫名其妙。

「哦？那你知不知道，昌言二字是什麼意思？」

「當然……不知道。」

「昌言無忌，

嘉德懿行。意為，善良的、正確的話語和德行，不僅可以用來要求自己，也可以對長輩說，對公眾說，甚至對高位的強者、君主，都一樣可以直言不諱……所以，你確定還要問，我在說什麼，我在做什麼嗎？」

說真的，他活到二十五歲，踏出校園三年，一直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爹媽給他的這個名字。

昌言無忌，嘉德懿行……

說起來挺容易的，但如果不是在夢裡，他哪裡有昌言無忌的資格？

現實中，又有幾個人，能真的昌言無忌？

哦，躲在鍵盤後面的不算數。

「昌言無忌……」一圈被他連續破防的學生，腦子都已經不會轉了。

生而為人，誰不想昌言無忌？

可是，大先生為什麼不明白，這種時候，昌言無忌，是會死人的啊！！

和大管家徹底蚌埠住了，臉皮chua一下陰沉下來：「……好了，我知道了，你確定就是活膩了！！就算是平頭百姓，打狗也還要看主人，更何況這咕嚕，還不是一般的狗，咕嚕與和我家公子，情同父子……」

陳昌言直接踏前兩步。

一米九的身高，強勢壓迫地站在和大管家面前，他指著和大管家的鼻子……

「我不管你說的平頭百姓，禿頭百姓還是燙頭百姓，反正，我，陳昌言，專業打狗二十年，祖傳棍棒小能手，就從來沒看過主人……」

「……狗踏馬就是狗，人踏馬就是人。要是狗成了人，那人，又是什麼？」

「如果狗是人，那我們就只能是狗，只能當狗……沒錯，你，我，我的學生，滿朝文武……都踏馬是狗！」

轟……

陳昌言自己只覺得，大腦里突然有什麼東西崩裂了。

心魔，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