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裡不知身是客
陳昌言一夢入世,其實是很意外的。
他是個精神正常的普通人類,從小到大做夢做多了,但沒有哪個夢,前後兩天能還能給他接起來。
所以,多少有點不對勁吧?
周圍的一切,好像比昨天更真實了。
地上骯髒的草墊散發出難聞的味道,牆壁上還有鮮血殘留的痕迹,身在地下,自然光源只有幾個很高的氣窗,完全不足以照明,幾個燈燭在牢房外邊將影子拉的忽明忽暗……細節算是很到位了。
「現實過的太憋悶了,上天給了我一個喘息的角落?」陳昌言現在大概明白了,什麼叫做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詩仙是個會玩兒的。
只要長醉不醒,自然就毫無顧忌了,在夢裡,可以放浪形骸,還可以無腦刮痧……
陳昌言有點恍惚。
畢竟,那什麼……他是一個講了三年唯物辯證法的老師。
這就很尷尬了。
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魔幻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覺睡過去,就可以入夢……
也就是說,他可以嗨起來了啊!!
像昨天那樣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想噴就噴的小日子,可以過起來了呀!!
如此,他看世界的目光,似乎都變得不那麼友善了呢……
和陳昌言同一個牢房裡,還關著兩個人。
都是學宮的先生。
兩個人也都聽到了隔壁的牢房裡,端木隱忍的哭聲,一個攥著拳頭砸了一下地,另一個則眼神空洞地看著柵欄外面。
陳昌言一起身,那個眼神空洞的男子,身體沒有動,只是把脖子扭過來,說:「大先生,你這回真的是衝動過頭了。」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大先生,殺死了和公子的狗,其實是做了他們想做很久,卻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裝逼一時爽,全家火葬場……
就算是鼎盛時期的白帝學宮,也不可能跟和府這樣盤根錯節的龐然大物叫板。
更何況,大燕重武輕文,白帝學宮的地位,本來就沒有以前那麼高了。
那個拿拳頭砸地的先生,則是冷冷瞟了陳昌言一眼,說:「要我說,大先生沖的還不夠。怎麼不更衝動一點,乾脆把那個和大管家,也亂棍打死算了……多拉一個墊背的,我們死的也不那麼虧。」
句亭是個老實人,只會溫和勸誡,但他不一樣,他認為嘲諷的力度更大。
所以,他的聲音里是嘲諷,眼神里是嘲諷,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嘲諷。
結果,面對他的嘲諷,陳昌言點了點頭,說:「嗯,白先生說的很有道理。」
「??」白秩被他嗆住了。
他只是在耍嘴皮子威風啊!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聽不出來,他是在說反話吧?
「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殺一條狗也是殺,殺兩條狗也是殺……」陳昌言托著下巴,認真思考,進行深刻的自我檢討。
「大先生!!」白秩當場嚇尿……別,你別當真,我就說說而已,真不是這個意思!
陳昌言又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眼關著他們的這幾根木頭做成的柵欄,若有所思:「現在……貌似也不遲?」
白秩和句亭兩個人,毫不猶豫地就給他跪了:「大先生千萬不要再衝動行事了!!」
他們這位身高一米九的大先生,二十五歲,正值壯年,真元小成,
騎射雙絕,一個大寫的學神,萬一真的對越獄產生了什麼不可名狀的想法……
就憑他們兩個,拚死都攔不住!
「請大先生稍安勿躁,白帝學宮的先生有一半都在外面,他們一定會儘力奔走……」句亭說這話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陳昌言微笑地看著他——你自己信嗎?
他在腦子裡翻找了一下,沒有被逮進來的那幾位同僚,不是和家一系舉薦上來的,就是各自有宗門背景……
都他喵的是划水的。
白帝學宮,上上下下,穿的就不是一條褲子。
他笑出聲來了:「所以,你們是想指望誰?延平?他除了去和府的門口跪到餓死,應該想不出什麼別的辦法了。東門柳?恐怕已經回到他的朝月宗躲起來了……還有誰,哦,朋嬰?江晏?」
陳昌言每數出一個名字,白秩和句亭的臉色就白一點……
這麼一數,他們好像確實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究竟是在等什麼了。
「那,依大先生的意思是……殺出去?」白秩的聲音有點飄忽,腦子也跟他的聲音一樣飄忽……
以他們幾個的實力,殺出去倒是不難,帶上所有學生都毫無壓力。
畢竟,他們有大先生這個真元高手帶隊。當量還是夠夠的。
但殺出去之後呢?
就憑他們這幾個人,面對黑甲衛,面對禁軍營,面對三千宗門……能幹啥?!
玩起來玩起來……陳昌言滿腦子都是各種操作,他古怪地看了白秩一眼:「那哪能呢?我們是讀書人,怎麼能有這麼粗魯的想法。」
「粗魯??」白秩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尼瑪操起棍子唰唰幾下,就把一隻半人高的大妖犬給乾死了的,好像不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