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怎麼敢?!
「我真傻,真的……勞資就不該相信他!!」
白秩坐在人來人往的玄武大街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曾以為,越獄已經是他想象力的極限了……現在他才知道,他還是太年輕了。
陳大先生分分鐘給他上演越獄Plus。
那一巴掌下去,拍碎牢房的柵欄,抓起一隻灰耗子,按著它的腦袋去偷油吃的時候……小東西高昂凄厲的叫聲,獄卒聽了,都趕緊退到八個身位以外去了。
是的,地牢就是這樣出了「意外」的。
他真傻,他竟然還一度信了大先生說的什麼「先天下而生,為萬千子民之師」的鬼話……大可不必!
萬千子民如果都學成了他這個樣子,那早晚得天下大亂。
白秩和句亭有阻止過……真的,他們已經很儘力了,他們身上的傷痕,就是英勇無畏的證明——當然,在陳大先生那裡,這些傷痕搖身一變,就全算到咕嚕頭上了。
同理,端木和他的小夥伴春陽,在地牢里跟仲江、公段打架,造成的一切戰損,也都算到咕嚕頭上了。
霖城現在家喻戶曉的狂暴妖獸,每個人都在說它無比強力,一口氣就傷了三個先生四個學生……
沒錯,就是這麼數出來的!
「他……他怎麼敢啊?!」句亭手指嚇得發抖,整張臉都是白的,一點兒血色都沒有。
「我也是這一點特別的想不通。」白秩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看他做事,我甚至會有一種……明天太陽不會再升起來了的感覺,他為什麼可以完全不顧後果?」
「嗯……雖然這麼說,對大先生有點不敬,但我總覺得,他甚至還很舒服的樣子,有點樂在其中。」句亭說。
白秩一想,好像還真他喵的是這樣!
不把生死當回事也就罷了,樂在其中,是不是就有點變態了?
兩個人陷入了可恥的沉默……
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是變態呢?
這一定就是風骨,這一定就是氣節,這一定就是他們心之嚮往,卻無法擁有的東西。
至於,為什麼無所謂後果?
當然是因為他們的大先生,已經把每一天,都當成是最後一天來過了!
那一天,那條狗,讓大先生徹底厭倦了這個蠅營狗苟的世界,從今往後,他就是要隨心所欲。
生當盡歡,死亦無憾!!
河狸。
全部邏輯自洽了。
***
陳昌言真的太享受這個夢了。
不管是誰,給了他這個造夢能力,他一定感謝對方祖宗十八代。
完全是放飛自我的感覺……
如果是在現實里,他就算有這個想法,也沒有這個能力……那些只敢在腦子裡過一遍的想象,在夢裡,他全部都做到了!
剛唄,剛正面。
反正有,大把力量。
長街上,人群圍攏又散開,散開又圍攏……帶著悲憫,帶著嘆息,帶著他們的添油加醋。唯一不變的,只有陳昌言,不厭其煩地講著一個妖獸入侵學宮的恐怖故事……
「……話說我那四尺長刀,一刀下去,竟被那妖獸一口咬住,它一雙利爪朝我臉面拍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長刀一按,鬆手,刀刃嗡地一聲,震得妖獸往後一退,我才得以抽身。」
「與妖獸大戰三百回合,學宮上空烏雲密布,天地色變……」
演反派的戲,讓反派無戲可演。
在他身邊,好孩子端木同學,當然早就不哭鼻子了。
經歷了一場大禍的他,看起來比之前要更堅定,更成熟了。
現在,反倒是長的跟小蠻牛一樣的仲江,蹲在一邊狂哭,完全停不下來。
坐在仲江旁邊的,則是一貫心思很深邃的公段……他的嘴巴也一下一下在抖,用盡洪荒之力,才忍住哇一聲哭出來的衝動。
又是入獄,又是打架,又是失火,又是陳大先生當街飆戲……
對幼苗們來說,屬實是過於刺激了!
而且,本來只是獻祭掉一個端木,就能解決掉的小事情,現在,卻朝著越來越離譜的方向狂奔而去……
大先生到底是怎麼了?
他怎麼敢啊?他怎麼敢啊?他怎麼敢啊?!
聽旁邊的仲江哭了多久,公段就忍了多久,終於,他看到了長街的盡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爹?爹!!」看到親人那一刻,公段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
陳昌言一偏頭,看到一個穿深灰色長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帶著四個家丁疾步走過來了。
可是,就在公段要撲過去的時候,中年男人啪地一聲,給公段一個重重的大嘴巴子。
無情鐵掌,不只是把公段打蒙了。
一群學生都懵了。
「我花了那許多的錢,跪了那那許多的人……好不容易把你送進白帝學宮,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中年男人指著公段,就在那劈頭蓋臉地罵,「不爭氣的東西!讀書竟然還能讀到牢里去!!」
「爹。」公段開口就想解釋,根本就不關他的事……
都是端木惹怒了咕嚕!
然後,大先生竟然把咕嚕給打死了!
城門失火,他完全是池子里被殃及的那條鹹魚啊。
但他的解釋才到嗓子眼,他爹又是一巴掌,把他扇在了地上:「腦子是個好東西,但長在你脖子上,就是浪費!我看你平時也挺聰明的,咋稍微遇到大一點的事情,就只會杵那兒不動了?」
「我沒有杵那兒不動,我也……那個,就是……不關我的事,我是被誤抓……」公段還在試圖解釋。
他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要知道,咕嚕咬傷了端木之後,他是第一個站起來,指責端木惹怒了咕嚕的。
大先生要打死咕嚕的時候,他也很賣力地上去阻攔了。
他和仲江兩個人,從頭到尾,都堅定地站在咕嚕大人那邊。
所以,他跟端木一起被抓了,他也很冤的好不好!!
「哭,還有臉哭?!」又是一個大嘴巴子,差點把公段掀翻了,「誤抓?哪有什麼誤抓?我是想盡辦法把你送進白帝學宮了,但歸根到底,我們只是個商賈……出了事,他們不抓你抓誰?還不快爬起來跟我滾回去?這書,你是讀不明白了,不讀也罷!!」
說著,他拎起被打得爬不起來的公段,扔給幾個家丁。
他還不忘記朝著陳昌言堆起一臉假笑,拱了拱手。
然後,一行人轉頭就溜的沒影兒了。
「哈哈哈哈。」陳昌言看戲看樂呵了。
怪不得這個公段,才十五歲,就一肚子壞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比起他爹的段位,公段這個小機靈鬼還是差了一大截。
他爹那三巴掌,就一個意思——大事小事你不會判斷嗎?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不趕緊提桶跑路?居然還杵在那兒讓人抓走了?是不是虎啊你?
可以肯定的是,公段他爹肯定有什麼特殊渠道,得知了學宮事件的真實情況,所以,趕緊把公段拎走,以免他還繼續趟這一攤子渾水。
仲江還在一邊狂哭。
其他學生都一臉獃滯。
端木站在陳昌言身邊,他看著被家長接走了的公段,眼神里閃過了一抹羨慕……這表明他也看懂了。
「大先生,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說。」端木說。
「該說的儘管說,不該說的小聲點說。」陳昌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