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姜衍，跪下
「我上次說的話不夠清楚是嗎？」錦瑟問宋雯雯，微微歪了歪頭，墨色的長發滑到身前，像她身上衣服的料子一樣，很順滑。
宋雯雯臉發燙：「我、我……」
「雯雯，你別怕，她怎麼說都是個外人，你爸還能因為一個外人真對你做什麼嗎？」
宋雯雯表情複雜，她爸真的會因為面前這個女人對她做些什麼啊！
任由宋雯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面前的女人居然是老祖宗。
她先前也就是口嗨而已，真對上，她不敢大聲嗶嗶的，她也怕面前這女人給她來兩下。
「別說了，今天是我錯了，但是你不要得理不饒人。」宋雯雯憋紅了臉，半天來了這麼一句。
錦瑟斜了她一眼：「行了，享受你最後的好日子吧，現在帶著你的朋友離開這裡。」
她沒心情處理小毛孩的事兒，她得進行家庭教育。
宋雯雯哪裡敢多留，身旁的女孩還要大聲說話，被她一把捂住了嘴，連拖帶拽，生生拉出了錦瑟的視線。
開玩笑，今天是她不幸中的大幸，居然從女魔頭的手中逃了出來！
人一走，錦瑟就回頭看了眼站在亭子外的姜衍：「過來。」
施施然地提了提裙擺，往石凳上坐下，艷紅的裙擺垂落蓋住她的腳，她手肘抵在桌面，手掌微微成拳撐著太陽穴，滑落的袖口露出皓白的腕關節。
墨色的緞發滑在肩頭，灰眸散漫，眼中還有未褪去的惺忪睡意。
她用自己平常的調子，聲音溫吞地詢問：「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頭微垂著，指節攥得發白，他同樣溫聲回道：「不知。」
錦瑟忽然挑起一點笑來，纖細修長的手指指向冰冷的青石地面，她看著面前溫和俊美的少年，道：
「跪下。」
少年錯愕抬眼，彷彿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然而錦瑟沒看他，只垂眸捏著瓷白的茶杯微微轉了轉，盯著水面上漂浮的青綠：「怎麼？不聽我的了？」
姜衍抿緊泛白的唇，啞聲道：「聽。」
他直直地跪下，後背挺拔。
膝蓋邊翻起細微的灰塵。
「請您明示。」
錦瑟用指尖點了點茶杯的杯壁，發出清響，她抬了抬眼皮：「還不肯說出來嗎？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該說嗎？
姜衍對上她的視線，那雙向來漫不經心的眸子依舊凝著散漫的懶倦，似乎這只是一件小事一樣。
或許該說的，然後認錯，求得她的原諒。
可他為什麼說不出口？
是因為她一點兒都沒有懲罰宋雯雯嗎？
還是她不問來由就讓他跪下？
的少年不知道，但他最後依舊閉口不言，卷密的睫毛微顫，像脆弱的蝶。
錦瑟看著少年抿著唇，倔得很，就是不說哪裡錯了。
那目光反而帶著幾分委屈的倔意，倒是容易叫人於心不忍。
她站起身來，捏著茶杯，在姜衍還未反應過來時，一口飲盡。
驚得姜衍那一腔胡思亂想化作灰飛，他忙開口：「您怎麼喝了茶？快吐出來，我帶您去醫院」
他掙扎著要起身，卻被錦瑟用一隻手壓在了肩頭。
那隻手沒有多用力，可卻讓他無法起身。
他仰頭看她，眼底凝聚著被遺棄小獸的委屈跟惶恐。
「從今往後，你不必再跟著我了，至於你的仇，我會替你解決，你會被送到無憂無慮的地方生活，但日後，永遠別見我。」
他聽到心口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掌心攥在成拳，痛意讓他勉強冷靜下來，他喉結艱難地滑了滑，眼尾泛起濕紅，脆弱極了：「您不要我了嗎？」
「您說過要讓我跟著您的。」
「是的，所以你的仇，我幫你報，我的承諾，可是千金難求。」她眸色冰冷，收回手來，「往後，走你自己的路吧。」
輕飄飄的衣袖擦過他的肩頭，他本能地就伸手去抓住，彷彿這樣就可以終止讓他心慌的事情。
然而他面對的是從指尖溜走的衣袖，以及錦瑟遠去的背影。
錦瑟走過拐角時，回頭看了眼跪在亭子里的少年，少年隔著長廊同她相望，彷彿被主人拋棄的狗狗一般，怔怔地。
007早已經嚎了起來：「宿主！！！你怎麼能這麼對姜衍小可憐呢！他明明是因為你才這麼做的啊！」
「他看起來都快哭出來了！」
錦瑟收回視線，抬步繼續走：「你知道這個世界毀滅人類的七種東西嗎？」
她沒等007回答，便自顧自地說著。
「沒有原則的政治。」她腳踝邊的鈴鐺忽然發出一聲清響，她恍若未聞一般踏出第二步。
她見過君王沒有原則的政治，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途有餓殍，那是人吃人的時代。
「沒有辛勞的財富。」腳邊的鈴鐺盪出第二聲清響。
她還沒經歷很多的時候，贈予過旁人財富，於是他們坐享其成，日夜期待天降餡餅。
錦瑟推開門走進房內，脫了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輕聲道：「沒有人格的學識。」
學識淵博者，並非總是正確的，往往沒有自我的人格，沒有約束限定，以自我的認知為中心，高高在上，忽視人的平等權利，肆意妄為。
這就是沒有人格的學識。
她掀開先前被姜衍關上的窗帘，靜靜看著窗外伸展枝條的樹椏，灰眸中印著淡淡的生機：「我教他學習，是要他明是非，善良而不受欺負，有手段而不亂用，要他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他來到這個世上，父母就給了他最好的教育，我不願意讓他變成陰暗、偏執、病態、瘋狂的人。」她見的太多了。
「可是您剛剛說的那些話，萬一他自己離開了，那怎麼辦？」007被說服，但是有些著急。
畢竟那孩子看起來有些倔啊。
錦瑟輕哼一聲，伸手去感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舒適地半眯起眼：「能把我弄死的人，可沒有一個是安於平淡的傢伙。」
007雖然不知道自家宿主哪裡來的自信，但是感覺很有道理。
於是它開始糾結另一個問題了：「那剩下的四個呢？」
「什麼？」
「剩下四個毀滅人類的東西啊！」
錦瑟懶洋洋靠著窗邊，樹影婆娑，落在她皎白的面容上，她道：「哦，我亂說的，不會真有人信了吧？」
007大驚失色：「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