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聯救人
「行刑！」
官差一聲令下，劊子手手起刀落，那顆正在咒罵的頭顱便咕嚕兒一聲滾到了地上，滾到了顧衡腳邊。
顧衡低頭，看著那至死沒有閉起眼睛的書生，忽然捂拳開始劇烈咳嗽。
書生被砍時飛濺的鮮血遍布雪地，拿著碗的百姓們頓時變得焦急起來。
待判官和官兵散去，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提著幾隻籮筐走來，將籮筐放在地上，從裡頭掏出一隻只冒著熱氣兒的白面饃饃，在血泊中一滾，用荷葉包起來，朝那群百姓吆喝道——
「人血饅頭嘞，包治百病！五兩一個！」
「人血饅頭嘞，包治百病！五兩一個！」
「帶銀子了，我帶了，我湊了三年銀子！」
「俺把俺家小閨女發賣給了老鴇，終於湊夠了五兩銀子，俺家栓兒有救了，給俺一個！」
「……」「……」
拿到饅頭的百姓紛紛喜上眉梢，警惕地盯著四方蠕動的人群，將荷葉放在碗中裹進胸口，揣緊了迅速往外走去。
一隻紅登登的饃饃遞到顧衡跟前。
「書生，來個人血饅頭么，包治百病？」那廝笑著開口。
顧衡沒有說話，只是默不作聲地盯著那顆人頭。
「子機，乾徵帝他心向貴族，若你當權，必要阻止貴族留勢。」
「南周若要復興，再現盛世，需得讓百姓吃飽飯。百姓現在被當成奴隸，又談何飽飯？需得廢了奴隸法！」
「子機，我自知時日無多，眼下佞臣當道……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啊……」
上一世書生的話歷歷在目，猶似昨日。
顧衡緩緩回神，蹲下身子抱起那顆頭顱，扭頭咳嗽著往郊外走去。
「原是個愛吃兩腳羊的，那腦髓可是好東西啊。」那廝見狀，不免咽著口水喃喃。
郊外一片榆樹林，顧衡挖了個坑將這頭顱埋上，正要說些什麼，心口忽然一陣不適，捂著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良久后，顧衡攤開手掌，看到掌心一片腥紅，目光微動。
上一世，這位書生和他一同春闈入朝為官。
他是宰相，書生是史官；
他們志同道合，力圖振興南周，讓漢人重現昔年雄風。
可惜後來書生為人太過剛正不阿，引來乾徵帝不滿，於是一直密詔抄了他的家。
抄家抄出來的，也便十兩存銀，兩件打滿補丁的官袍，兩雙磨光了邊角的皂靴，還有成箱成箱的古漢書。
沉吟片刻，顧衡嘶啞著聲音低沉開口：「系統，讀檔，回到昨天下午。」
【友情提示宿主，遊戲期間內讀檔會減少宿主角色一個月壽命。請問宿主，是否需要現在讀檔？】
「讀檔。」
【叮！正在讀檔……】
【叮！讀檔成功！】
臘月十五。
傍晚。
斜陽西沉，天色暗的極快。
路上行人匆匆，完全不見年關將近的喜氣。
翰林書院中，一群書生高談闊論著當今世道。
「我南周自先祖皇帝立國至今，已有兩百餘載。而今亂世當道，三國鼎立，我南周百年盛世將毀於一旦！我輩朝氣蓬勃，正值壯年，理當發憤圖強，力革舊制，再興南周！」
一個書生慷慨激昂的說辭，頓時引來滿堂喝彩。
「說得好！」
書生們聽得心潮湧動，紛紛拍案叫絕，便是聞聲而來的翰林學士也不免咂舌。
「可不敢非議了，要想吃板子，到外面吃去！」翰林學士回過神，沉下臉將這群書生趕了出去。
書生們頓時一鬨而散。
「誒，你們快看，那有個賣字畫的書生。」出來后，不知是誰眼尖，發現旁邊多了個地攤。
書生大多偏愛古玩書畫，曾廣亦如是。
他作別書生們和同伴上前，朝擺攤書生作揖一拜：「這位兄台，不知你這字畫，可否讓在下鑒賞一番？」
顧衡低頭看著古書，擺擺手道：「隨意。」
曾廣眼睛一亮，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捧起一幅畫仔細打量，半晌后激動的險些失聲：「是吳道子真跡！」
他平了平氣息，忙看向顧衡：「兄台，你這畫如何賣？」
「不賣。」顧衡放下古書，抬頭看向二人。
「不賣？」二人一愣。
「不賣。」
顧衡微微一笑，「人求有緣相逢，畫亦如是。在下這畫，只贈與有緣人。在下出一道對子，若兄台答得合我心意，這畫便贈送與你。兄台以為如何？」
「我書院人人皆知，子良兄作對，他稱第二，無人敢認第一。這位兄台，恐怕今兒你要痛心一回了。」旁邊那書生聞言，頓時失笑。
「適之。」曾廣面上一燙，拱了拱旁人的腰間。
「如此，那在下便出題了。」顧衡沉吟些許，緩緩啟唇，
「雲鶴上九霄，扶搖萬里瞰天望。」
「你這聯子不對了，鶴都在九霄之上了，還如何俯瞰啊？」旁邊書生再度失笑。
「適之。」曾廣不愉地看了一眼書生，朝顧衡作揖一拜，「這位兄台，可否再複述一遍？」
顧衡依言，又複述一遍。
曾廣默念一番，愣了愣，忽然朗聲大笑起來。
「兄台好膽量！既如此，且看我這一對——坤龍震八荒，布雨混沌降鳳凰！」
「混沌開天地，攬四海八荒。卧龍驚蟄，一鳴驚人。可降鳳凰，又何懼飛鶴。若論膽量，在下不及兄台十分有一。」
顧衡也朗聲大笑起來，朝曾廣作揖一拜，「兄台文采斐然，在下受教。這幅畫，便贈與兄台了。」
「多謝。在下曾廣，你可喚我子良，不知兄台貴姓？」曾廣心頭一喜，小心翼翼將古畫捲起放進身後箱籠，朝顧衡作揖問道。
「在下顧衡。」
「顧衡……可是那位金陵神童顧子機？」曾廣一愣。
「虛名而已，讓子良兄見笑了。」顧衡微微一笑。
「顧子機？」旁邊書生一愣。
「是啊，金陵顧子機，未滿垂髫的鄉試第一神童。」曾廣點頭，「聽說，他還是鎮北侯的子嗣。」
鎮北侯？
那位十年前西涼入侵時，散盡家財招收子弟兵，以一己之力將西涼打回黃巢，力挽狂瀾南周江山的顧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