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真人㈣

第一百零二章 真人㈣

第一百零二章真人㈣

連續幾日yīn沉沉鉛似的天空,終於飄起了雪uā。

上天用一場落雪宣布冬季的真正到來,風更大了,那刀子般的寒風掠過高塬與原野,颳得野地里東一簇西一簇的松樹嗚嗚作響。行走其間的人們覺得如同掉進了一座冰窟窿里,渾身沒有一絲熱氣。

李處耘跳下戰馬,緊緊了衣領。

地上是一灘暗黑è的血跡,還未被雪uā完全覆蓋,再沿著地上雜的人畜印跡尋找著,李處耘赫然發現幾具仆倒的屍體,均是屍首異處,死者的頭顱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起——這應當是死後被慘忍地割去首級的,施暴者有意示威。

「李軍頭,是咱們斥侯隊的兄弟」部下悲戚地稟報說。

這是第二十個了。李處耘暗道。

自從駐紮到了慶州,官軍並未對野jī族擺出進攻姿態,折從阮立足未穩,他一邊忙著安撫城內官民,一邊忙著招攬四方蕃部。但是接二連三的,官軍派往城外山野的斥侯有去無歸,最終都被證明已慘遭毒手,這令折從阮很是惱火。

「將遇害兄弟的遺骸小心收運回去,讓他們早點入土為安,其親屬朝廷將來自會有撫恤。」

李處耘努力剋制住心中的怒火。

山坡上一叢松樹林里,李乞埋壓抑不住心中的驕意,這全是他的傑作。他不會去攻打慶州城,也不會去對付大隊官軍,但是對付幾個散兵游勇,他自信是完全可以辦到的,即便是官軍斥侯加強了戒備。

每殺一個官軍,都會令李乞埋感到一股難言的興奮,他要由此證明自己的血勇,並且證明自己將來是完全可以讓野jī全族興旺發達的。

「少主人,咱們是不是該躲一躲?官軍一定會往這邊尋來。」身邊的僕人問道。

「躲什麼躲?只有漢家官軍才會如此膽怯。」李乞埋遙指李處耘站立的方向,對著身邊的族人們說道,「那為首的身披戰甲,明顯是個大官,我若是能活捉了他,不要說咱野jī族,就是橫山南北五百里內,看誰還敢小視我李乞埋?另外,我方五十人,對方不過十一人,誰敢再說要躲,我要將他剁成一千塊,拿去喂狗」

「是,少主人咱野jī族戰士何曾怕過事?只有諾阿這樣阿諛奉承的人才會怕了哩」族人們紛紛討好道。

「住口,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李乞埋惡狠狠地瞪了一下手下。

馬蹄聲起。

李處耘驀然警覺,弓已在手。

「敵襲戒備」

敵騎居高臨下,迅速地奔到面前,李處耘隨手就是一箭。箭矢突奔而至,奔在最前的野jī族戰士躲無可躲,慘叫著栽倒落馬。

「軍頭好箭法」

「快上馬,敵從我寡,不得戀戰,隨我且戰且退」李處耘頭也不回地命道。

說話間,李處耘又出了一箭,這一箭奔勢更急,箭矢擦著最近一個野jī族戰士的肩膀,直奔李乞埋,只因李乞埋穿了一身用極難得的白虎皮縫製的冬衣,李處耘也認準了這個蕃人身份特殊。

「啊」李乞埋感到自己的左肩一陣劇痛,險些栽下馬來。

「少主人,您中箭了」

族人驚呼道,紛紛勒馬。

李乞埋痛楚地喘著粗氣,怒吼道:「不要停,給我圍上去,將那箭的傢伙給我活剮了」

「殺啊」

官軍且殺且退,倒並不慌張,奈何前方突然出現路窄,一側是深淵,一側是壁立的高山巨石,只容一馬勉強通過,殿後的李處耘見狀,當即立斷,索停了下來,橫在路口繼續放箭。

野族族戰士仗著勇猛,太過冒失靠前,接二連三地被李處耘翻落馬。眾人這才真正領教了他神的厲害,對這位漢人軍官的箭法暗自心驚不已,一時不敢太過接近。

「不要怕,他堅持不了多久的」李乞埋叫囂道。

果然,李處耘箭的頻率越來越慢,一壺二十支箭矢已被他了十五支,饒是他自幼在箭方面下了苦功夫,並且在騎方面極為自負,但這已經接近了他連續張弓的極限,雙臂sū軟無力。

「李軍頭,快撤啊」通過狹道的官兵部下們在另一頭焦急地喊道。

「大夥先奔還慶州,備好酒菜,李某稍後便會回去享用。這是軍令,爾等不得有務」風雪中,李處耘傲視著八十步外的野jī族戰士。

「軍頭……」

「少啰嗦,快去」李處耘怒道。部下們這才不情願地拍馬而去。

不是李處耘託大,他尋思對方人多勢眾,幸虧自己反應迅速,沒有讓對方在剛發起進攻時包圍自己,如果再讓部下留下來無異於送死,若是部下們成功逃脫,自己一人反而可以放開手腳與敵拚命,全身而退逃得命也未可知呢。

「喂,你快向我投降,我饒你不死!」李乞埋著馬馬虎虎的漢話喊道。

「我已經殺了你們七個人,若我投降,當真可以不死嗎?」李處耘回應道。

「你放心,我是野jī族族長唯一的兒子,在我們族中,我說話算話。」李乞埋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你便是李乞埋?」李處耘笑道,「聽說諾阿是野jī族第一勇士,就是不知道你跟諾阿比如何?」

「諾阿不過是我家中養的一頭獵犬,他也能算得上是勇士嗎?」李乞埋不屑道,「你如今只有一人在此,還剩幾支箭,就算你支支都能中我的戰士,最終還不是我的俘虜?下馬投降,少費我的力氣,我饒你不死」

「哈哈,降或不降,我說了不算,那得看我手中弓矢答不答應了」李處耘放肆地笑道。他之所以跟李乞埋jiā談,只不過是想多喘幾口氣罷了。

李乞埋被徹底jī怒了:

「都衝過去,給我殺了他每人賞二十匹駿馬、三十頭牛」

重賞之下,野jī族戰士再次舉箭接近,李處耘卻猛得一夾馬腹,戰馬載著他衝出了狹道,氣的野jī族戰士在身後哇哇大叫。

衝出了狹道,是一片地勢較為平坦的草甸,李處耘伏在馬背上往前疾馳,時不時回頭怒但他此時氣力已失,沒有了先前的準頭,再加上野jī族戰士都有了防備,刻意與他拉開距離,讓他箭箭放空。

風雪中,野jī族戰士分出幾騎,從兩側迂迴,想將李處耘包圍。李處耘已經空了箭壺,只好ǐng槍左突右擊,奈何野jī族戰士都是剽悍勇敢善於控馬之輩,讓他陷入了包圍之中。

「哈哈,他就是一隻mí路的兔子,跑不了了」野族族人肆意嘲笑道。

雪突然下的更大了,很快天地間便是茫茫一片,還有風雪中黑è的人影與戰馬的嘶鳴。

「難道天將亡我於此嗎?」

李處耘一槍擊出,戰馬強大的衝擊力,讓鐵槍輕易地刺穿了對方的iōng腹體被撕裂發出噗噗的響聲,也讓李處耘心中的悵惘少了一分:

「殺一個,夠本多殺一個,賺了」

與此同時,李處耘的身上也已經留下了對方給自己的傷痛。李處耘忍著巨痛,繼續與敵在廣袤的原野上周旋。

李處耘並不懼怕死亡,當他還是一個汴梁城裡的無名之輩之時,就敢仗著弓矢殺肆意劫掠百姓的漢祖劉知遠的部下兵。從此,他不得不遠走天涯,四處游做一個了無牽挂的遊俠兒,直到在晉北府州遇到了折從阮。

他曾經沒有什麼遠大理想,只要能有個落腳之地就足矣,但這並不代表他甘願如此輕易地死去,是折從阮讓他一身武藝有了施展的機會,也讓他看到了封妻蔭子的奢望。

所以,他不甘在這荒涼的雪原里寂寞地死去。

驀的,不遠處的山坡上下來大隊人馬,足有五百之眾。李處耘瞧著對面人馬的遠影,暗叫晦氣。

來的不是官軍,卻是野jī族勇士諾阿率領的戰士,這讓李處耘感到徹底的絕望了。

諾阿沒有一點要下場幫忙的意思,他明白這是屬於族長之子李乞埋的戰鬥,他知道李乞埋嫉妒自己,甚至認為自己是他未來族長之路上的威脅,而他自己也同樣看不起李乞埋——這個傢伙除了會仗著族長之子的身份欺負弱小之外,只剩下自高自大的「好」脾氣。

如果不是因為族長對自己有養育和教導之恩,諾阿甚至都不想跟李乞埋多說一句話。

諾阿將自己置身事外的好心,李乞埋並領情,他似乎遠遠地能看到諾阿臉上的譏笑之意,譏笑他幾十人圍攻一人竟也損失了不少人。

想到此處,李乞埋更加憤怒,他暴發出慘忍嗜血的本忍痛拔下了那根扎在肩窩裡的箭矢,頗為硬氣地沒有哼出聲來,草草地處理了一下傷口,揮令餘下眾人向李處耘壓了過去。

李處耘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風雪中他大汗淋漓,吃力地應付著圍攻,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如針扎一樣疼痛,雙手中的鐵槍也越來越重。

李乞埋狠狠地盯著對手,就像惡狼盯著可口的獵物,一刻也不想放鬆,猛的刺出手中長矛,並不攻向對手,而是對手的坐騎。

戰馬的iōng腹被這一刺,扎出一個血戰馬吃這一痛,狠狠地將李處耘甩了出去。待李處耘趴在雪地上回過頭來,李乞埋的大矛已經緊接而至,眼見著就要將他扎在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容不得李處耘細想,他本能地在地上翻滾著,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擊。然而當他再一次抬起頭來,馬蹄正狠狠地向他踩來。

反抗中,李處耘丟失了兵器,身上又多了幾處傷口。李乞埋並不急於殺死他,而是揮令部下縱馬圍著他轉,肆意地玩著他的命,消耗著李處耘剩下不多的氣力。

李處耘jīng疲力竭,他索平躺在雪地里,接受那最後的命運審判。

「狗官,你降還是不降?」

李乞埋再一次問道。

「你爺爺我不降」李處耘回敬道。

「哇……」李乞埋被氣的哇哇大叫,舉起自己的大矛向著李處耘身上扎去。

李處耘放棄了躲閃,他閉著雙目,感受著大地的粗獷與寬厚,心想這個墳場不錯,最起碼地方足夠寬廣。

然而,他沒有感覺到長矛刺入自己iōng口,只聽到一聲兵器擊撞的聲響,時間彷彿停止了。待他睜開眼睛,見面前又多了一個粗壯的男子,正是觀戰的諾阿及時下場阻止了李乞埋。

「諾阿,你這是甚麼意思?」李乞埋怒道。

「乞埋兄弟,這人殺不得」諾阿說道。

「他殺了我十多個人,我為何殺不得他?」李乞埋反問道。

「暫且留下他一條小命,問清他的身份,說不定可以用他來與慶州方面談判的籌碼。」諾阿解釋道。

「這是我父親的意思?」李乞埋疑道,「你總是拿我父親的話來壓我。笑話,我們野jī族人何時總想著與敵人談和?」

「不,義父大人還不知道,這是我的想法。」諾阿承認道,頓了頓道,「我相信義父大人知道了,也一定會同意我的想法。」

「哈哈」李乞埋不怒反笑,指著諾阿的鼻子譏笑道,「我李乞埋為何要聽你的,難道你現在就是我野jī族的族長?」

「乞埋兄弟,我不過是義父大人的養子,您的身份才是最尊貴的,將來您才是族長。」諾阿面部肌搐了一下,忍下怒意,耐心地勸道,「不如,先將此人捆起來送到義父面前,聽族長處置。他是您的俘虜,您可以藉此讓全族人看到咱們未來的族長的勇敢,俘虜要是在這裡就死了,反而不美,你說是不是?」

李乞埋見諾阿放低姿態,承認自己的身份,又聽讓李處耘活著逮回去可以宣揚一下自己的武功,可以抬高在族人當中的威望,心中暗想,遂點頭說道:

「既然諾阿兄弟如此一說,就暫且饒他不死,來人吶,將他捆好了」

李處耘已處於半昏mí狀態,他只記得風雪灌進自己的領口,還有徹骨的寒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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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末年風雲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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