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劇變㈡
百一章劇變㈡
韓奕終於見到了「久仰」的野雞族勇士諾阿(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
寒風中,二人騎馬策立在高崗上的殘雪中,隔著步遠冷視二人身後各有十餘騎壯士充當護衛,各自握著刀弓高度戒備,遠的山脊上,雙方后隊人馬橫刀立馬觀察瞭望著,前方一草一木均是一覽無餘
冬晨的寒風在低吼著,衰草在風中顫抖著,幾株低矮的松樹松針發出嗚嗚的低吟
如果因為曾答應過折從阮,韓奕會放棄李處耘這個人質,不計代價將諾阿當場射殺,他盯著諾阿那裹著狐皮的脖子,像是在欣賞一具屍首
諾阿也在打量韓奕,韓奕的年輕讓他甚是驚訝,而韓奕身上散發的氣質卻是諾阿所熟悉的,自信、強大而又睿智,這是一種久為上位者身上固有的一種氣質,讓人不敢輕慢放肆如果不是因為雙方立場的關係,諾阿很想跟韓奕比試一下力氣和箭術,甚至喝酒聊天,這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讓諾阿感到很奇怪
諾阿也想將腰畔的角弓抄在手裡,然後飛快地給對面的年輕人送上一箭
「你便是諾阿嗎?怎麼還沒當上野雞族的族長?」
韓奕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一個刻意的極大,彷彿在說諾阿是個有大野心的人,想族長李萬全的權威,取而代之
諾阿身旁的的族人被韓奕激怒了,諾阿抬了抬手止住將要暴走發狂的族人們,笑道:
「尊貴的朋友,不要試圖激怒我,我是高山裡的頑石,不會因為一句話而大喊大叫,也不要試圖挑撥我和族長的關係,我是他最忠誠的奴僕,為他戰鬥為他牧羊」
「朋友?我們漢人是願意跟你們蕃人做朋友的,正如我和殺牛族的族長拓跋雄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一樣,大家放下刀箭,和睦相處,你們牧馬放羊,我們耕田織布,各自相安無事,各討各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韓奕侃侃而談道
「很小的時候,我聽說過漢人有句話,叫做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韓侯,這才是您最想對我說的?」諾阿的回話卻一針見血
韓奕聞言一怔,臉上的表情變的豐富多彩起來,他真沒想到諾阿比他想像的要有智慧和謀略,決不是一個尋常蕃人莽漢
如果換成其他人來慶州撫邊,或許會就此和野雞族談和,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韓奕內心中對西北以至河西有長遠的規劃,他需要用整個野雞族人的血來為自己的計劃做鋪墊,唯有時不我待的急迫感讓他焦慮,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實現
即便如此,韓奕仍然不會承認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們漢人還有一句話,諾阿兄弟你可能並不知道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利箭,你是想做朋友呢,還是想做豺狼?韓某以為野雞族人已經向四方蕃漢證明了自己的強大,應及早收手,否則怕是招惹麻煩,我想你們野雞人也不想天天忙著打仗?」
諾阿面色一僵,韓奕說的沒錯,他們並不缺少戰鬥的勇氣,也不怯於犧牲,但是他們卻不能不事生產天天跟官軍打仗,因為他們消耗不起,是輸不起
「這個不需韓侯操心,我們強大而又有智慧的族長大人會安排好一切現在我們還是談論一下今天會面的重點?」諾阿道
「這個沒問題」韓奕回頭招了招手,兩位吐渾戰士從身後兩百步外押著一個被捆成粽子般的人來到身旁,正是野雞族族長李萬全之子李乞埋
李乞埋掙扎著,他本以為是出城受死,面如死灰,後來他看到了熟悉的諾阿馬背上的身姿,就像一個垂死之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是活的,也沒有缺胳膊少腿那麼,我們要的人呢?」韓奕盯著諾阿,問道
「如你所願」
諾阿見到了李乞埋,心中的石頭落了地,拘謹戒備的神態也變的輕鬆起來,他也回首沖身後招了招手,同樣有人被押了過來
韓奕只見過李處耘一次,那還是在前朝時西京留守任上,李處耘給他的印象已經淡漠了,如果不是因為來慶州,韓奕甚至會忘記自己曾見過他
韓奕將目光投向身後的折德明,折德明隔著一片空地驚喜地往對面呼道:
「處耘兄,他們待你如何?」
「還好,就是吃的極壞」消瘦的李處耘淡然一笑,這一笑中怕是隱含了太多的屈辱
「諾阿,快救我放了那個漢人軍將,換我回去,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李乞埋賣力地呼喊
諾阿厭惡地看了李乞埋一眼,暗道自己族中這位少爺真是丟人現眼,怎麼能在這個場合亂了方寸,成了膽小鬼,墜了族長的威名,族長英雄一世怎就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驗明了正身,如果雙方無異議的話,現在就交換人質」諾阿對韓奕說道
「不要著急,反正人都在這裡,不會飛了去」韓奕笑道,「這次機會難得,你我都算是話事的人,不如就趁此機會,雙方討論一下緊要的大事情」
諾阿不想被韓奕看出自己急於換回李乞埋,遂放慢聲調,裝作若無其事:
「您是貴人,當然一言九鼎而我諾阿不過是野雞族長養的奴僕,怎敢擅自替主人做決定呢?如果您有甚麼想對我家主人說的,儘管說給我聽,我自會將您的話帶到」
「既然諾阿兄弟如此謙虛,韓某就不客氣了請告訴你家族長,今後凡是我大周鐵騎所到之處,便是受我大周律法保護的國土,任何藐視我大周律法的人,都將被我大周鐵騎掀翻在地;凡是我周軍箭矢所射到的地方,生活著都是我大周皇帝陛下的臣民,任何不恭者,都將被冷酷地斬殺」
韓奕中氣十足,渾厚的聲音不容質疑,這來源於他對帝國的信心,他決不允許歷史在自己的面前重演
冬日從爬上了身後的山嶺,恰好升到了韓奕的頭頂上,諾阿那一刻不得不眯縫起雙眼
「我們族長也讓我捎上一句話,好讓貴人知曉」好一個諾阿,他絲毫沒有顯露出一絲慌亂,雙眸中異常平靜
「我洗耳恭聽」韓奕點頭道
「我們族長說,我們野雞族雖小,但不會屈服於任何壓迫和無禮,每一個野雞族戰士在戰死前,會親手埋葬十個百個敵人,另外還要告訴你,我們也有朋友」諾阿一字一句地說道
「哈哈,朋友?」韓奕忽然笑了,「就是不知道你所謂的朋友是甚麼來路,他們是因為害怕你們才跟你們結盟,還是因為他們太強大而施捨這種友誼給你們?在這弱肉強食的時代,從來就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是我的忠告」
韓奕的話如刀子般直插諾阿的心房族長李萬全曾讓自己派人與橫山東北麓的夏州李彝殷聯繫,這雖是為了尋找後援,但正如韓奕方才所言,野雞族人憑什麼讓李彝殷為他賣命?
此時,韓奕並不知道自己的話讓諾阿有失敗的憂慮感覺,他在想野雞族人到底有沒有盟友,如果有的話,會有多少
雙方一時無話,各自退後三十步,然後讓雙方人質自己向對面走去
諾阿遠遠地看著韓奕,似乎想將韓奕面孔印在自己的腦海里,好讓自己不會忘記,他意識到這位年輕的官軍副帥可能是野雞族最致命的敵人
「見過北海侯」李處耘有些懊惱地來見韓奕韓奕也算得上是李處耘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因為韓奕機緣湊巧地抓住了李乞埋,李處耘恐怕就沒什麼好下場
「勝敗乃兵家之常事,何況處李兄弟是力戰被俘待回到慶州后,你要好好調養,折老令公還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去辦」韓奕勉勵道,「你只要知道,無論是令公還是我,決不會輕易放棄一個袍澤」
「遵命」李處耘滿懷感激,他聯想到剛來慶州時曾在折從阮面前說過韓奕不少「壞話」,心中生了一股羞愧之情,他卻不知韓奕曾萌生放棄他的想法
……
越是臨近春節,韓奕突然變得閑適起來,下僚們也知趣地不來煩他
雖是打著獻馬的名義奏請還京,郭威遲遲未能同意,只是以私信的形式勉勵嘉許,讓他安心撫邊,為國效力云云在這個時候,他特別思念起汴梁家中的嬌妻「們」
一直在外練兵的折從阮突然回到了慶州
韓奕以為折從阮是準備留在慶州過春節,哪想到折從阮是沖著他通過拓跋雄得到的近三百匹蕃馬而來韓奕在一番表示「得來不易」的提腔拿調之後,還是大筆一揮,爽快地將馬匹全交給了折從阮,充作了軍馬
「聽說最近京城裡有些熱鬧啊?」
折從阮得償所願,這才耐心坐下來飲茶,有意無意地談些他原本並不太關心的話題
「令公,你知道的,京城不比我們這裡在這裡,你我說了算,說句大不敬的話,在這慶州城內城外,你我的話比皇上的聖旨還要管用天高皇帝遠,鞭長莫及,這叫縣官不如現管」韓奕抿了口茶,「至於京城裡,何時不熱鬧?你方唱罷我,不知有多少大事情被他們的口水淹沒了耽擱了,所以熱鬧得很哪裡像你我兩杯茶,只消幾句話談妥事情,就可以交給下面人去辦了,哪裡需要在乎旁人的看法?」
「這麼說,你倒是樂不思蜀了,這裡就算是人間仙境,世外桃園,終究比不上京城天子腳下哩」折從阮笑著道,含著深意
「令公這話我就不懂了,難道你嫌我礙事,想將我一腳踢回京城?」韓奕故意驚道
「哈哈,老夫可沒這麼想過」折從阮大笑,「我是武將,又常年在外,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雖然與朝廷那些穿緋色紫色官服的人往來不多,但並不表示老夫就是不懂事故官場故事之人,京城裡的風吹草動,我也能及時知道一二這次朝廷准你所請,讓昝居潤等人來此任刺史要職,看來子仲雖身在邊關,卻能辦了此等大事,這不能不讓人側目啊」
韓奕瞥了折從阮一眼,道:「令公是說我韓奕手眼通天,能調動朝堂諸公大佬,讓他們為我奔走呼告?」
莫測高深地笑了一聲:「呵呵,我可無法買通范質范相公的,至於某位相公,那就不用提了」
「在尋常人看來,朝中情勢可不是如此嗎?只有兩黨本朝文武官員之中,你即便是無官無職,也無人敢輕視你」折從阮回道
「不、不」韓奕堅決否認,「不是我韓奕手眼通天,也不是所謂聖眷在握,這個朝廷是大周的朝廷,陛下誠意與公卿大臣共治天下,共臻太平安康,決不能讓某一個大臣乾綱獨斷以塞視聽,壞了天下福祉」
「只怕某人要反擊了」折從阮暗示道
「窮途末路,何以為憂?」韓奕輕描淡寫,輕蔑一笑,「令公可曾記得昔日之郭崇韜嗎?那是大約二六年前的大人物,身為樞密使,手握重兵,對朝廷忠心耿耿,又有七十天平蜀之奇功,可這又能如何?凡事過盈則虧」
那郭崇韜為後唐庄宗時的樞密使,曾以樞密使之職領兵出征川蜀,只花了七十天就平定了前蜀政權雖然如此,他為皇帝所忌,又被小人陷害,終究成了一個悲劇人物
雖未點王峻的名,但韓奕與折從阮二人都知道對方說的是王峻
折從阮下意識地撓撓頭,眼中儘是不可思議之色,與郭崇韜相比,王峻並無兵權,又比郭崇韜跋扈得多,差了好一大截折從阮並不認同韓奕的話,他反而認為韓奕這是自信過了頭,略想了想道:
「老夫只希望國朝內外平安,少些波折」
「樹欲靜而風不止,令公不妨靜觀其變,何須勞神?」韓奕篤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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