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 他又是誰?
今夜連風都極給面子,安靜得連樹葉都不晃動,
謝明懿合上書本,閉眼坐在榻上。香已經燃盡,茶也已經飲完,今夜守在他門外的是謝貴,他心裡也是安心的。
侯府里林木陰翳,雖然守衛眾多,但對極有經驗的刺客來說,藏身也不算難事。
長夜換上夜行衣,帶上面具和斗笠,再三囑咐了若若,要安心待在家。等天全黑了下來,他獨身闖入了侯府中。
他之前來過一次,所以也算輕車熟路。
長夜在居安苑中的古松上站著,一直等到侯府西院各處熄燈,屋中的人們也大多已經熟睡。
正要躡手躡腳從主屋窗邊離開,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聲音不高卻聽得明白,「既是阿霞的朋友,為何不來坐坐?」
長夜回過頭,卻見謝明懿佇立身後,手中長劍冰寒生霜,目光如炬正看著他。
月光之下,無端令人生畏。
長夜十六歲進照夜樓,做了八年刺客,當年也曾心高氣傲,兩人不是第一次交手。
他也是識時務之人,此時即刻服了軟,輕笑一聲說道:「謝侯爺別誤會,不過是那日和阿霞鬧得不快,本想等她心情好時賠個罪。
這幾日卻不見她出來,以為她不願意和我們這些個朋友往來,在下心中著急才想來看一看,還請您見諒。」
謝明懿臉色仍然不好,但神情已經緩和許多,只是回答道:「我自是不會虧待她。侯府後院還有其他女眷,你若真為阿霞考慮,就應該明白,這裡你不該來。」
長夜站在原地沉默不言。
阿霞看著身體還算康健,侯府生活富足,容貌養的不錯。可她沒有發覺他的到來,好像也沒有原來那般謹慎,他並不認為這對江湖人來說是好事。
謝明懿仍站在他面前,而且並不友善。
思慮再三,長夜退了幾步,低聲笑著說:「在下明白,多謝侯爺指教。」說罷,倏忽之間,他踏著月色翩然而去,消失在夜裡。
謝明懿站在屋檐上,遠遠眺望湖的對岸,那裡仍舊燈火輝煌。
他慢慢握緊了手中的劍。
城東韓家,今夜仍如往常一樣大門緊閉。
現在是安歇的時間,安靜得連葉子落下的聲音都聽不見。
解決了守在各處門口是家丁,兩伙人就各自分開。
程九程七蒙面束髮,一路直往賬房去。長疤則和兄弟們尋到庫房,殺了看守的侍衛,大肆搜掠起來。異常如紙保不住火,自一個突然撞破的侍女被殺前發出叫喊,整個韓家在慌亂迅速蘇醒過來。
家丁們拿著火把四處搜尋,韓家的合園並不小,一時之間難以有收穫。
孩子們害怕地叫喊,女眷們驚懼地哭訴,韓家家主正在小妾房中取樂,他的長子今日在外花天酒地,現在還不知人在何處。
李竹楓借著混亂潛入府邸,他們要去的是韓家後院的湖邊花園。
韓青是幫主遠方表親,近年來十分得臉,管理與南方的航運之事,常年也住在合園。這時候聽見動靜,也拿起火把帶著人出了值宿的院子。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但嘈雜聲不絕於耳,相隔不遠處,火光映紅了天。
韓青沉默片刻,對部下們說:「大家回到各自白日值守處,自己管理的生意切不可出現差錯,我現在去書房向幫主請示,得了消息就去通知大家。」
大家互相看了看,也覺得此事可行,正要散去時,其中有人問道:「可韓青先生獨自一人,若遇到危險如何能應付?」
韓青頓了頓,「我有些功夫在身上,還算能應付一二。若真遇上危險,也可隨機應變,現在事態危急,大家都要小心,有事須得互相關照。」
「是。」眾人應了,隨即離開。
韓青見眾人走遠,拿出一塊帕子,匆忙往湖邊走去,胸前露出半個竹制的小佛牌。
他手上的帕子很素凈,只在一角有一朵含苞待放的香雪蓮。
幫主書房在合院中間的位置,韓青與那裡相隔在湖水兩岸。雖然走浮橋更近些,但他還是繞路去了花園。
花園中有一座石山,是兩年前幫主耗費千金,從太廣湖專門雇船運來,上面的孔洞皆是天然雕琢而成,既能移步借景供人取樂,也方便了園中侍女家丁私相授受物件。
韓青尋了個剛至胸前的貫穿洞口,正好遮住頭臉,月光自其中洒洒流下。
他將帕子放在其中,靜立在另一側,胸前的小竹牌就露在外面。
韓青謹慎看著周遭,留心著各種微小的動靜。
不一會,那邊伸出一隻手將手帕揭過,手指修長有力,拇指上是一枚竹制的素麵扳指。
那人也不低頭探查來人,對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花樣,拿出火摺子將它燒成了灰燼,收進了一盞小盅。
韓青透過小洞看得清楚,仍舊不說話,默默從袖中拿出一疊書信,輕輕放在小洞上。
書信已經有些年頭,粗略一看,字跡已經淺了,但仍看得出書寫之人腕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