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漢中
劍南道北,漢中平原。
漢中古稱興元,前控六路之師,據兩川之粟。
厥壤沃美,賦貢所出,略侔三蜀。
曹肅此番「出征」,以巡道安國為名,實則親率了十萬虎賁南下。
其中,新組建的「無當飛軍」當屬前軍主力,九月上旬便率先抵達劍南道北,遇山開路,逢水架橋,行軍速度極快。
劍南道北的第一雄關喚作「梓潼」,乃是進入劍南道第一關口。
雄關當前,群英集聚。
九月初一的武林大會,改名為「英雄大會」,參加完英雄大會的江湖豪傑,都喝了英雄酒,然後紛紛豪氣頓生,自己認領豪傑,自行前往梓潼關。
梓潼關內,因此多了很多的江湖武人,專門為共同守護劍南道而來。
「劉老英雄也來了,劉老英雄威風凜凜,雄武不見當年啊!」
「哪裡哪裡,陸少莊主年紀輕輕,就已經修鍊到了六品境,一雙陸家祖傳的『碧洪掌』青出於藍,令人佩服!」
「幸會,幸會啊!」
江湖人齊聚,難免就要多幾分的相互吹捧,這都是常規操作。
江湖武人也就習慣這調調,畢竟修鍊了這麼多年,不為利也總要為名的。
九月中旬,有北路的江湖豪傑傳來消息,說是見到了曹軍蹤跡,此消息一出,頓時引起關內群豪激憤。
又激憤了,這次是還多了幾分驚懼。
「聽說是曹軍先鋒大將馬超領先鋒軍兩萬,三日後率先抵達梓潼。」
「此言當真?真是那北涼馬超?」
「沒錯,此消息是十八門鐵皋宗的龔長老帶著四名好手探查得知,得知消息后,馬不停蹄的就奔赴回來,龔長老被曹軍高手所傷,四名好手只回來了兩人,另有兩名當場被曹軍高手打死。」
「嘶——」
江湖武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有年輕武者不解道:「聽說龔老英雄已經修鍊到了力境四品巔峰,尤其擅長輕身功法,連他都受傷了,這曹軍莫不是龍潭虎穴?」
「可不就是龍潭虎穴?」
「就拿這兩萬先鋒軍來說,先鋒軍兩萬人,氣血武者縱然只有一成,那也有兩千氣血武者,力境武者再從兩千氣血武者挑一成出來,那就是兩百人,兩百力境武者,你猜猜有多少力境中品和力境上品?」
「如果這個範圍再擴大到曹肅全軍呢?聽說曹肅可是有百萬帶甲之士的。」
此等推斷,極其合理,眾人一聽曹肅好像有兩萬力境武者,就感覺頭皮發麻。
這等恐怖的勢力,兩萬人一出,豈不是橫掃天下?
當然,真實情況是就算曹肅有兩萬力境武者,這兩萬力境武者也絕非全都聽命於曹肅,不能令行禁止的話,武功越高的人,就越難掌控,到時候放出來的,只是一群過境蝗蟲罷了,與曹肅所要追求的目標南轅北轍。
「所以,必須要等曹肅中軍到來之前,先解決那北涼子。」
「沒錯,必須先殺了此人,否則梓潼危矣。」
「梓潼若危,劍南道也同樣很危險。」
眾多武人達成了共識,一個個也都沒什麼害怕了,江湖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現在這種赴大義的感覺,驅散了他們起初聽聞消息的驚懼。
不多時,梓潼關內各宗大佬出現。
率先出現的便是隱隱有盟主之風的唐聖弘,神劍宗的宗主近日越發威嚴,領著十八門中的幾門宗主,來到了梓潼關上,關內群雄見到唐聖弘,紛紛眼睛一亮。
「諸位。」
唐聖弘儒雅行禮:「龔老英雄九死一生,探得消息,曹賊大軍已兵臨梓潼。」
「曹軍大將馬超武功了得,但年紀尚輕,我等對馬超,兵力上雖然不佔優,但既有諸位豪傑之勇,又有梓潼雄關之險,縱有曹軍百萬,又能如何?」
「劍南道,必勝之!」
唐聖弘一向儒雅,可蘊含著他內勁的聲音滾滾而去,很快便充斥在了整個梓潼關。
關內江湖群雄被調動了情緒,一個個的激蕩起來。
「唐宗主說得對!」
「區區北人,安能犯我劍南道?」
唐聖弘見眾心可用,也是露出滿意的笑容,他雙手下壓,見眾人聲音小了之後,淡淡道:「我意組建百名高手,夜襲那曹軍先鋒,誰人願往?」
話音剛落,群雄之中立即有一壯漢跳出來,朗聲大笑:「沈虎願往!」
眾人一見此人,紛紛色變。
沈虎,這傢伙怎麼也來了?
這不是嶺南山賊嗎,竟然也能參加英雄大會,這傢伙平日里殘暴不良,迫害百姓,算什麼英雄?
唐聖弘微微一笑:「沈兄大義面前明是非,當是英雄,請!」
說完,他便舉起酒碗,自有神劍宗弟子拿了一碗酒送到了沈虎面前。
沈虎大喜,在他的眼中,這哪裡還是酒,這都是肉眼可見的聲名啊!
兩人遙遙相對,在群雄艷羨的目光中,唐聖弘敬酒一杯,與沈虎痛飲一番后,砸碗落地。
酒碗觸碰地面后發出清脆的聲響,也砸醒了還猶豫不決之人。
「我也願往!」
「小弟願為劍南道粉身碎骨!」
一時間,梓潼關上,豪傑之氣更盛一籌。
——
當夜,梓潼關上群雄湊齊百人隊伍。
百名豪傑全都是清一色的力境武夫,江湖上的力境武夫多如牛毛,只不過不像曹軍那般集中擁有,通常都分散在各家各派之中,如今有了曹軍的壓力,劍南道武人才匯聚在一起。
百名江湖好漢集結后,都身著黑衣,攜帶兵刃,趁著月色,抹黑奔向曹軍。
在翻過幾座山頭后,眾豪傑果然發現了曹軍蹤跡。
進入深夜,曹軍先鋒大軍,安營紮寨,營寨之中,火光點點,巡邏將士來往不息,守備極為森嚴。
在山頭上,唐聖弘領著眾人細細觀察。
「這曹軍倒是治軍嚴明,如此深夜,還能有這般警惕之心,能夠打下整個北方,果然不容小覷。」
唐聖弘讚歎了一聲,光曹軍這份令行禁止的嚴明,就不是普通江湖人可以做到的,梓潼關內群雄雖多,但如果戰場上正面遇上了,能有幾人打出配合來?
「當年曹肅就是極為擅長夜襲之人,因此他也要求麾下眾將士防備夜襲。」
「聽說曹肅要求眾將士將防備夜襲作為領兵第一要務,他可以允許大將戰敗,但決不允許大將被人偷襲所敗。」
眾人之中,也有了解北方情況的,此言說的唐聖弘等人也都微微側目。
有人低聲問道:「唐宗主,如此眾多的營寨,我等如何才能找到那領兵大將馬超?」
白花花的營帳多如繁星,若是一個個去找,肯定會驚動曹軍,到時候他們人沒找到,人都還陷在曹軍之中了,得不償失。
唐聖弘沉吟道:「我觀曹軍之中營帳眾多,如今又逢秋季,天乾物燥,不如各位先把曹軍營帳、輜重燒了,等曹軍一亂,自然可以找到他們最想保護的人。」
還是火攻,正常找不知道找到什麼時候,火攻最能令曹軍亂,曹軍一亂,他們趁亂襲殺馬超,一舉兩得。
眾人一聽,雖然不是什麼太好的辦法,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一試了。
在商議了一番細節后,眾人便分頭竄進了曹軍營寨,一個個用輕功躲避巡邏的曹軍將士。
「走水了!」
「走水了!保護將軍!」
「收攏士卒,小心細作!」
營寨內頓時都是曹軍的呼號聲。
曹軍東奔西走,總歸是有一些慌亂。
而還在與眾將商討攻伐梓潼策略的馬超,也披上了大氅就匆匆走出營帳。
一眾將領吃驚的望著營寨外圍區域一片火海,立即就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將軍,恐有賊人入侵!」
馬超面容冷峻,雖然才二十多歲,但他已經是力境三品的高手,又是燕王親信,本次南征領兵大將,自有一番沉穩的氣度:「命眾將士不可自亂陣腳,各營無我軍令,任何人不得出逃。」
轟——
命令剛下沒多久,營帳外就傳來了喊殺之聲。
只見不知從哪裡殺出來的黑衣高手,一個個施展輕功,如大雁一般輕巧,從萬軍之中殺出,朝著馬超所在的地方殺來。
「好膽!」
馬超身旁的將士爆喝,拔出兵刃,舉起弓弩。
手快者弓弩射出,一支支弓弩形成箭雨,朝著飛奔而來的黑衣高手覆蓋而去。
沖的最前面的黑衣高手當即用左腳輕輕踩了一下右腳腳背,當即騰空升起半丈,剛好躲開了箭雨。
沒有突破力境上品的高手,也能有此身手,儼然江湖人的路數,實數不凡。
他騰空半丈后,又悍不畏死的朝著馬超撲來。
「何方鼠輩?」
馬超爆喝出聲,「鏘」的一聲,拔出了身旁侍衛的佩刀,隨手便朝著那最快的黑衣人面門上劈去。
黑衣人是個力境四品的高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劍光凜凜,遮擋一二。
「咔嚓~」
一聲脆響,黑衣人被馬超刀氣所傷,以更快的速度倒飛了回去。
馬超力境三品,修鍊了曹肅的逆龍刀等頂尖刀法,雖然最擅長的還是騎戰技,但地面對敵時,長刀威力也不容小覷。
區區四品是擋不住馬超的,一個照面便被馬超劈得吐血,身受重傷。
「只是這種程度嗎?」
曹肅早就打過預防針,告之馬超劍南道武人眾多,恐怕會有人鋌而走險,劍走偏鋒,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但這偏鋒是不是走的有點太偏了,力境上品都沒有,還想要他馬某人的命?
馬超把刀收回來,重新插入了身旁侍衛刀鞘之中。
他沉聲下令:「留一二活口即可,其他人皆可殺之!」
馬超麾下悍將紛紛如狼似虎一般撲出,要將眼前眾多黑衣人撕碎。
便在此時,一眾普通的黑衣高手裡,突然有一道亮堂堂的神光亮起。
這道神光此為刺目,在黑夜之中,猶如螢火蟲一般,令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而神光之內,竟閃出一道劍氣,有一黑衣人持細劍,從神光內殺出,轉瞬之間,就殺到了馬超的面前。
此劍快如雷霆,馬超剛才斬落一人,稍微有些鬆懈,哪裡料到對方竟然能有如此身手。
「好快!」
他後背發涼,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就向後退去,想要避開少許。
可那黑衣人細劍宛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著馬超的脖子。
馬超甚至可以感覺到細劍劍尖上的涼氣,令他的汗毛都微微蜷縮起來。
「一品高手!」
他臉色難看,劍南道不講武德,一個一品高手,竟然半夜來偷襲他。
一品高手有多危險,馬超多次請教過曹肅,反正他從來都沒有贏過。
如今竟然有一品高手,直接沖臉輸出,饒是馬超這樣的悍勇之將,也感覺陣陣心驚,足下雖然還未離開半分,一根神經卻是已經繃緊。
「死!」
蒙著面的唐聖弘,手中細劍,劍氣極度凌厲。
他看得出馬超天生神力,年紀還很輕,假意時日,應該可以突破到力境。
但絕不是現在,現在的馬超,只有區區三品境,若是被大軍護住,他也未必可以殺開大軍,取了馬超性命,可今天夜裡是突襲,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情況下,他唐聖弘距離馬超,僅僅一步之遙。
馬超駭然變色,驚叫著凝聚渾身的氣力,在面前形成雙臂阻攔。
「徒勞罷了,區區肉體,豈能阻我?」
唐聖弘對他的劍,極為自信。
細劍看似很細,實則竄出如毒蛇,瞄準的便是馬超的軟肋,馬超避無可避,挨上他這一劍,必死。
唐聖弘彷彿可以看到馬超在他劍下血濺五步的場景。
劍尖距離馬超的面門越來越近,毒蛇的蛇信子,幾乎就要戳到馬超眼睛里。
只要馬超一死,曹軍先鋒必敗,曹肅南下的整體進程就會拖累,而他唐聖弘也將因為擊殺曹軍大將馬超而被整個劍南道認可,聲望更勝一籌,下一步再論功徘輩時,他也將毫無疑問的成為武林盟主第一候選人。
擊殺曹肅,當然是劍南道武林同道的頭等大事。
但想要擊殺曹肅,又何其艱難?
先殺個曹肅手底下的親信,名震涼州幽州等地的馬超也足以讓他們踩著馬超的屍體向前更一步。
如此想來,他將徹底在盟主競爭中,佔得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