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什麼？有既視感？錯覺。肯定是錯覺！

見眾人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獃獃的莉莉婭這才恍然大悟，海妖使用的語言和人類所通用的語言有著極大差異。

「憋……鯊……窩……」

莉莉婭嘗試用最蹩腳的大陸語說著。

亞人是不是人。

除了外貌相似與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有沒有具有理性溝通的能力。

簡單三個字，便讓很多人遲疑起來。

「她是不是說話了……」

「不可能吧，魚怎麼會說人話。」

「肯定錯覺。」

「窩是耗銀，憋鯊窩。」

莉莉婭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少數能夠完整說出的大陸語。

說得磕磕絆絆，盡顯青澀。

莉莉婭竭盡所能想表示自己沒有威脅也沒有任何壞心思，同時也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偷懶摸魚，不多掌握幾個句子，否則也不至於淪落如此地步。

莉莉婭是抱著逐夢的心思才來到陸地，真不想因為語言不通的問題而止步於此。

她是真的羨慕掌握著【謙遜】法理的海妖。

【謙遜】屬於八美德八罪行之一。

八美德。

謙遜、誠實、英勇、憐憫、公平、榮耀、睿智與正義。

八罪行。

傲慢、嫉妒、膽怯、暴怒、貪婪、色孽、懶惰與暴食。

八美德八罪行，各自相對，分別象徵一「只」靈魂的正與反兩面。

十六種正反法理象徵海妖在崇拜羅曼的儀式中所能夠獲得的十六種不同類型的能力。

同時這也是內心之力的具象化。

上天註定了每位海妖的性格，也決定了它一生所能掌握的法理數量以及強度。

其中【謙遜之美德】提供了持有者能夠無視各種界限，直接將自身的想法傳入他人意識當中的能力。

這樣可以從根處解決語言不通的問題。

平時莉莉婭根本看不上【謙遜】這種品質，這種能力對於戰鬥來說毫無幫助。

然而，身處此種境遇，莉莉婭是多希望她能讓他人懂得自己心中所想。

莉莉婭天賦很高，屬於難得一見的天才，然而她總喜歡恃才傲物，從不喜歡認真學習，可把老師們愁得直掉頭髮，幾年下來，便成功讓一群老師辭職不幹，轉行售賣假髮或者生髮劑去了。

作為海妖王最受寵的小女兒，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莉莉婭天性單純又貪玩，導致她的性格遲遲糾正不過來。

至今只擁有正法理的【英勇】和反法理的【暴食】兩種能力。

莉莉婭英勇無比，同時也代表她做事時常不經大腦，容易好心辦壞事。

而暴食可以讓莉莉婭通過進食來快速恢復傷勢甚至是獲得成長。

但是作為代價……

莉莉婭非常容易感到飢餓。

這不是，明明她已經被人釣上岸，被當做一條鹹魚來對待了。

情況緊急。

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莉莉婭的小肚子卻開始咕嚕嚕發出了可愛叫聲。

似乎從先前她離家出走開始，莉莉婭就一直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現在【暴食之罪行】的負作用發作，她已經飢餓無比了。

這也讓莉莉婭準備發動【英勇之美德】的法理，將自身強化達成「變身」的想法消散，強烈飢餓感讓她的四肢變得無力，很難再進行大幅度活動了。

海妖在陸地本就無法發揮完整實力，不僅會受限於場地環境的差異，也脫離了古神羅曼賦予海妖們的祝福，正所謂上岸的海妖不如鹹魚，此刻的莉莉婭已然成為身嬌體軟的萌蘿莉，對成年男性毫無威脅。

莉莉婭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險。

對此，羅曼當然理解，只是他現在還仍然有些顧慮。

化為巨型怪魚姿態的羅曼潛伏於海中，自從羅曼見到老約瑟夫不用咒語隨手召喚火焰，他便一直保持這種姿態。

魔法。

那是真正的魔法。

身為穿越者，羅曼是第一次見到貨真價實的魔法，他好奇之餘，也在保持著足夠的警惕。

羅曼並不清楚陸地魔法師的水平到底如何。

同時，羅曼也對自己的能力極限也一無所知，在不知道多少年的歲月中，羅曼實力以無人所能知曉的程度快速增長，真正的戰鬥力如何還不為所知。

畢竟，羅曼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與他人爭鬥過。

對他而言，這個世界很陌生，自己更加陌生。

羅曼躲藏在海中努力凝視著老約瑟夫和白板橋上同樣疑似魔法師的存在。

想要儘可能看穿所有迷惘直視這些人的內心。

很快，羅曼腦海中逐漸浮出了一些數字和畫面。

那是這群人在不同時期的個人畫像，有剛學會行走的年幼時期，也有步履蹣跚的年老之時，近乎一眨眼功夫，羅曼的眼前便閃回過了這些人的一生。

而那些被窺視之人，無一例外，全部感到了一絲惡寒，開始雙手抱胸，環顧四周，以尋找那種怪異視線的來源。

最後，他們齊齊望向大海，深邃之海，被黑色墨氣侵蝕，讓人不見其中之物，海面波瀾壯闊，時不時有些許浪濤掀起，有人伸手感受風向，此時分明沒有起風。

怪，太怪了，自從這條美人魚出現，海洋都變得奇怪萬分了。

有人與身邊之人對視一眼，發現對方也有類似想法。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說法？我也是在遠古文獻中見到類似的傳言，大概是在兩千年多前，有一群從海里走上來的人類，開創了盛極一時的亞特蘭斯帝國，到現在我們所使用的魔導器的原型也是誕生自那個時代。」

穿法袍佩戴勳章的男人看著身為美人魚的莉莉婭突然想起一件與之類似的事情。

作為學識淵博的魔法師，閱讀各種類型的簡直就是必修功課。

而聯合法會本身就是魔法師數量最多的國家，因此也有人看過類似的考據論文，他們在旁附和起來。

「那不是個尚未有任何證據的傳說嗎？在人類誕生的漫長歷史中，亞特蘭斯帝國的存在近乎曇花一現，誕生神秘，消失又迅速，再加上傳說細節過於離譜，根本沒人敢確定它們確實存在，前幾年也有人發布論文考據到那只是根據多種傳說和神話杜撰出來的國家而已。」

老約瑟夫露出異樣眼神，說道:「我說有沒有可能，傳說的海中人類就是一群美人魚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有人矢口否認，態度堅決，如果傳說成真，亞特蘭斯帝國的魔法科技水平異常誇張，僅次於天人，而海底的封閉環境怎麼可能自然衍生這種高度文明呢？

這不魔法！

「總之，無論如何，這條美人魚身上的謎團很多，價值非凡，足以讓人類能夠深入了解海洋，以窺之真理，我提議應該向總會長彙報這件事，如何處理，交由組織決定。」

短短几分鐘，一群人便達成了基本共識——向上峰稟告。

聯合法會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

而是某個超大型工會。

內部由多個不同職能的魔法師協會組成，講究開放、自由、知識和理性。

在傳統的封建社會當中這座探索者用知識所組建的城堡總是顯得格格不入。

其他國家還在建立起高高城牆自詡為國家統治者之時，聯合法會早就取消了傳統意義上的城邦，所到之處，無需多言，遍地儘是繁華大道，統治者也非國王大臣，而是追求真理之路上的同行者。

聯合法會總會長，恩底彌翁。

一位不知活了多久的白髮老翁。

在其身邊總有年輕貌美的少女陪伴，一頭白金長發猶如月光照耀，名為塞勒米。

有傳言說，塞勒米乃為月之女神，所以才保持著永久青春樣貌。

聯合法會從千年前存在至今，也是得益於月之女神的庇護。

當然，傳言只是傳言，聯合法會一貫不倡導人們相信鬼神之說，人存活世間，只為天地，只為真理，解構自然現象，掌握萬物規律，才是真正合格的魔法師。

也真是因為聯合法會這種蔑視信仰的作風，聖庭才會將其視為大陸最大的異端，魔法師與常規教會的關係也才那麼僵硬，甚至互為死敵。

諾亞大陸之上的所有魔法師們都對聯合法會抱有某種狂熱心態，可以無條件信任聯合法會，他們知道，法會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真理，為了去探尋人類未來所前進的道路。

「為了真理，也為了人類的榮光，聯合法會必將勝利。」

有人說到興起，竟振臂高呼起來，他說得正是每一位流浪法師加入聯合法會向真理徽章宣誓的台詞，也理所當然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

位於白板橋附近的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群在逐漸看過來。

心想。

這群整天不務正業的釣魚佬又在抽啥風呢？

怎麼還喊起口號來了。

眾人興奮起來，只有老約瑟夫不為所動，沒有參與這場鬧劇，他愁容滿面，又點起一根香煙，眼神更多還是停留在莉莉婭身上，見著海妖少女又餓又累，老約瑟夫只能輕微搖搖頭。

他伸手想要阻止有人靠近莉莉婭，又很快用另外一隻手按下。

動作盡顯糾結。

那是理性與感性的掙扎。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至少我沒什麼惡意，也不想殺你，只想帶你回去參加相關課題研究，你不要激烈反抗，不然我們真的只能使用暴力手段了。」

那位穿職業法袍的男人小心翼翼在靠近莉莉婭，以追求儘可能平穩將其捕獲，避免節外生枝。

「我可是五階的【正義】魔法師，很強的喲。」

為此，法袍男還特意展示了一下自己胸前精巧勳章，金黃色的銅製勳章圖案主要由一把長劍和火焰組成，象徵「火焰」和「物理」兩種元素，這也是法袍男所掌握的【正義】序列的兩種分支法術。

操著一口聽不懂語言的無尾怪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也讓莉莉婭越來越恐慌，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結局是什麼。

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莉莉婭只能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強，讓自己充滿足夠的威脅，讓無尾怪不敢輕舉妄動。

顯然，莉莉婭已經掉入猜疑鏈當中。

【英勇之美德】

莉莉婭強忍飢餓咬著牙催動了自己所掌握的法理。

道道水流將莉莉婭幼小身軀包裹，半透明外盔逐步成形，輪廓隱約可見，可是很快一陣咕嚕響聲，讓剛要成形的盔甲變為普通水流消散在橋面。

「完了！」

莉莉婭花容失色，她已經徹底慌了神，唯一自保能力也失效了。

自己真要寄了……

與此同時，莉莉婭失敗的法理也讓眾人有所震驚，尤其是老約瑟夫，他口中半截香煙掉在袖口都不為所動。

作為在法術上沉浸多年的魔法師，經驗豐富，他們當然能夠認出莉莉婭剛才想要做什麼事情。

不由驚呼出聲。

「這是英勇序列的法術！水之鎧！為什麼一條魚會我們的法術？！」

莉莉婭的存在超乎了他們的想象，如果先前只是驚訝於世間發現了神秘物種，那麼現在則是顛覆了整個人的認知。

類似於，突然有一天。

地球海岸上出現了會駕駛輪船汽車也會唱跳Rap的海鮮，足以讓人懷疑人生。

四五個人快步上前，已經顧不上什麼危險不危險了，作為學者的他們只感覺自己遭到了羞辱，更是好奇一條魚該如何駕馭魔力去引導魔力術式的成形呢？

他們迫切想要了解謎團背後的真理了。

莉莉婭何曾見過這種陣仗。

一群大老爺們竟然露出如此毫不掩飾的貪婪眼神。

心中恐懼，讓她挪動著身軀，在橋面不斷後退，大喊一聲:「羅曼救我！」

話音未落。

洶湧大海更是激流不斷。

最終，海浪掀起，數不盡浪花衝上橋面。

充滿威壓的龐大身影在漫天水霧中升起。

幾十米之長的怪異巨魚展示出自己應有的壓迫感。

鱗片通體漆黑，黯淡無光，從雲端射來的光芒也被其相繼吞沒。

赤紅雙眼，冷漠無情，它在平靜注視著橋板上的眾人。

成年男性在它面前如同小巧玩偶。

巨魚躍出水面，以一種反常之姿態，停滯在半空，彷彿在此刻自然重力已經失效。

一種低沉聲音在每個人的心中響起，儘管他們從未聽過這種怪異語言，但是卻可以輕鬆理解話中含義。

恐懼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