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崩潰
所以說……為什麼是她開車?
「我為了你直接從連城開到芮陽市,現在渾身都濕透了,你還要我開車?虞歡,能做個人嗎?」謝九川抱胸坐在副駕駛。
虞歡挑眉,一臉無奈地坐上主駕駛。
又不是她要他來的,有必要這麼自我感動嗎?果然什麼從他眼睛里看到雨與晴的交界線都是錯覺。
謝九川拿出來一塊乾淨的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
虞歡瞥去一眼,水珠從他精緻的臉上劃下,掠過長劍般鋒利的下顎線,喉結鼓動著,落下的碎發半掩深邃的眼瞳,薄薄的白色襯衫早就濕的慘不忍睹,黏糊糊地貼在他的身上,依稀透露著白皙的皮膚和精壯的軀體,解開外面黑色的馬甲,虞歡甚至能透過衣服看見他淺色的兩點,以及腹肌的雛形。
男色誘人。
太誘人了,就算是她也不可免俗地在蕩漾。
虞歡晃了晃腦袋,臉色發熱,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見到帥哥而已,誰都會多看兩眼的。
她驅車前往酒店,途中虞歡又開始糾結,雖然兩個人接過吻,她也沒什麼道德罪惡感,但是要不要帶謝九川回自己住的酒店還是個問題。
兩個人又要住一家酒店?陸澄似乎還要在芮陽市呆著,她知道自己跟沈覓在一起,如果被她看見,又是一陣風言風語。
謝九川把毛巾掛在脖頸上,微微偏頭,調整了一下副駕駛的座椅高度,看了一眼虞歡,笑道:「看來我的到來讓你很不高興。」
他只是擔心。
從根顧清歡聊完,他說蜻蜓低飛有雨下,謝九川走在路上的時候心裡一直在想這件事,直到一隻蜻蜓突然停留在他的肩膀。
他想,芮陽市會下雨嗎?
如果她去見江弦生的途中下雨了怎麼辦?
在那天大樓里停電的事情發生后,謝九川又去反反覆復看了她的資料,還派人再去調查沈翊,包括他的死因。
謝九川看到搜尋而來的資料時就覺得虞歡此刻就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稍有不注意便是粉身碎骨。
「看來你不打算送我去你住的酒店。」謝九川看了看外面的景色說道。
虞歡一愣:「……啊,陸澄也在那裡,我覺得發生上次的事情后,她估計不想看見你,你也不想看見她。」
他是怎麼知道她酒店的?難不成謝九川還會讀心術?他已經妖孽到這種地步了嗎?
謝九川只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到底是她不想看見我,還是你不想看見我。」
「蟹老闆大膽點猜,也許兩者都有。」
「你還真是直言不諱。」
「那就麻煩謝總在上班的時候別給我穿小鞋就好了,像我這麼忠心又誠實的人已經很少了。」
一兩滴水從發梢滴落,謝九川又擦了擦:「我猜你心裡還在想我是怎麼知道這條路不是去你酒店的方向的。」
虞歡:「……」
真會讀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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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虞歡還是把他帶到了自己酒店。
說實話,虞歡還沒見過這麼無賴狀態的謝九川,氣的虞歡皺眉罵他神經病。
可是謝九川非但不生氣,還捂著胸口來了句:「哎……神經病好傷心呢。」
蟹老闆你別這樣啊蟹老闆,您的節操和人設都碎了一地啊!
可是……虞歡心裡還是流淌著一股暖流,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這樣一個因為她害怕某個東西,他就從另外一個城市開車過來擁她入懷。
「蟹老闆,你來救我我很感激,可是……為什麼你不能另外再開一間房!」
虞歡燒開了一壺水,洗了一下酒店裡麵茶杯遞給他。
落地窗外的雨小了一些,大概是因為站得高,謝九川能看見這個灰暗靜謐的世界,彷彿帶著跟她一起走到末日的最後。
謝九川換了一塊浴室裡面的毛巾,繼續搭在腦袋上,看起來就像是上個世紀鄉下老婦女一樣。
「我可不想讓別人看到我這幅樣子。」他說。
所以你剛剛進酒店就用毛巾把大半個頭都包起來只露出來一雙眼睛?
說實話那樣更容易吸引人注意力,更何況……虞歡又看向他的身材,完美到讓人流鼻血,不行不行,不能繼續看了。
虞歡轉過頭去,嘆著氣準備出門。
「你幹什麼去?」謝九川看了看四周,房間還挺大的,也很乾凈。
他有點潔癖,不是很嚴重。
「去給你買衣服,總不能讓你一直穿這身衣服,雖然我很沒良心,但我還不至於沒良心到這種地步。」
謝九川笑,眸子沾滿風情:「你知道我的尺寸?」
「啊……上次拍攝的時候那些衣服不合你身,現場工作人員不是把我當成你的助理嗎?叫我給你去拿衣服,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尺寸了。」
「可是……」謝九川捏著下巴,垂眸低聲道,「你還得幫我買內褲……」
這話說的很曖昧。
一個女人給男人買內褲,要麼是女朋友,要麼就是妻子。
虞歡意識這一點的時候突然覺得很煩躁,她真的不知道謝九川到底看上自己什麼了。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光芒萬丈的虞歡了,現在的她完全就是一個裝作正常人病態集合體,說是沒心沒肺都是誇她天真沒什麼煩惱,要真正說起來,她現在就是情感冷淡,天性涼薄,就算現在有個人倒在她面前死了她都不會有太大的起伏波動。
因為她長得還有幾分姿色?可是謝九川身邊會缺漂亮女孩子嗎?
因為她的家世還算入眼?如果謝九川想要聯姻,連城大半的千金名媛都會趕著上他的床。
以謝九川如今的地位和相貌,他壓根不缺長得好看家世又好的女人來當女朋友或者妻子,他甚至還能像江川一樣在外面有無數個小三小四來逢場作戲。
為什麼偏偏就盯著她不放呢?因為不曾得到,所以有新鮮感嗎?甚至還放言說要當她的男小三?
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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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虞歡一動不動,謝九川收斂笑意,又背過身去看向外麵灰蒙蒙的世界。
真的很昏暗,所有的建築都被黑暗連成一片,分不清界限,雨滴打在玻璃上,一滴一滴聚集往下流去,像是維納斯的眼淚。..
虞歡突然蹲下身,雙手捂著臉,表情很痛苦,似乎是要哭出來。
感覺到異樣的謝九川回過頭,一驚,迅速過去扶住她:「你怎麼了?」
謝九川把她扶到床上坐著,自己則蹲在她面前,眼含憐惜地看著她。
「謝九川……我不明白……」虞歡抬眸看向他,滿含淚水,也滿含不解,更甚至有些空洞,「你怎麼會喜歡我呢?喜歡我這樣沒用的人……」
她的聲音很輕,沒有疑惑的尾音。
頭髮濕濕的黏在皮膚上很難受,謝九川以手做梳往後梳,弄成個簡潔版的大背頭,不難看,倒是多了成熟穩重的帥氣,露出整張臉來,看起來很乾凈。
「虞歡,你很好。」謝九川握住她冰涼的手,「你沒有哪裡不好,所以我為什麼不喜歡你?」
「可是你還是沒告訴我你喜歡我什麼地方。」
「……」謝九川沉默了會,看著她,她的眼裡隱隱約約藏著另外的東西,於是謝九川小心斟酌著用詞,「你……是想知道我喜歡你哪些優點嗎?」
窗戶外轟隆一聲,天雷滾滾,虞歡的腦袋內也是轟隆一聲,混亂不堪。
她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優點?她想從謝九川的嘴裡找到自己是個正常人且能夠吸引人的優點?
認識到這一點的虞歡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虛偽。
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太痛苦了,她為什麼不能瘋掉嗎?為什麼需要清醒地感受到這些痛苦,每分每秒都能感覺到胸口被壓了一塊大石頭,真的太痛苦了。
眼淚掉下來,滴在謝九川的手上。
謝九川慌了,他並不想惹虞歡哭,他微微起身抱住她:「你很好,虞歡,你哪裡都很好,漂亮又聰明,能力也很強,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打辯論賽的時候有多明亮,在我眼裡就像是在發光。」
那應該是某種濾鏡,類似於情人眼裡出西施。謝九川想。
虞歡並未深想,趴在他懷裡哽咽:「可是我不會好了,謝九川,我好不了了,我再也好不了了。」
她就像一面鏡子,已經碎了,七零八落的,滿身傷痕,再也合不起來,只能散落在地上無人問津。
因為正常人都嫌棄毫無用處的東西,一面碎了的鏡子還能做什麼?鋒利的銳角只會傷害他人。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的感覺到哪怕是找到了沈覓她也好不了了,不過是睹人思人,自欺欺人罷了。
這種認知讓她難以抑制地難受起來,心臟像是被攥緊了一樣難受。
「虞歡,你會好的,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謝九川輕聲說,猶豫片刻,吻了吻她的發頂,「相信我,你會好的。」
謝九川突然有點嫌棄自己,畢竟他身上還濕著。
可惜現在的虞歡太脆弱,像一頭失去母親的幼獸,只能蜷縮在他懷裡尋求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