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年
坐上車,一邊往夏淺沫的新家開去,安向秋一邊問:「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夏淺沫笑了笑,「還不錯,你呢?」
安向秋笑了笑,舉起左手,沖夏淺沫晃了晃,道:「還記得我大學暗戀的學長嗎?我們在一起了。」
「真好。」
夏淺沫聲音有些小,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語氣滿是羨慕。
安向秋好像也聽出了她羨慕的語氣。
「你羨慕我什麼呀,蘇以寒對你那麼好,都跟到加拿大去了。」
這句話,讓夏淺沫徹底愣住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蘇以寒,去過加拿大?
她,怎麼不知道!
安向秋半天沒有聽到回答,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偏過頭髮現夏淺沫眼眶有些泛紅,有些擔心。
「怎麼了?」
夏淺沫搖搖頭,用手背輕輕的摁了摁眼眶,道:「沒什麼,我想你搞錯了,我並不知道他追去了加拿大,之後也沒有和他在一起。」
夏淺沫這話說的那樣決絕,聽的安向秋一愣,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只好笑著說了聲對不起。
夏淺沫也沒有再繼續找什麼話題,就只是靜靜的看向窗外。
思緒萬千。
他,去過加拿大?是去找她嗎?
「那個,是這裡嗎?」
終究還是安向秋打破了寂靜,但多少還因剛剛的話,有點不好意思。
「嗯,是這兒,謝謝你向秋,那個屋裡有點亂,下次整理好了我在叫你來玩。」
說完遞給安少秋一張紙條。
「我電話。」
安向秋點了點頭,伸手接過。
「那再聯繫。」
夏淺沫笑了笑,應了一聲好。
可剛走沒兩步,就聽見身後的安向秋低聲說著,不知道是不是對自己說的,但是夏淺沫聽的無比清楚。
「淺沫,你的心真的夠狠,就僅僅因為那幾天他忙實習,沒有陪你嗎?你就鬧了那麼大的脾氣出了國,蘇以寒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玩了命的抽煙喝酒,曠課到全學校都知道,差點還因為打架被勸退,後來聽過你去了加拿大,不管保研的名額追了過去。你真的,差一點就毀了一個前途似錦的人啊,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竟然這樣無動於衷。」
其實,安向秋並不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
但是,就算是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都看不下去了。
夏淺沫聽了,心裡狠狠的一疼,感覺心臟都在被撕扯著,胸口悶悶的上不來氣。
但還是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轉過頭,看向已經追下車的安向秋。
「向秋,你不懂,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說完,轉身進了樓門。
她承認自己是在強裝鎮定,她承認在聽到安向秋的話之後,她心軟了,可那又怎麼樣,她永遠也忘不了母親對她說過的話,永遠。
那晚卻睡的極不踏實,她在夢裡回憶起五年前。
夢到。
那台她接到那通電話,父母過世,她一瞬間失去雙親。她強忍著悲傷,在姑姑的幫助下完成了父母的葬禮。
在葬禮上,所有人都勸她節哀,每個人都會走過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當夏淺沫抬眸看去時,卻沒有從誰的眼睛里看到悲傷。
整個世界好像只有她陷入地獄,只有她在撕心裂肺,舉目無親滿眼蒼涼。
剛剛還在和她打電話的父母,下一秒就躺在了冷冰冰的太平間。沒有一點緩衝,要她怎麼節哀。
三天,她終於強撐著自己辦好了葬禮。
晚上回到家裡,看著父母的生活用品一應具全,彷彿他們只是出去玩了一趟,彷彿不久就會回來。
眼淚再也綳不住了,一顆一顆往下掉,泣不成聲。
直到,電話鈴聲打破了一室的安靜。
「喂,這幾天一直都在跟手術,要被累死了,連手機都沒看,對不起啊。」
打來電話的是她這幾天日思夜想的聲音。
在接到電話之前,夏淺沫還很想念這個聲音,很想這個聲音和自己說一聲別哭了,想他抱抱她。
可是一切的想法就在聽見聲音的那一刻結束了。
她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嗯,沒什麼事兒我想睡覺了,很累了。」
說完便掛上了電話,沒有理會蘇以寒的回復,不重要了。
就像當初媽媽和自己說的一樣,原來一切的感情都會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直到相看兩相厭。
她本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很難過,可掛上電話后卻出奇的冷靜。
想著父母生前的一切,想著母親對自己說的話,就這樣吧,趁著還沒有走到那個地步的時候,及時止損吧。
第二天,夏淺沫回學校找老師要了前兩天被她拒絕的留學生交換名額。
她不想面對任何人,她想逃避,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想法。
因為在這裡總是會想起父母,想起父親每天不耐煩的爭吵,想起母親唯唯諾諾的維持著婚姻。
又會想起小的時候一家人有多麼的幸福,太痛苦了。
也許換個環境就好了,夏淺沫這樣安慰著自己。
而蘇以寒不重要了,她累了,不想再付出了。於是,留下一條分手的簡訊,就離開了。
又夢到。
剛剛到加拿大的時候,她接到了接到的蘇以寒的電話,本來想念已經到了嘴邊,但他卻告訴自己,她真的自私,真的很狠心。
放下電話之後,她終於是哭了。
好久,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她後悔了,卻依然矛盾。
她想回到他身邊,可是害怕最終還是和母親一樣的結局。可是這個電話讓她徹底明白了,後悔沒有用了。
已經什麼都改變不了,現在他恨她,他恨她了。
其實她不知道,在她掛上電話之後,蘇以寒本還想說,回來吧,我原諒你了。
第二天清晨,夏淺沫是哭醒的,半個枕頭都是濕答答的,夏淺沫從來不知道,人竟然可以流這麼多眼淚,這麼多年都流不幹。
她摸了摸枕頭,自嘲的笑了笑。已經將近4年沒有在夢裡夢見那會兒的事情了,今天是怎麼了,是因為回國了嗎?
最開始的一年,夏淺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每天渾渾噩噩的,原來她一向覺得自己挺堅強的。起碼,在考試的時候從來不因為考砸了而哭。
直到到了加拿大才明白,不哭不是因為自己夠堅強,而是因為當時還不夠悲傷。
後來的四年,夏淺沫雖然還是會沉默不語,很少參加活動,但起碼每天循規蹈矩的生活。
夏淺沫一直安慰自己,這只是因為初戀而已,畢竟人們都是難以忘記初戀的嘛。
但是,當時的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此生摯愛,什麼叫做非他不可罷了。
直到回國,她看見了關於他的新聞,聽見了別人說的關於他的事情,夏淺沫突然覺得,那已經寂靜五年的心,再次跳動了。
「蘇以寒,我們還有可能嗎?」
夏淺沫把浸的半濕的枕頭洗凈放在窗台上晾好。
今天,夏淺沫想去看看爸爸媽媽,想讓他們知道,女兒回來了。也有很多心裡話,想和媽媽說一說。
夏淺沫在路上買好了花,是媽媽最喜歡的紅玫瑰。
當時,花店的老闆還在問,「小姑娘買玫瑰花送給誰啊,男朋友嗎?」
男朋友?
夏淺沫腦海里不知為什麼浮現出蘇以寒的模樣。
她自嘲的笑著,即使五年了,他的樣子她還是記得那麼清晰。
「不是,給媽媽。」
「媽媽喜歡玫瑰花啊。」
花店的老闆有些尷尬,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低頭繼續包裝花束。
夏淺沫就這樣抱著一大束玫瑰花走在路上,吸引不少路人的注意,甚至有旁邊的情侶打情罵俏。
「看看人家,送那麼大一束。」
「好,下次買給你。」
「哼,這還差不多。」
如果她當時沒有出國,甚至她當時沒有賭氣說那些,甚至她再堅持一下下。現在的他們,會不會也想大街上的情侶一樣,相互依偎著,講著細膩的情話。
下了公交車沒有多遠就是公墓。
第一次來這裡,再加上有些路痴,顯然找不到地方,夏淺沫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在一排排的公墓里茫然的尋找著。
終於,找到了。
公墓的位置是按著時間葬,一個一個緊密的排列著,父母的墓正好在中間。
四周來掃墓的人,尋找位置已經駕輕就熟,而她,卻是第一次。
她蹲下來,放好玫瑰花,伸手輕輕拂過墓碑上面母親的照片,大概是很久沒有人來了,照片上已經有了厚厚的一層塵土。
那塵封的記憶彷彿跟著照片一起浮現了上來。
時間她記得很清楚,是大一剛入學的第二個星期,母親哭著給她打電話。
母親在那邊哭哭啼啼的說的什麼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清晰的記得出軌兩個字,她從未想象過這個詞會出現在自己的家裡。
掛上母親的電話后,她還是不敢相信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那些家庭破裂的大多都伴隨著無盡的爭吵,最後吵累了,婚姻好像也就走到了盡頭。
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從未聽到過父母的爭吵。
其實沒有爭吵也不見得就意味著幸福,因為那是她還不明白,沒有爭吵只是因為母親一味的卑微和退讓。
可是就在她接受了父親出軌這個事實之後,夏淺沫本以為母親會選擇離婚。
可是她再一次沒有想到她向來柔弱的母親堅定的告訴她,她不會放棄自己的婚姻,就算是死,她也不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