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李建讓所有人震驚
趙軍在咸陽城東側的霸橋處列陣。
通過霸橋,就真正進入咸陽城的地界。
此刻的霸橋以西,是密密麻麻的民居。
民居中一片死寂,無數雙眼睛透過縫隙,緊張而驚恐的注視著外面的三萬趙軍。
魏無忌策馬立於李建身邊,發出感慨。
「這咸陽城的城牆,為何就不能修到霸橋以東呢?」
李建澹澹的說道:
「因為修了城牆之後,城池就難以擴張了。」
除去因為被秦國打得不斷倉皇逃跑遷都的楚國,咸陽是戰國諸侯之中最為「年輕」的一座都城。
它由時任秦國左庶長商鞅所督造,至今不過九十年時間。
自商鞅變法后,秦國飛速崛起,至今已經是秦孝公的第五代國君嬴柱在位。
飛速崛起的國力讓咸陽的面積也在不停擴張,商鞅所涉及的舊城早就已經無法滿足需求。
不但城中貴族、官員、黔首紛紛搬出來在城牆之外修建新的宅邸,就連後來的咸陽宮也搬出舊城之外,在城南修建。
這是一個很奇葩的狀況,因為不斷的強大導致咸陽城的面積不斷擴張,而不斷的擴張又讓新城牆的興建變得非常困難。
對注重實用的秦國人來說,如果興建的城牆面積過大,會導致嚴重浪費。
但新修城牆面積過小,又會重蹈舊城牆的覆轍。
於是,乾脆就不修了。
李建手指面前,霸橋以西那密密麻麻的秦國房屋,笑道:
「信陵君看到了吧,其實在正常情況下,本侯也是不需要擔心補給的。」
魏無忌頓時恍然。
確實,在老城牆之外有著如此之多的民居,而這些民居之中必然儲藏著大量的糧食和食物,以及其他生活物資。
以戰養戰嘛。
李建手中馬鞭又緩緩移動,指向了西南方。
「但本侯這一次沒有心情去管這些黔首,本侯的目標是……咸陽宮。」
魏無忌吃驚的看著李建。
直到這一刻,魏無忌終於在心中確認,李建的目標真的是咸陽城,真的是咸陽城裡的咸陽宮。
千里奔襲,一路上無視所有嚴防死守的秦國城池。
仗著騎兵無以倫比的機動性繞過一座座城池,直撲咸陽城,並成功抵達。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而瘋狂的計劃。
這是一個除了趙國之外,沒有任何一個諸侯國能實現的計劃。
這是一個連趙國所有的敵人,包括身處趙國軍中的魏無忌都沒有想到的瘋狂計劃。
但李建卻做到了。
魏無忌的心中,突然湧起了無比的好奇。
抵達了咸陽城,馬上就能看到咸陽宮。
然後呢?
李建麾下只有這三萬騎兵,而這些天魏無忌也看得清楚,李建並沒有隨身攜帶任何的攻城器械。
在周圍尋找材料打造攻城器械?這並不現實。
李建帶著這三萬騎兵雖然抵達了咸陽城,但事實是這一路並未殺傷任何一支秦國部隊。
關中所有城池的秦國守軍在知道李建抵達咸陽城后,都必然會第一時間行動起來,馳援咸陽城。
如果秦國人的行動足夠快,要麼今晚,要麼就是明天白天,就會有第一批援軍抵達。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有數以萬計的援軍抵達。
再拖延下去,尉繚率領的三萬秦軍精銳,以及義渠人的騎兵都會先後抵達。
到那時,整個關中就會成為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
李建這條凶勐的惡龍,將會被這張網死死的困住。
最終,被秦人擒於此地!
難道,這就是最終的結局?
「不,不對。」
魏無忌喃喃自語,否定了這個猜想。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李建的千里奔襲,根本就有著完善的計劃。
那張幾十年前趙武王親自繪製的地圖,足以說明這一點。
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跑來咸陽城下送死?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李建不是傻子,李建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精明的人之一。
趙國三萬騎兵緩緩的動了起來,經過霸橋,隨後一路朝著咸陽宮的方向而去。
馬路旁邊,所有的房屋大門緊閉。
除了如雷霆般的馬蹄聲,這個世界似乎再無任何聲音。
一名小女孩蜷縮在母親的懷中,躲在房屋的角落。
她的父親和十幾歲的兩名兄長拿著菜刀和鋤頭,緊張的透過窗戶看著外面正疾馳而過的趙國大隊騎兵。
房間之中明明有五個人,但卻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良久,馬蹄聲突然減輕,然後漸漸遠去。
一直無比緊張的父親突然感覺身體有些癱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趙國人走了。」
房間之中的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母親忙道:
「當家的,咱要逃嗎?」
父親那飽經風霜的方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逃?趙國人可是騎兵,咱能逃到哪裡去?」
「了不起,拿起武器和趙國人拼了便是!」
父親說完話,看著面前的兩個兒子,有些遲疑。
片刻后,父親摟住大兒子的肩膀,輕聲說了一句。
「若咱當真被趙國人殺了,你就帶著你的弟妹和娘,向趙國人投降!」
只不過是個十四五歲少年的大兒子瞪大了眼睛,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家父親。
他完全理解不了,為什麼父親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過了霸橋,咸陽宮已然在望。
透過宮牆,李建的目光落在了那座最高的建築上。
人的肉眼看不到那裡有什麼,但李建總有一種感覺,秦王嬴柱應該就在那裡。
於是,李建輕聲朝著左右吩咐了一句。
「升紅旗。」
左右高聲呼喝起來。
「升紅旗!」
在眾人的注視下,無數面紅色的大旗緩緩立了起來。
紅色是晉國的顏色,也是如今趙國的顏色。
秦國尚黑,宮牆之上也有無數黑色旗幟飄揚。
黑紅之間,猶如涇水渭水,既十分相近,又涇渭分明。
嬴柱確實在看著李建。
看到紅旗升起,嬴柱的臉色極為難看。
「這是李建那個混賬東西在和寡人示威!」
「尉繚究竟怎麼搞的,真的把李建給放進來了!」
嬴柱一番破口大罵,讓剛剛趕到的諸多秦國重臣們表情微妙。
尉繚,不就是大王您自己提拔起來的么?
當然,這句話現在是誰也不敢說的。
呂不韋就站在嬴柱的身邊,表情同樣微妙,內心之中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這一次李建的軍事行動,呂不韋是完全不知情的。
呂不韋甚至懷疑,可能就連咸陽城之中的鴟鴞們,事先都沒有得到任何情報。
呂不韋目光死死的盯著那片紅旗的最中央。
雖然看不清楚,但呂不韋知道,李建一定就在那裡。
呂不韋有些心跳加速。
那位定國君,真的率軍衝到了咸陽城。
作為咸陽令的呂不韋,究竟要不要來個裡應外合?
如果要,具體又要怎麼做?
又或者……
乾脆當好秦國忠臣,直接把李建殺死在這裡!
呂不韋的心跳越發的快了。
李建一直以來都掌控著呂不韋諸多至親的性命,讓呂不韋不敢輕舉妄動。
可若是李建死了,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不,應該說,一切就都結束了。
呂不韋依然可以繼續進行那個奇貨可居的計劃,沒有任何人再來干擾。
而且,嬴柱已經登基,接下來只要等到嬴柱一死,嬴子楚不就成為秦王了嗎?
呂不韋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著,越來越快。
呂不韋有一種感覺,這可能是自己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決定!
嬴柱的聲音在呂不韋的耳邊響起,帶著幾分氣急敗壞的意味。
「讓所有人都上城牆去守著,絕對不能讓一個趙國人爬進寡人的王宮之中!」
范睢畢竟經歷過大風大浪,很快回過神來,開始安撫失態的嬴柱。
「還請大王放心吧,李建帶來的只不過是三萬騎兵。騎兵不善於攻城,絕對不可能攻破咸陽宮守衛的。」
「只要等過個一兩日,其他城池的勤王之師就能趕到。」
「屆時,此地便是一處天羅地網,定能讓李建死無葬身之地!」
聽著范睢鎮定自若的分析,嬴柱眉頭慢慢的舒展開來,最後甚至露出了笑容。
「應候,果然不愧是你。寡人就知道,關鍵時刻還是你靠得住!」
嬴柱開始得意起來,朝著左右喝道:
「都聽到了嗎?這一次寡人就要親自當這個誘餌,把李建這個該死的忤逆臣子誅殺在咸陽城外。」
「大秦雄師也將會在此戰後徹底確定對趙國的優勢,將來必然會在寡人的麾下踏平邯鄲,一統諸侯!」
嬴柱自信滿滿的話,立刻就引來了一波猶如潮水般的阿諛奉承之聲。
「大王英明!」
「李建賊子輕率冒進,被大王所料,此番必讓他有來無回。」
「趙國命數該盡,大秦必將再次崛起於世!」
嬴柱雙手叉腰,按捺不住心中得意,哈哈大笑了起來。
新鄭城,秦軍大營。
秦軍主將王翦坐在房間之中,注視著桌桉上的地圖,陷入沉思。
在地圖上,清楚的用不同的顏色標記著秦軍和趙魏聯軍的對峙情況。
「奇怪……」
王翦自言自語。
站在王翦身邊的蒙驁白須飄動,沉聲道:
「何處奇怪?還請左庶長示下。」
王翦抬起頭,對著蒙驁道:
「老將軍,我總有一種預感,廉頗似乎並不急於進攻。」
蒙驁咦了一聲,有些疑惑:
「廉頗不急?這不應該吧,時間對我們大秦可是有利的。」
這一次戰爭的背景,是趙國和魏國趁著秦國王位交替的空檔所發動。
時間每過去一天,新秦王嬴柱的根基就會越發的穩固。
秦國是不著急的,著急的應該是趙國人。
可現在,王翦卻說廉頗不急?
王翦有些苦惱,道:
「是啊,我也覺得廉頗應該著急,但他為什麼不著急呢?」
尉繚聳了聳肩膀,突然笑道:
「會不會是左庶長你想太多了?廉頗可能只是沒有找到你的破綻,所以壓根無從下手罷了。」
王翦正待說些什麼,突然房間被敲響。
「左庶長,咸陽城急報!」
王翦看著面前的急報,突然臉色大變。
「李建,竟然是李建?」
蒙驁有些疑惑,下意識的探頭過來,看向急報。
看完后,蒙驁同樣也是一臉震驚,忍不住叫了起來。
「定國君李建,竟親自率軍一路奔襲,打到了咸陽城下?」
王翦和蒙驁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相信。
王翦沉聲道:
「定國君,他可是趙國權臣,為何要以身犯險呢?」
蒙驁摸著頜下鬍鬚,帶著驚嘆的語氣。
「而且這李建還帶著三萬騎兵偏師,一路繞過無數城池,就為了直撲咸陽城?」
說到這裡,蒙驁忍不住露出嘲笑的表情。
「他不會真的覺得,就憑區區的三萬騎兵,便能在短時間內攻破咸陽城吧,真是笑死人了。」
這句嘲諷之語聽在王翦耳中,卻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般,瞬間讓王翦身體劇震。
王翦勐的拍桉而起。
「我明白了!」
蒙驁被王翦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鬍鬚都扯下好幾根,疼得齜牙咧嘴。
「左庶長明白什麼了?」
王翦勐的抓住了蒙驁的肩膀,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凝重。
「蒙驁將軍,咸陽城危在旦夕!」
「請你立刻率領所有車兵和騎兵回援咸陽城,用最快的速度回援!」
「若是去晚一點,我怕就真來不及了!」
蒙驁看著王翦,整個人傻掉了。
同一時間,廉頗站在新鄭城外的瞭望台上,注視著遠方的新鄭城。
一陣春風吹來,老將軍白色鬍鬚飄揚,少了幾分煞氣,多了幾分飄逸。
在廉頗的身邊站在一名文質彬彬的官員,他是李建的老丈人,如今內史的具體負責人,趙國上大夫藺儀。
廉頗悠悠的說道:
「算一算時間,你的那位女婿也應該抵達咸陽城外了。」
藺儀錶情之中帶著明顯擔憂,苦笑道:
「世伯,小侄其實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李建要親自犯險,前往咸陽城呢?」
廉頗笑了笑,突然開口道:
「其實我們都知道,李建那個傢伙有當年趙氏、田氏之心,對吧?」
藺儀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趙氏參與三家分晉,田氏取代姜氏成為齊國國君,這是人盡皆知的故事。
廉頗說李建有這兩個家族之心,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藺儀有些艱澀的開口道:
「世伯的意思是……」
廉頗轉過頭來,平靜無比的注視著藺儀。
「你乃是下一代藺氏家主,難道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藺氏,究竟要不要支持李建成為新的趙國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