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瓦剌的好朋友
也先一手勒住馬韁,鷹一般銳利的眼眸緊緊盯著眼前這座恢弘壯麗的帝都。
大明朝的帝都,我來了。
大元,終究要在我的手中復興了!
也先彎刀躍馬,他身後無數瓦剌兵馬人喊馬嘶,正在北京城的九門之外安營紮寨。
這些瓦剌人的臉上,看不見如城內明軍那般大戰即將到來的緊張之情,都是相當的輕鬆。
甚至,還有不少的嘻哈談笑之聲。
沒有人覺得,現在的明軍有能力抵擋住他們的一次衝鋒。
土木堡一戰,給了他們所不該有的自信。
對城內的大明君臣來說,這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在也先看來,北京城已然成了褪去衣衫的女子,任憑他怎麼揉捏,所以是根本不著急。
連二十萬主力都在土木堡被自己擊敗,北京城剩下的這些老弱病殘,又怎麼是他手中戰無不勝瓦剌鐵騎的對手呢?
現在的也先,更多是站在高處,如翱翔於天上的雄鷹一般審視著眼前的獵物。
「太師,要直接攻城嗎?」
「不用,把他們的太上皇牽來。」也先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不屑,揚鞭指向前方,沙啞著聲音說道:
「讓他最後看一眼,北京城現在的樣子吧。」
伯顏帖木兒這時策馬上到小坡之上,相比於也先此刻的冷靜,他卻顯得十分興奮。
「哈哈哈,直接進攻吧,大家都想在城內喝酒吃肉!」
中午才抵達城下,放出豪言晚上即可入城,如此的輕描淡寫,視城內二十二十團營為土雞瓦狗。
這,便是此刻這些瓦剌兵馬源自於土木堡一戰擊潰明軍二十萬主力來的自信。
他們能擁有這樣的自信,說到底還是源自於朱祁鎮。
一個將「恢恢天朝,極盛之天下」變成如今模樣,整個歷史上也絕無僅有的戰神級別大帝。
「對這樣一個京城,怎麼能如此的野蠻?」
也先眉頭微蹙,將馬鞭收起在身側,冷笑說道:「我要用無盡的屈辱,來一雪大元上都之恥。」
所以,他拒絕了弟弟伯顏帖木兒的提議。
也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沒有直接派兵馬圍攻,而是命令大軍在九門之外安營紮寨,擺出一副繼續談判的架勢。
很快,朱祁鎮被帶到土坡上。
現在的朱祁鎮,褪去了曾經的意氣風發,沒有身上那環身的明黃金甲包裹,他不過是個灰頭土臉的俘虜。
兩個月前,他還是恢恢天朝的正統皇帝,執掌天下,無數臣民都要卑躬屈膝、奴顏獻媚。
可這兩個月,發生的一連串大事,讓他失去了所有。
御駕親征、群臣苦勸、倚信王振、不斷改道、朱勇殉國、兵敗土木堡、叫關叩門……
緊接著,一個令他的天徹底塌掉的消息。
他的弟弟,庶仲子出身的郕王朱祁鈺被尊奉為皇帝,年號景泰,坐上了自己曾經的位置。
而他,不過是個被遙尊的太上皇。
太上皇,這是他最後一塊遮羞布。
也先正在不斷搖擺著這塊堪堪遮掩住他最後尊嚴的三角布,耀武揚威的去給大明的文武百官、天下子民去看。
也先目視前方,沙啞的嗓音,已難以掩蓋住他內心的激動之情。
「你看到了嗎。」
「前面就是你的都城,現在只需要一聲令下,它就會輕而易舉的灰飛煙滅。」
「多麼恢弘壯麗的帝都,可它現在卻如此的不堪一擊!」
朱祁鎮愣愣聽著這些話,有些不置可否,更有些毫無所謂。
他早已經被驍勇善戰的瓦剌騎兵打怕了,在他眼裡,這些瓦剌騎兵就是所向披靡。
連他的二十萬大軍都敗了,京城又有些什麼,畢竟曾經是做皇帝的,更心知肚明。
也先瞥了一眼,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這全都是因為你,我的太上皇。」
「要不是因為你信任王振,來回改道,讓你的大軍疲於奔命,我還找不到那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你是瓦剌部民永遠的朋友,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回到大明的時候,仍然記得。」
朱祁鎮麻木的聽著,曾身為皇帝的尊嚴早就任人踐踏。
只是聽到最後一句時,他眼中閃爍起一絲希望。
但是很快,隨著也先得逞一般的大小聲傳進耳中,這僅存的最後希望也破滅了。
大明都要沒了,還談什麼回去?
就算回去,還能有人擁戴自己嗎?
這一連串的疑問,朱祁鎮沒有人去問,現在周圍這些虎狼一般的瓦剌人,更不會回答。
也先根本不在乎朱祁鎮的想法,只是對一旁說道:「我看西直門的守軍最為薄弱,派一隊騎兵過去,叫他們投降。」
「告訴他們,我手中有他們的太上皇,儘早投降,一切都還好商量。」
在任何人看來,這件事都是一件美差。
伯顏當仁不讓的說道:「讓我去吧,我去城門前會一會這些綿羊,或許連圍攻都不用!」
言外之意,他居然覺得明軍真的會投降。
其實不只是他,前來圍城的每一個瓦剌人,都不覺得這是什麼十分意外的情況。
他們佔盡了優勢,據那已經死了的小太監喜寧所說,現在的城內,不過是幾萬的老弱病殘。
披甲可登城而戰的,連兩萬人都沒到。
「好,你去吧。」
......
守在西直門的十團營都督喚做劉聚,也是和石亨一樣,戰敗下獄論死,但臨時被釋放出來戴罪立功。
只不過石亨是敗於瓦剌大軍,現在看來,這也的確情有可原,換誰去也是同樣的結果,實在罪不至死。
而劉聚戰敗的卻並不是什麼強悍的敵人,不過是福建農民鄧三茂在正統年間領導的一支起義軍而已。
鄧三茂能在極端情況下擊敗劉聚統率的朝廷圍剿主力,的確是有一些軍事素養。
可身為領兵將領的劉聚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卻敗於農民軍之手,無論如何也是脫不開關係的。
劉聚自少年時起便是一個孤僻的人,雙親早亡,是被他的叔父、御馬監太監劉永誠撫養成人。
這也就造成他這個人的性格,極其的沉默寡言。
就連心腹的親兵,都難以知道他真正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