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隱姓埋名江湖公敵
大夏建德三十二年。
時值隆冬,大雪紛飛。
皚皚白雪如山丘般堆積在道路兩側,放課後的孩童將其作為打雪仗的彈藥補充地,他們嬉戲打鬧著,對抗十分激烈。
或許是覺得普通的雪球威勢不夠猛烈,有位半大孩童抹了把鼻涕,嘿嘿笑著,從路邊抄起塊巴掌大的石頭,包裹進雪球中。
「讓你們看看我亂花雪球的厲害!」
「慢著!把雪球放下!」
身著樸素白衣,手執書卷,許長青站在梅香書堂屋檐下,望著這孩童將要做出的危險舉動,面色一變,連忙出聲制止。
他板起臉,快步向那孩童走去。
似是害怕受罰,那孩童慌亂的將雪球扔在地上,不待許長青言語,一溜煙的撒開腿便跑,唯有認錯的話語還在原地回蕩。
「夫子,我錯了!我娘喊我回家吃飯,我先走了,夫子再見,明日我一定早起!」
「……」
許長青無言以對。
他有些生氣,卻又擔心這孩子摔倒,畢竟雪天路面濕滑。
只得是無奈喊道:「路滑,你慢些!」
「我怕你追我!」
孩童頭也不回,他跑的更快了些。
「……」
我有這麼嚇人么?
許長青神情古怪,他低頭從衣袖裡取出門鎖鑰匙。
卻聽誒呦一聲。
目光循聲望去,那圓滾滾的身影摔倒在地,正苦兮兮的自己爬起來。
倒是忍俊不禁,許長青搖搖頭。
「熊孩子。」
許長青收回目光,轉身回到書堂。
咔噠——
門鎖沒有絲毫準備的便被鎖匙插入。
伴隨輕微聲響,教書整日的許夫子總算是能回家,品嘗自家夫人那絕佳的廚藝。
想想那滋味……
舌尖已是分泌甘甜。
不過……
在回家前,許長青還得去趟永樂坊的濟安堂。
他得去買葯,卻不是給他自己買的,而是,為了他的夫人。
五年前,夫人的家鄉經歷叛亂,雖朝堂反應很快,但還是讓戰火蔓延,百姓們流離失所,夫人也不例外。
她本是大戶人家出身。
但,經歷戰亂,她的家已經支離破碎,一家老小皆亡,就連她自己,也是被叛軍打斷了腿。
來到臨安城時,已是難民模樣。
許長青救下她,在她昏迷那段時日悉心照料,以真氣為其療養,總算是將人從鬼門關邊緣拉回來。
可……
她的腿傷,許長青無法根治,只能藉助藥物來中和,壓抑疼痛。
「唉~」
許長青眉頭緊皺,忍不住輕嘆。
每每想到夫人的腿傷,便有說不清的憂愁,畢竟是被箭矢穿透小腿,筋脈斷裂,骨骼洞穿,傷及根本,雖說有種藥材,可生死人,肉白骨,但始終是找尋不到。
「若不是得照顧夫人,或許,自己親自出去找一找,會更好一些。」
許長青輕念著,鞋履踏過本就輕薄的白雪,身後忽然傳來道有些上了年紀的聲音。
「老許,老許!」
「……」
許長青停下步伐,他回過身,遙望那道遠遠奔來的身影,目光帶起些疑惑。
「怎麼了?劉伯,這般著急做什麼?」
「出事了!」
劉伯胸膛起起伏伏,他扶著許長青的雙臂,調和著自己有些紊亂的呼吸,連聲道,「天地堂的人跑你家裡去了!」
天地堂是當地有名的賭坊。
仰仗著自身與遍布天下的江湖幫派青龍幫有些關係,平日囂張跋扈,無惡不作,但因行事皆在律法界限內,便始終沒被懲處。
許長青眉頭緊皺成個『川』字。
他沒有猶豫,立即打消前去買葯的想法,快步走上回家路途,邊走邊問。
「怎麼回事?快跟我說說。」
「我也不知道嘞,我在門口瞧了眼,就趕緊來找你了,不過我聽見一句話。」
「什麼話?」
「他們說你那死去的爹娘在他們那欠了債,他們是來討債的!」
「胡說!我爹娘平日勤懇持家,怎會欠他們的債?!」
許長青心裡升起些怒意,卻也覺得此事不對勁,他問道,「我娘子呢?」
「清影這丫頭也知曉你爹娘為人如何,跟他們爭論起來了!」
「壞了!」
步伐愈發迅速,許長青眼底滿是擔憂。
自家夫人本就腿腳不便,性子也如大家閨秀般溫婉,現在天地堂的人跑去家裡故意鬧事……
夫人與他們爭論必定要吃虧!
……
臨安城,萬安橋。
微風自鱗次櫛比的樓宇間跳躍,悄然肆虐院內,帶走幾分溫熱,更添寒意。
幾縷懸在面頰兩側的秀髮隨風搖曳,林清影身披雪白貂絨,單手拄著許長青為她所做的拐杖,神情陰沉無比。
「許夫人,欠債還錢,本就情理之中,父債子承,更是天經地義。」
本就不大的院落被天地堂門眾堵得水泄不通。
門前還有圍觀百姓在竊竊私語。
陳善財捧著自己厚實的肚腩,如彌勒佛般,笑眯眯的搖晃著自己手裡的宣紙。
「這白紙黑字,寫的亦是清清楚楚,你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也知曉,許夫子是位教書先生,拿不出千兩黃金。」
「若放在平日,念在許夫子多年為臨安城孩童啟蒙的份上,這錢財,我們也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