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師一徒,光明教的橄欖枝
琉璃燈高懸屋檐,顧南倚靠在欄杆,跟嫂嫂大眼瞪小眼。
至於豐腴貴婦,也索性抱著瞧熱鬧的心思,搬來涼椅錦墩,坐等陛下那邊的回應。
她倒要看看,小南是否真有被重點栽培的跡象。
而鼻青臉腫的溫婦人,依舊躺著地上哀嚎哭訴。
「你……」嫂嫂欲言又止,還是沒說什麼。
向來不成器的小叔子好不容易硬一回,蔑視權勢、威風盡顯,她哪裡能拆台。
顧南內心喟嘆。
嫂嫂本來就不願離開故土,如今暴君使壞,給她七品誥命夫人的光環,可把嫂嫂哄得暈頭轉向。
他總不能一味讓嫂嫂遷就自己,就算是唯一的親人,他也沒有權利替嫂嫂做決定。
「該死的暴君,你就是我的孽緣!!」顧南仰望漫天星辰,親吻那張臉蛋的後果已經逐步顯現。
「小南,姨給你剝葡萄。」楊韻慵懶的靠在涼椅,將十幾顆剝了外皮的紫葡萄遞給他。
顧南接過,將葡萄含在嘴裡,隨意問她,「朱兄呢?」
「臭小子還在煉獄查案,說要幫你洗清冤屈。」
楊韻說起兒子黛眉緊蹙,想來也擔心煉獄隱藏的兇手。
這牛皮大王還蠻仗義……顧南輕輕頷首,將一顆葡萄遞給嫂嫂,「很甜,你嘗嘗。」
「不吃!」蕭梅一臉慍怒,這倆人還有閑情聊天,她可提心弔膽,生怕遭到龐尚書。
正說話間,一個大腹便便的青袍官員磨磨蹭蹭走進成國公府邸,垂著頭強忍屈辱。
半夜被聖諭驚醒。
「你給顧家跪下請罪。」——這是蟒袍太監的原話。
楊韻霍然起身,表情錯愕,鳳眸里有不可思議之色。
這就是陛下的態度?
「跪!」顧南表情森冷,突然有股無名火冒了出來。
倒不是全針對這個六品御史,而是埋怨暴君。
不殺我,還看重我,什麼精神病人。
溫婦人連爬帶滾抱住相公的大腿,哭嚎著自己的慘狀,龐玖厭惡地剮了她一眼,旋即壓抑著羞恥,小心翼翼道:
「顧公子,是本官一時孟浪,請你別放在心上。」
「本官?」顧南饒有興緻地審視他,平靜道:
「覬覦我家店鋪,還想讓我嫂嫂作妾,貪財好色你是樣樣都占啊。」
「顧公子,你誤會鄙人……」話說半截,白袍身影閃了過來,龐玖被一腳踹翻在地。
「小南!」嫂嫂剛想說適可而止。
咔嚓——
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龐玖發出殺豬叫的哭嚎,下體鮮血侵染官袍,整個人痛到昏厥。
楊韻美眸圓瞪,遠處的護衛們脊骨發寒,感覺涼颼颼的。
直接踹斷命根子啊!
「老爺!」溫婦人肝膽欲裂,老爺下半身殘廢,她的下半生也毀了。
「走,楊姨處理一下。」顧南拉拽著不知所措的嫂嫂,準備回家睡覺了。
暴君表明態度,也就是讓他肆意施為,怎麼報復都在默許之中。
但陰險的暴君也埋了一個坑。
如果現在顧南敢一走了之,絕對會被扣上將朝廷命官致殘的帽子,那就是畏罪潛逃。
「我給你擦屁股?」楊韻望著兩人的背景,氣惱地跺腳。
府外馬車,嫂嫂坐進車廂里,還一直保持直視顧南的狀態。
「你戾氣太重了!」她突然嚴肅。
原以為會被責罵或者抱怨,沒想到是關心。
「沒有啊……」顧南毫無察覺。
「你變了。」嫂嫂眼睛不眨打量他,憂心忡忡道:
「別去煉獄任職,那裡陰森污穢,積累了太多罪孽。」
顧南默然,肯定不是煉獄的原因,而是他自己。
一個人連死都不怕,豈會在乎別人的生死?
他現在尚且還是弱小發育階段,都難以克制心頭的惡念,等以後屹立絕巔,恐怕真會淪為一尊魔神。
「別擔心,我多讀幾遍佛經,養心靜神。」顧南敷衍回答,隨後轉移話題:
「我變了,脫去稚嫩,變得強壯。」
他煞有其事地舉起手臂。
「貧嘴!」嫂嫂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根竹鞭,往他身上抽了幾下,嚴厲訓斥道:
「以後不許再肆意妄為了,也別提離開楚國,你看陛下對你多好。」
「是是是……」顧南求饒。
……
連續十天,顧南都宅在家裡,可惜沒有二次元動漫,也沒有嘉然,沒有遊戲沒有電影,沒有洗腳按摩城。
不,這個有。
但他對勾欄失去興趣,除非名動神洲的清倌人坐台,否則他是絕對不會再光顧的。
至於龐玖被廢,沒有掀起多少漣漪,龐家也不敢問責。
意料之中。
顧南奉命行事,手握暴君旗號,比死神的鐮刀還管用。
「公子,門房突然收到一封信,來者頭戴斗篷,神神秘秘。」
丫鬟噠噠噠走進花園,將摺疊起來的信件呈上。
顧南丟掉書卷,這時代就是麻煩,有事不能微信搖一搖么?
他展開瀏覽,就八個蠅頭小字。
【怡紅戲園一見。】
落筆——念慈。
顧南眯眼,將信箋撕碎,腦海里琢磨著對策。
這是報復我?
按理說姜司長殺了兩個護法,七個堂主,作為小嘍啰的尼姑肯定陪葬了,不可能活著。
「怡紅戲園。」顧南搜索記憶,這是金陵城最大的戲園,平常都有幾千號人,不少捕快駐紮。
對方特意打消我的顧慮,才選了這麼一個地點,看上去沒有惡意。
「備馬!」
……
富麗堂皇的莊園,到處都是飄蕩彩帶,一座座裝飾得熠熠生輝的戲台高佇,戲伶嘹亮清越的嗓音傳遍四方。
人山人海,老少皆宜,叫好哄鬧聲不絕如縷。
顧南負手漫步,心中卻提高警惕,暗中思考了十八種逃生對策。
反正一定不是尼姑,從犯罪學心理分析,就算還活著,她短時間也不敢踏入關押她數年之久的金陵城。
不知不覺走到偏僻的角落,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
「顧南?」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清俊男子注視著他,身邊跟著宮裙曳地的大凶婦人。
「是我,什麼事?」顧南閑庭信步,找了一張無人桌子落座。
「我叫秦朗,這是我師尊。」清俊男子笑得洒脫,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美婦人面無表情,眼角一顆淚痣,柳眉如長劍,格外波濤洶湧。
「念慈是我師姐,可惜被姜魔女給擊斃了。」
秦朗坐下之後,口吻悲慟,眼神透著濃濃的恨意。
死得好……顧南怔愣,惋惜道:「真是驚天噩耗。」
美婦人仔細觀察他的微表情,旋即沉聲道:
「念慈逃出金陵城,便給本尊傳信,將你見義勇為的事迹如實彙報,稱你想拜入光明教,剷除世間邪惡,還神洲朗朗乾坤。」
顧南心潮起伏,有種荒誕之感。
等等……
他迅速分析這段話,得到三個結論。
第一,念慈死了,死之後符術自然消失,也就是死無對證,現在光明教並不知道念慈身上曾經被施展符術。
所以他很安全,不必擔心報復。
第二,念慈撒謊了,沒有誠實闡述如何越獄,而是給他邀功,大抵是如何忠勇無畏,如何嚮往光明,不甘平庸云云……
第三,雖然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但畢竟是徒弟的遺願,做師父的怎麼著都得滿足。
「過譽了。」顧南謙虛且矜持地開口,旋即保持緘默。
美婦人盯著他,平靜道:
「我查過你,嫉惡如仇,多次辱罵楚國魔頭,因此被關進牢房的次數不下雙手之數。」
秦朗一臉敬佩,在魔頭的邪惡統治下,還有這樣的英傑,難得可貴。
至於協助越獄還能逃過一劫,那很容易想到。
光明教教徒慘遭姜魔女毒害,誤打誤撞,眼前的顧南反倒有功,肯定會被釋放。
「唉,往事不必多提。」顧南俊美無儔的臉龐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得意。
「正式詢問你,可願加入光明教,替天行道,剷除邪惡?」
美婦人表情嚴肅,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
顧南思緒紛飛,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剷除邪惡,恰好他與罪惡不共戴天。
聽聞光明教的勢力遍布神洲,滲透各國,有這個平台,他就可以接觸楚國以外攜帶反派值的「惡人」。
「你不願?」美婦人加重語調。
秦朗眼神崇拜地看著師尊,恭敬道:「我師尊是光明教殿主。」
也是變相提醒,有師尊引薦,你在光明教的前途一片坦蕩。
這小子絕對有騎師蔑祖的壞心思……顧南都能察覺此人眼神隱藏的愛慕之色。
「我願。」他鏗然有聲。
對他有裨益,為什麼要拒絕?
至於殿主可比護法地位還高,護法一般是三品修為,莫非眼前的大凶婦人是二品?
「好。」美婦人輕輕頷首,一塊橢圓形的白玉令牌飛了過來,正面綉著複雜藤蔓,背面是乾坤道圖。
「從此往後,你就負責楚國情報,及時給光明教提供信息,會有相應的賞賜。」
顧南接過,趕緊收入袖中,斬釘截鐵道:
「誓死效忠光明教,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是絕對不會出賣楚國的利益,至於情報什麼的,隨意編纂敷衍就行了。
「希望顧兄說到做到,以後用這個聯絡。」秦朗笑著說完,寬大袖袍飛出一隻巴掌大的鴿子,七彩羽毛,望去很有靈性。
若是出賣你們,如實跟暴君彙報,會有什麼獎勵?
顧南將鴿子納入袖中,突然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