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高山流水遇知音
宋陽這一嗓子，不但讓幾個潑皮愣住，甚至那位被調戲的姑娘也愣住了。
其實在外城，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卻是那姑娘都沒想到真能有人來救自己。
「放開她！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三名潑皮轉身看向宋陽，卻猛地身子一震。
當宋陽看到中間那人時也有些意外，這不是之前在葉家小吃攤被牛方揍了一頓，又被自己搜刮乾淨的兄弟么？
他說自己是什麼幫派的來著？還放了狠話，但之後就再沒見著人。
「原來是熟人啊...怎麼？內城混不下去就到外城來調戲良家？姑娘莫怕，他們都是些紙老虎，根本不足為懼。」
宋陽走過去，將那碎花裙姑娘擋在身後。
潑皮小頭目看到宋陽表情有些不自然，僵持片刻后竟選擇了退讓。
「呸！晦氣....我們走！」
「嗯？」
宋陽其實都做好了打架的準備，卻不成想對方連句狠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姑娘你沒事吧？」
「啊？多...多謝公子！」
碎花裙姑娘詫異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急忙回身對宋陽鞠躬道謝。
「不必客氣，沒想到這幫人在光天化日就敢做出這等事，就沒人管嗎？」
「公子...不是鳳都人吧？『奎星幫』可不是紙老虎。」碎花裙姑娘看著宋陽，小心問道。
「奎星幫?又是奎星幫，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有那麼霸道嗎？」
宋陽記得上次葉瀏也是這麼告訴他的，還說這個幫派得罪不得。
可...自己上次讓牛方打了他們的人，也沒見有什麼報復行為啊？
還有剛剛，那位被自己「打劫」過的小潑皮，怎麼這次連狠話都不放就走了？
「公子有所不知，這『奎星幫』的確有霸道的資本....據說當年大鳳太祖皇帝攻打鳳都時，就是『奎星幫』裡應外合，從裡面打開了城門。所以在太祖皇帝君臨中原之後，就封那奎星幫幫主為『奎王』，雖在朝廷里沒有任職務，但地位也算超然，一般大臣都不敢招惹他，更別提普通百姓了。」
「哦....原來如此...姑娘倒是懂得挺多啊。」
碎花裙姑娘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失言，急忙道歉：「小...小女子也是聽說...還是多謝公子了....啊？」
這位姑娘正要對宋陽作揖告辭，卻發現懷裡抱著的器物發出異響。
她緊張的走到路邊，將那包裹著的棉布取下。
宋陽看到這姑娘抱著的，乃是一張七弦琴。
「糟了....肯定是剛剛那幾人推搡時碰掉的...怎麼辦....雲若姑娘還著急用呢...！」
看那姑娘著急的樣子，宋陽湊過去問道：「姑娘剛剛可是去定弦了？」
對於樂器技能點滿的宋陽來說，只一眼就看出這琴的問題出在哪裡。
「是啊...外城有一位目盲琴師，雲若姑娘只在他那裡定弦調琴...今日她便要使用，現在回去重新定弦肯定來不及了！這可如何是好？」
「姑娘別著急，能否讓在下看看？」
「嗯？」
那碎花裙姑娘抬頭看向宋陽，驚訝道：「公子通音律？」
「略懂，略懂~」
宋陽接過那張古琴，用手輕撫琴身，掄指刮過琴弦，靜聽每根琴弦的聲音。
「嗯....典型的『靈機式』造型，琴面桐木斵，琴底梓木斵，冠角、岳山、承露皆是硬木所制。翠玉琴軫、琴徽。琴身通體牛毛斷，看樣子最少在四百年往上了，很不錯的一床琴。」
那位碎花裙姑娘見宋陽只是摸了摸、聽了聽，便將這張琴的情況說了個八九不離十，當下滿心驚訝。
「公子是琴師？」
宋陽笑著搖頭，輕輕轉動琴軫：「在下只是愛好罷了，好了，姑娘聽聽可是剛才的定弦？」
宋陽坐在路邊，將那張琴放於自己腿面上，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隨手來了曲「流水」片段。
宋陽的琴技早已登峰造極，即便是隨手彈撥也非同小可。
那位碎花裙姑娘明顯也是此道中人，宋陽這邊琴音響起，她便彷彿被帶入到琴曲的意境之中，雙眼逐漸變得迷離。
琴聲穿越逐漸熙攘的人群，穿過鳳都縱橫的街道，彷彿來到了綠水青山之間。
那琴聲時而淺如墜玉，時而亢似龍吟，時而清冷纏綿，時而澎湃浩蕩，隨著陣陣松風，匯入山泉，漫入嵐岫，潺潺切切....
古琴曲《流水》是一首極具表現力的樂曲，充分運用「滾、拂、打、進、退」等指法及上、下滑音，生動地描繪了流水的各種情態。
那名碎花裙姑娘被琴音帶著猶如置身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繼而又好似歡泉于山澗鳴響，令人愉悅之情油然而生。
可聽這聽著，旋律開始跌宕起伏、風急浪涌！息心靜聽，宛然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際矣！
而跌宕過後卻音勢大減，恰如輕舟已過，勢就倘佯。曲末流水之聲復起，緩緩收勢，整首樂曲一氣呵成，聽之如同得到了流水的洗滌一般，不禁令人久久沉浸于思緒中無法自拔。
宋陽停手按在琴面上，微笑抬頭道：「姑娘，姑娘？琴音是否如姑娘所願？」
「嗯...啊？哦....極好，是極好的...！公子的琴藝舉世無雙，令人敬佩！小女子段如錦，敢問公子大名？」
「在下宋陽宋北焱，姑娘客氣了~倒是姑娘你，能聽懂這琴曲中的意境已然不易。看姑娘言談舉止，似乎也不像這外城人....」
段如錦微微一禮道：「讓公子見笑了，小女子....是犯官後人....」
宋陽意識到對方的情緒變化，忙轉移話題：「那...不知姑娘這張琴要送往何處？」
段如錦望著宋陽感謝一笑：「哦，是送去給醉仙樓的雲若姑娘。」
「醉仙樓？雲若....不是延維暗戀的對象么？」
宋陽嘀咕著，忽的笑道：「正好在下也要回內城，倒不如一同前往，也防備著剛剛那些奎星幫的人去而復返。」
「那就有勞公子了。」
段如錦見宋陽琴技高超，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不知宋公子的琴技師承何派？」
「這琴技啊....乃是在下幼時，有一日在山中玩耍，碰到一位雲遊的瘋道人所傳。」
宋陽這個「瘋道人」也算是百搭了，什麼都能靠上。
「竟有此奇遇？不知宋公子剛剛彈奏的曲子有名字嗎？」
「名為『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果真有意境，讓人聽之如身臨其境....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
宋陽神色一怔，忍不住側身打量這位衣著普通的女子。
她剛剛竟然說出了鍾子期聽到伯牙撫琴時說出的名言。
據宋陽所知，這個世界的歷史中是沒有「伯牙斷琴」這個典故的，那麼也就是說此女竟如鍾子期，是那位「知音」？
「段姑娘果真是這麼想？善哉，子之心而與吾心同！真知音也~!」
段如錦聞言也是一怔，繼而側身打量宋陽。
她沒想到自己和這位宋公子在琴技音律的見解上是如此相像。
「嗯...不知段姑娘一會送完琴可還有事？在下除了這曲『高山流水』，還有幾曲難覓知音，如果姑娘不嫌棄....」
宋陽是想邀請段如錦去無為居玩音樂的，但又覺得第一次見面就邀請人姑娘跟自己回家，是不是太過唐突了？
可誰知宋陽話還沒說完，那段如錦便答道：「無事無事，送完琴我就沒事了！公子還有幾曲？如錦願做那位知音！」
段如錦似乎對音律一道頗為熱愛，竟然一口就答應下來。
然而在她說完這番話后，卻是連自己都吃了一驚。
咦？自己應該是對男人敬而遠之的才對，怎麼對這位初次見面的宋公子...如此沒有防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