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飛蛾

黑沉沉的大廳，散發出一股壓抑的腐臭味。

那是乾涸的血和腐爛的屍體攪拌在一起的味道……李雲瀚將打火機點燃，舉在自己後方，剎那間，他淡薄的影子射出去好幾米遠。

就在影子鋪開的剎那，視網膜上無數信息開始瘋狂跳動！

「發現蛾王選種體，宿主已經死亡。」

「發現蛾王選種體，宿主已經死亡。」

信息不斷刷屏，何止上百！

也就在這一刻，李雲瀚終於看清了黑暗中隱藏的大恐怖。

那是一個個繭。

地面上鋪滿網狀物，一枚枚一米多高的繭樹立其中。放眼看去覆蓋整個地面！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黑暗中。

每一枚繭上，都有一位同學的頭顱——不是砍下來再放上去，而是他們本身就被包裹在繭中，就和NANA的做法一樣。

不一樣的是，每一個頭顱頂端，都長出了一種類似於植物的莖稈，有的甚至開出了花。

花開三層，每層五瓣。而花蕊，則是一隻只猩紅的眼睛，鬼魅一般凝望著這個世界。

「冬蟲夏草……」李雲瀚暗罵了一聲，他明白了，蛾王將自己的幼蟲產在人體內。以人體為養料孵化，孵化的過程中，人會被從內到外慢慢吃空。而更恐怖的是……這時候人往往還沒死！

在無盡絕望中，活生生地感覺自己被一點點吃空。

這一瞬間，李雲瀚甚至產生了一絲從地面上過去的想法。

「不行！」他立刻否決了：「地面上危險更大……那恐怖的紙人隊伍根本不是我能抵擋的。而且……我這點理智，看見一些更恐怖的東西，恐怕真沒救了。」

首先，蛾王看一眼只減2點，有容錯率。

其次，對方捕食等級28，恰好在他邀請範圍。而且，自己急需恢復理智，目前已經找不到第二種帶食材的詭物。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確定，宋麒麟說的沒錯。

這裡真的有地下通道！

因為，地面上沒有蛾王的蹤跡！

「它還在下面。」李雲瀚看向黑暗深處，神色更加凝重了起來。

下面沒有燈，當年306旅唯一倖存的只有旅長方勇華，他親口說過，下方基本被毀掉了。

沒有燈，就等於他的異能無法及時作用。

他小心地放好打火機，按照記憶中快速走了下去。

很快，順著地上的銀粉，他走到了一條通道前方。

這是一個足足有兩米見方的洞口。

本來擋在這裡的雕花鐵門，已經癱倒在地，所有血跡到了這裡都戛然而止。鐵門後方不遠，是一片坍塌的土石堆，不過，現在已經被蛾王撞開了。那漆黑的大洞，宛若惡魔的瞳孔。

「艹！就知道那個娘炮不靠譜！」

李雲瀚罵了一聲，對方的話沒錯，這裡面確實有條通道。

但對方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蛾王從裡面衝出來，這條通道是處於被土石封禁的狀態，他們根本走不了！

「現在還不能隨意進去，如果沒有出口，又有高等級詭物進來，那就是真正的瓮中捉鱉！」他啐了一口，手深入洞中，點燃了火機。

三秒后，火焰微微一跳。他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雙手合十，虔誠無比地說道：「爸、媽，保佑我。」

隨後毫不猶豫地走了下去。

濃霧中並不是沒有光線。

而是透過厚密的霧層，光線昏暗了許多，到了這下方更是如此。

在摸索著前行了三十米之後，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他不得已點燃了打火機。

「奇怪……」他皺眉看向周圍：「這裡……保存地這麼完好？校方重建過？」

入目之處，是簡陋的石壁。看得出來當初下了功夫，牆壁雕刻地非常完整。

頭頂還拉著電燈線……整條通道寬大約有三米，高在兩米半左右。對於幾十年前，這已經算是個不小的工程了。

潁河科技大不算大型學校，東西直線距離不過七百米。

每走一百步，他就點亮火機看五秒。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前行了兩百多米。

坑道的構造不算太複雜，他甚至沒有看到岔路。就在又走了三十米后，忽然，他感覺碰到了什麼東西。

刷——！冷汗層層炸起。他本能地往下一蹲，但是，什麼都沒發生。

咕咚……有什麼東西被自己踢了出去，他神經完全繃緊，死死貼在地面，足足過了十秒，才輕輕點亮火機。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骨。

它的頭顱，正在距離李雲瀚兩米外的地方，幽幽看著他。

古怪的感覺如同潮水一般湧來，李雲瀚死死盯著那具屍體，他終於明白，這裡為什麼會給他這麼強烈的詭異感了。

方勇華說，這裡已經被炸毀了。

但他下來發現並不是這樣。

他本來以為是校方重修過，但這具屍體點燃了一切疑惑：這裡從來沒有開放過！

「生物的骨骸，如果是露天，一年半內就差不多自然分解了。」

他走前幾步，輕輕抓起顱骨，沉聲道：「除非是這樣，完全密封，極其乾燥的地方，才有可能保存幾十上百年。」

「期間打開過一次都不行！」

他深深看著那具屍體，對方身上穿的還是近幾十年前的藍色制式反抗軍服。

就算校方重修，也不可能容忍這種烈士遺骸留在這裡。必定要請入烈士陵園。

但……為什麼沒有呢？

就在他若有所思的時候，他摩挲著骷髏的手指忽然一頓。隨後立刻將顱骨帽子掀開。

顱骨眉心，赫然有一枚彈孔！

在曾經跟隨父母走南闖北的時候，他曾經看過不少偷獵者的手法。也了解過有關彈痕的一些基礎知識。

很簡單，裂痕多的一面是射擊面。

這顆顱骨，射擊面在後腦。

而且……他是趴著死的。

「背後開槍。」李雲瀚看向前方，黑暗中隱藏著深邃的走廊——在這種地方，又是燈火通明，無論出現誰都能一目了然。

除非出現的是自己人。

「當時，有人在這裡面殺人……正因為信任，對方才根本沒有防備。」

這些，方勇華也沒說……

啪茲……頭頂的電燈閃了閃，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搖了搖頭，他放下屍骨站了起來。

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好奇心爆棚地追查下去，但現在不行。

然而，就在他站起的剎那，隨著電燈的閃爍，他眼角餘光猛然發現……自己身旁，居然無聲無息地站著一個人！

距離他不到一尺！

好像……一直趴在他肩膀上一般。

「艹！！」腎上腺瞬間飆升，他本能地揮拳打出。緊接著，一股鈍痛從拳頭上傳來。

他砸到了牆上？

啪茲！

還不等他喊痛，電燈再次一閃。人影再現！

「這是……」李雲瀚愕然看著眼前的一幕，剛抬起的手也緩緩放了下來。

瞬間的明亮和黑白，在視網膜上勾勒出清晰的視覺殘影。他終於看到了，那個所謂的人。

他，在牆上。

隨著電燈明滅不定，時隱時現，就像老式的幻燈片一樣。

啪茲……啪茲！啪茲啪茲！

電燈閃爍越來越劇烈，而牆壁上的幻燈片，終於開始繼續。

一個穿著老式軍大衣的男人，手籠在袖子中。正和藹地和一名士兵說話。

他們都穿著反抗軍的藍色制式服裝。

然後，在士兵轉頭的時候，軍大衣男人的手閃電一般拿了出來。

他的手上，握著一把手槍。

砰！無聲的槍聲，士兵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往前倒了下去。

動作非常簡單，畫面也相當模糊。而觀看這一幕的李雲瀚，卻愕然看著牆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殺人的……是方勇華？方將軍？」

「他……殺了手下的兵？」

赫赫有名的306旅。

每年都要在電視上出現好多次的方將軍。

在地下坑道中，槍殺了一名己方士兵。還是在帝國軍兵臨城下的時候！

而且還出去說，這裡已經被完全炸毀。

「不對！」還不等這個問題想清楚，李雲瀚立刻點亮了火機，仔細地看向牆壁。

「這些畫面，為什麼會留下來？」

火機照耀下，分辨了好幾秒，他擦去額頭冷汗，喃喃道：「原來如此……」

「這下面，應該有個巨大的鐵礦！」

「牆壁是棕紅色，這代表土質中富含四氧化三鐵……」他抬頭看向明滅不定的電燈，沉聲道：「老式電燈漏電，電能傳導，加上電燈漏電后瞬間的黑白。居然在牆上形成了這種『曝光』效果。」

「當再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就把當時的情況完美刻印了下來！」

這就是老式相機的照相原理。

而當初大名鼎鼎的「首都長夜宮鬼影事件」，就是這樣的道理。

他感慨的看向牆壁上不斷閃爍的畫面，複雜地說道：「我不知道方將軍在隱藏什麼，但他恐怕做夢也沒想到，這裡居然完美記錄了當時的一切……」

話音未落，他的目光忽然頓了頓。

一寸一寸地，移向方勇華的肩膀。

在那裡，靜靜地趴著一隻飛蛾。

灰撲撲的翅膀，藏在軍大衣的毛衣領中，幾乎看不出來。

而這隻飛蛾……長著方勇華的臉！

這……可是幾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