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能幫一點是一點

陶宛娘水壺裡水，總是白天空了，晚上又滿了，家裡幾人也不驚訝了，反正都是地下的老爹給的。

走了三天，終於走出了山坳坳，到了外頭，遇上的人也就多了起來。

「記住，食不外露，你們一個個也都長點心，收起你們沒用的同情心，一切以我為主。」

「還有，把傢伙都放在自己隨手能拿到的地方，要是有人欺負我們，我們必須反擊，記住，人善被人欺，這世道，想要活下去，必須狠。」

趁著四下無人，陶宛娘叮囑兒子媳婦。

「我們的目的是去省府，不能在路上耽擱，知道嗎？」

四個大人都是連忙點頭，這次是真的幸虧有陶宛娘，雖說逃荒吧，但是饅頭有的，水也夠的，還有肉吃。

以至於遇到路上餓的啃樹皮，吃觀音土的人，陶宛娘一行顯得精神好很多。

雖然身上衣服破舊，但是這幾人臉上不臟，嘴唇也不幹裂，最主要的是，隨行還能帶著三個年幼的孩子。

孩子是餓不得的，帶著孩子，那肯定是有口糧的，所以，陶宛娘一行人，走在黃土路上，格外惹眼。

「娘，我有點腳亂，他們的眼神跟要吃人一樣。」推車的凌大虎低聲說道。

「慌什麼，把狼頭給我掛起來，記住，我們是山裡的獵戶，打獵為生的！」

陶宛娘鎮定說道，這種情況她早就預想到了。

「你們吃飽喝足的，難道還怕這些個餓的脫相的人嗎？」

「你們兩兄弟真是白長了大高個，拿住男人的底氣來，老婆孩子都要你們保護的！」

陶宛娘說的很不客氣，凌家兄弟，看著個高的，膽子卻一點也不大。

「大姐，行行好吧，給口吃的。」

一個傴僂著腰的老婦人拄著拐，拿著個破碗，湊到了陶宛娘的板車前，一臉的菜色。

「閃開閃開，我們上有老下有小，哪有多餘的口糧給你們！」

「大姐，我叫你大姐，你看看，我這衣服都遮不住胳膊了，褲子都到膝蓋了，還有這，你瞧瞧，你瞧瞧~」

陶宛娘扯著衣擺，賣慘道：「都是洞啊，老鼠啃的洞，你好歹還能有身沒破洞的衣服，你好意思跟我們要吃的嗎？」

陶宛娘心裡酸楚，被二十來歲的叫大娘，被歲的叫大姐，她是有多老啊，她明明才三十六歲啊！

老婦人被陶宛娘的話直接給懟的語塞了，下意識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好像，還真比對方的體面些。

「再看看，我大孫子，你知道他多大了了，可是看看，豆丁一樣的胳膊，腿，這看著三歲都沒有啊，我們窮，窮的孩子都只有半條命了，真的沒有多餘的糧。」

陶宛娘扯過一同坐在板車上的狗娃，張嘴就來。

趕車的凌大虎心頭一震，娘親怎麼可以胡說八道地這麼理所當然啊！

老婦人一時也接不上陶宛娘的話，看看睜著眼睛打量自己的狗娃，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陶宛娘倒是一愣了，她還想了很多更慘更絕的呢。

板車繼續推著，陶宛娘回頭，就看到那老婦人弓著身子走到了路邊，抱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俏兒，奶奶沒本事，還走得動嗎，再走走吧，就算要睡，也尋個能睡的地啊！」

「奶奶，俏兒不餓，俏兒能走~」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像是飄一樣，一張臉，瘦的脫相。

「娘，要不，捎上一程吧，看著挺可憐的。」

陶宛娘還沒同意，凌大虎已經停下了腳步，眼巴巴看著陶宛娘。

這該死的同情！

陶宛娘瞪了一眼凌大虎，這逃荒的，哪個看著不可憐？

「捎，你捎，就你娘我跟你兒子，你都推得腳發軟了，再捎個老婆子跟小姑娘，你還推的動？」

陶宛娘譏諷口氣說道，「喊苦喊累的可不是我！」

「娘，我可以的。」凌大虎眼睛一亮，沖一旁的王紅玉使了使眼色。

王紅玉看著那一老一少的，心裡也堵得慌，自己男人怎麼想，她怎麼猜不到呢？要不是凌大虎老實敦厚，當初她也不會嫁啊！

「娘，能幫一個是一個吧，大不了，我也來推。」王紅玉幫著凌大虎說道。

「呵！」陶宛娘冷笑，沒有多說什麼。

但陶宛娘的不反對就是同意，凌大虎趕忙招呼那一老一少過來。

「大娘，你們要去哪裡，我們是去省府的，捎你們一段吧！」凌大虎直接說道。

陶宛娘聽得牙根都疼了，這傻兒子啊，她立馬看向四周，看到有人蠢蠢欲動。

「要上趕緊上，傻兒子不怕累，老娘我，還怕曬呢！」

陶宛娘喝道，「這世道啊，都是苦啊，樹皮啃完觀音土，肚子裡頭硬鼓鼓，哪天才是個頭啊！」

「走，趕緊走，你們兩個，別擠到我跟孫子啊，否則，別怪我一腳把你們踹下去。」

「謝謝，謝謝你們！」

老婦人跟孫女是真的走不動了，幾天沒有吃東西，她舔著老臉討要，但這世道，誰能有多的口糧啊！

「我們是要去省府的，我兒子在那裡，謝謝你們啊！」

「大姐，你說你兒子在省府，這旱災一年半了吧，他們就沒來接你跟孩子？」

陶宛娘開口說道，這話說的有些直白了。

「不是我說的不好聽，我看哪，那邊就不想要你們了！」

「你胡說，我爹不會不要我的！」

小姑娘瘦骨嶙峋，氣性兒大，被老婦人抱著，卻還是立馬嗆聲道。

「呵，小丫頭片子不懂，大姐你還不懂嗎？」

陶宛娘是想讓兒子媳婦都長點心，這一老一少看著是可憐，但說的話未必是真的。

老婦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拉過陶宛娘的手，將深藏的一個手串過到了陶宛娘的手裡。

「大妹子，這檀木手串是我以前廟裡頭求來的，高僧開過光的。」

「你幫了我跟俏兒這一回，我也無以為報，這手串就送給你了！」

陶宛娘本來是不想要的，逃荒路上，手串能吃還是能喝？

但是看到這盤的光亮的手串時，她突然心念一動。

[小葉紫檀手串，三兩白銀，是否兌換？]

「大姐，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行吧，我們就捎你們一頓。」

陶宛娘沒有立刻兌換手串，只要知道這東西能換三兩銀子，她就滿意了。

「我們手裡呢，還有一點的饅頭干，平日里，我們就是泡著水喝，到沒人的地方，也給你們點，世道苦，大家能幫就幫一點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