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昭容
004昭容
天剛亮,李顯這個大孝子就到了上陽宮給天後問安。
晨醒昏定,孝子所為也。
只是天後年紀大了,精力不濟,起床的時間難免會晚上一點點。
李顯倒是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反而在等了大半個時辰后仍然滿臉擔憂:「太后是否有微恙?是否需要兒臣命太醫前來?」
天後微笑道:「皇兒有心了。都是些老毛病,太醫來了又有何用?」
李顯擔憂不已:「太后萬萬不可輕忽啊!如父皇那般,說撒手西去就西去了,兒臣每每思之,就心如刀絞啊!」
說著,還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眼眶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了起來。
天後看了一眼,說道:「死生有命,皇兒以國事為重便好。」
「是,太后教訓的是。」
李顯鞠躬如儀,「孩兒今天來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有幾件事孩兒不敢擅專,需要太后定奪才好。」
說著,就掏出昨夜擬定幾件事的清樣遞了過去。
上官婉兒伸手接過,李顯趁機說道:「有勞婉兒小娘子!」
上官婉兒急忙施禮:「奴婢萬萬不敢當!」
李顯笑道:「當得!如何當不得?小娘子秀外慧中,又被母后調教的如此能幹,人人稱讚。朕,也是很欽佩的喲!」
天後只作聽不見李顯的騷話,略微翻看了一下清樣,說道:「雖說有先帝遺詔,大事有朕參詳,但皇兒向來為人謹慎,必不至有行差語錯。你說的這幾件事,都照皇兒的意思辦就是了。」
「都是父皇和母后教導有方,孩兒不敢居功。」
李顯又看了一眼光彩照人的上官婉兒,試探著說道:「如果孩兒沒記錯,婉兒小娘子似乎還只是個才人?」
天後抬了抬眼,微笑道:「倒是朕疏忽了。婉兒入宮已有十多年了,名份上卻沒什麼進展。皇兒覺得,該給她什麼名份才好呢?」
李顯猶豫了一下:「昭容如何?」
昭容者,位列九嬪之一,秩比正二品,比之才人要高出不少,再往上,就只有一品的妃子與超品的皇后了。
新皇登基,普降甘霖。李顯對上官婉兒的這份恩德,不可謂不重。
天後笑了,對著上官婉兒說道:「婉兒你看,你這麼好的女子,大家都喜歡呢!」
上官婉兒急忙叩頭:「奴婢只知道一心伺候天後,不敢奢求!」
「這怎麼能是奢求呢?」天後繼續笑著,「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當初朕也不過是個才人而已啊!」
天後當年剛入宮時,是作為太宗皇帝的才人的。後來,才與先帝兩情相悅並成為天後的。但,這個話天後說的,旁人卻不敢也不能說。
如今,天後自己主動說起,究竟是什麼意思?
焉知她不是已經處於發怒的邊緣?
李顯慌了,忙跪下叩頭不止:「孩兒並無他意,只是單純覺得上官才人伺候母後有功才有此說,還請母后明鑒!」
「你呀,總是想得太多能做的太少。」天後失望地閉上眼睛,「如果你真的喜歡婉兒,據理力爭之下,也許朕就允了你。但你現在這個模樣,做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哪裡有一國之君的樣子?這天下,你真的能治理得好嗎?」
說到最後,天後語氣森然。
「是是是,孩兒知錯了,孩兒知錯了。孩兒這就回去,努力學習如何處理國事。」李顯習慣性地又慫了。
待李顯躬身退到門口,剛轉身要走之時就聽見天後說了一句話:「下次,如果實在流不出眼淚就用薑汁,蒜汁的味道太重了。」
「是是是……呃……不是……」嚇得李顯一個趔趄,忙語無倫次地回道。
「去吧,好好做你該做的事。」
待李顯走遠,天後看了眼仍然長跪不起的上官婉兒:「你在朕的身邊久了,也一向聰明伶俐,你倒是說說,皇帝欲立你為昭容,是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
還不是貪戀我的美色?
本小娘子才高八斗,知冷知熱,又容貌出眾,不知有多少狂蜂浪蝶意圖一親芳澤,多一個皇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吧?
而且,陛下今年剛三十歲,正是壯年,房裡也需要人,嘻嘻,羞羞……
「你啊……還是看的太淺。」天後搖搖頭,擺擺手,「你先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上官婉兒渾渾噩噩地出了上陽宮,卻見那天已經紛紛揚揚飄起了鵝毛大雪。
剛嘀咕了一句「瑞雪兆豐年」,上官婉兒的腦海里竟然浮現了一張被凍得發青的臉,不禁笑了:「那傢伙不知道凍死了沒有?如果凍死了,那可真是太……太不幸了。天後讓我經常看顧他一下,現在給他送點吃穿用具和柴炭,想必他一定會感恩戴德吧?」
只可惜,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上官婉兒想看到的瑟瑟發抖的李余並不存在,而且,看李余那個模樣不僅絲毫不冷,居然還在,冒汗?
噗呲,噗嗤。
見上官婉兒又來了,李余也不忙著招待,反而一身短打扮,拿著把鐵杴在一大堆黑黃之物中翻搗不停,還發出讓人尷尬的聲響來。
「堂堂一個王子,居然如此不講究禮儀?」雖然並沒有聞到什麼異味,但上官婉兒還是抽出錦帕掩住口鼻,瓮聲瓮氣地鄙夷了一下。
「再尊貴的王子,也會凍死餓死。」
李余不以為忤,回了一句就開始吩咐起福伯來:「這個黃土和石炭一定要拌勻乎了,不然就不容易點著。等水浸透了,再把它攤平,我再想個法子做成煤餅。」
知易行難。
想著前世也好歹見過用過蜂窩煤,也曾經上手過,做個蜂窩煤不是什麼難事,真幹起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兒。別的不說,單隻一個摁壓蜂窩煤的小機器,李余就沒本事做出來。
無奈之下,只能純手工解決了。
「你這個法子倒是新鮮。」
聽見是取暖用的,上官婉兒不痛不癢地誇了一句。
尋常百姓取暖,不過是把大塊的石炭敲成小塊,放在火堆里引燃。你這倒好,專門挑些碎成粉末的下腳料,還往裡面摻土加水,還煞有其事地要摻勻乎了。
你這是唯恐點得著吧?
「你個何不食肉糜的人,哪裡懂得這些?」
李余指著那堆顏色莫名的混合物,解釋道:「粉煤燃燒太快,黃土起到延緩燃燒速度和支撐塑形……嗨,我跟你說這個幹嘛。您今天來,是有事兒?」
「沒事就不能來嗎?」
「能啊,當然能。」
做為穿越以來唯一一個打過交道的名人,李余對上官婉兒那是一萬個敬仰。雖然這個名人有那麼一絲絲傲嬌和不太聰明的樣子,跟網紅一樣屬於見光死,但誰叫咱有求於她呢?
初來乍到,咱在這大唐人生地不熟的,還指望人家給介紹個買家,把這房子給處理掉。
特別是看見幾個隨從拎著的一堆大包小包來送溫暖,李余的臉更是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多謝上官昭容美意!多謝了哈!」
「你是如何知曉的?」
聽見這話,上官婉兒柳眉倒豎,聲色俱厲。
以李余的身份地位,沒理由能探聽到宮中的消息,那麼他是怎麼知道這個還沒有公開的消息的?
是包藏禍心,暗中結交內宮,還是有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