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夜半的拜訪
周末的早晨。
蕭然出來倒水,發現蕭遠山正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聊著什麼,蕭遠山似乎很開心,不斷地說著什麼,對面的中年人一直滿面笑容地點著頭。
蕭遠山看見蕭然,招手道「然然,快過來和宋伯父問聲好。」
蕭然把目光落在那所謂的宋伯父身上,這是一個有些禿頂的男人,挺著個發福的大肚子,蕭然很不喜歡他那雙眼睛,骨碌碌地亂轉,帶著狡邪和勢利。
不情願地走過來,隨口應付著:「宋伯父。」
「呵,然然真是懂事……」話未必,宋伯的眼光落在蕭然右手腕,「這鐲子,這鐲子你是怎麼得到的?」語氣都止不住有些顫抖了。
蕭然嫌惡地瞥了宋伯一眼,左手遮蓋住右手腕上的鐲子,冷冷道:「別人送的,再多錢都不賣!」
「然然,怎麼這種語氣對宋伯伯說話?」蕭遠山輕聲呵斥著蕭然,轉頭向宋伯道著歉:「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不會說話。」
宋伯訕訕地笑著:「沒事,沒事。」兩隻眼睛卻依舊追隨著蕭然手腕上的血玉鐲子。
***
情兒,情兒……
一個聲音遙遠地傳來,?為什麼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好像曾幾何時,自己曾聽過這個名字……
楚薇薇睡得蒙朦朧朧的,好睏,不想睜開眼,可這聲音卻不依不饒地響著,而且,慢慢地近了,似乎就在耳邊,情兒,情兒……是在叫我么?
楚薇薇勉強睜開眼,借著微弱的夜色,感覺床頭直直地站著一個人,而且彷佛是一個女人,窈窕的身材。
「誰啊?」意識還沒有清醒,楚薇薇嘟囔著,順手拗開床頭燈。可彷佛電路接觸不好般,床頭燈「茲茲茲」地響著,閃爍了幾下就熄滅了,屋裡又恢復成漆黑一片。可就那一剎那,已足夠看清床對面的女人了!
楚薇薇只感覺腦袋「轟」的一聲就大了,睡意全無,面前的女人穿著一襲桃紅色的旗袍,長長的頭髮垂在臉前,看不清女人的容貌,但女人垂著的右手腕上赫然戴著的就是那隻鳳凰血玉鐲子:紅色的玉鐲,玉質細嫩晶瑩,流動的紅色條紋如火般華麗燦爛,凄美而又詭異。
「啊!鬼啊!」楚薇薇尖聲驚叫著,拚命地扯著被子要遮蓋住自己,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女人抬起雙手,伸出尖尖的手指,手上的鳳凰血玉鐲子不住地晃動,沒有看見她如何移動,只一眨眼,人影已立在床頭。
「我不是鬼,薇薇,我是蕭然啊,你的室友,你不認識我了?」女人的語氣輕柔地如同敘舊。
「蕭然?」楚薇薇記起來了,沒錯,鳳凰血玉鐲子一直都是蕭然戴著的。壯著膽透過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看著床頭的女人。
床頭燈陡然亮了起來,只是依舊閃爍不定,散發出幽幽的光芒。
女人的頭髮飄了起來,露出遮住的臉孔,果然是蕭然。
「蕭然,真的是你,你怎麼進來的,嚇死我了啊!」楚薇薇掀開被子,狂跳的心略微平復下來。
蕭然淡淡道:「你們家的門沒鎖,我就上來了。」
楚薇薇皺著眉頭,不滿道:「不會吧?我媽怎麼如此粗心大意?還好是你,若是進了哪個在逃的殺人犯就慘了。」眼光落在蕭然身上,奇道:「你怎麼穿成這樣?好恐怖啊,看上去就像是二三十年代的人。」
「是嗎?」蕭然幽幽地笑了,徐徐道:「不好看么?他很喜歡我這樣穿的。」
楚薇薇不解,脫口問道:「哪個他?」
「怎麼?你還不知道?哦,是了,他定還沒和你說吧。」蕭然低頭自顧把玩著手上的鳳凰血玉鐲子,輕描淡寫地:「文宇啊。」
簡短的兩個字卻彷佛有千斤的重量,敲在心上,一陣眩暈,「文宇?不,這不是真的!蕭然,你不要和我開玩笑。」
「誰和你開玩笑?」蕭然抬起頭,眼神轉瞬間變得怨恨而又恐怖,「楚薇薇,他不愛你,他從來都不喜歡傅家的女兒,你不要再糾纏他了!」聲音尖銳而又寒冷,如同指甲劃過黑板,心頭一陣痙攣,說不出的難受。
楚薇薇驚恐地望著蕭然:「蕭然,你……?」
蕭然狠狠道:「你聽到沒?不許再糾纏他了!沒有人可以搶走他!更何況……」蕭然湊近楚薇薇,尖尖的指甲在楚薇薇光滑的臉上輕輕劃過,吐氣道:「你也是關家的女兒呵,你們身體里留著同一個祖先的血,在一起是亂1倫。」
「……!」蕭然你是不是有病,恐懼之後楚薇薇隨之而來是憤怒。
蕭然走到門口,拉開門,忽然又止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楚薇薇,面上的笑容兇狠而又可怖:「哦,對了,差點忘了和你說了,蕭然已經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了,哈哈哈——」
說罷,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楚薇薇一時沒反應過來,待思緒運轉過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懼,一個想遺忘卻無法遺忘的名字在腦海里浮出:媚雲。
好不容易撐到天亮,第二天一早,楚薇薇爬起來就往樓下走,只要查看一下鎖,什麼就都明了了。
楚夫人正在準備早餐,抬眼看見楚薇薇急急忙忙地跑下來,有些吃驚:「薇薇啊,今天起這麼早?」
楚薇薇顧不上回答,急急就問:「媽,你昨晚是不是沒有鎖門啊?」
「不可能,臨睡前我還檢查一遍的了,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小心的,特別是就我們兩母女在家時。」楚夫人很肯定的否定了楚薇薇的這一結論。
「是嗎?那蕭然昨晚來的時候為什麼要說我們家門沒鎖?」
「蕭然?蕭然昨晚來過?」楚夫人愈發覺得女兒有些古怪了,「薇薇,你是不是做夢了?」
「做夢?」
楚夫人徑直走到門邊,「你看,這門不是鎖的好好的么?有賊闖入的話會觸響警報的,難不成是蕭然走得時候從外邊給鎖上的?」
楚薇薇的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想起蕭然昨晚說的話:蕭然已經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下一個就是你!你是最後一個!你是最後一個!
女人邪惡的眼神,得意的微笑,猩紅的嘴唇,還有那鳳凰血玉鐲子,不,不,那決不是蕭然,是媚雲,是媚雲,一定是媚雲上了蕭然的身了,一定是的!
「啊!啊!啊!」楚薇薇抱住頭,如同見到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尖叫著就往樓上跑去……
楚夫人忙追上去:「薇薇,薇薇,你怎麼了……」
手機鈴響,文宇剛按下通話鍵,就聽見楚夫人焦慮急促的聲音:「文宇,你無論如何都要過來一趟,薇薇,薇薇她……瘋了。」隨即傳來楚夫人的抽泣聲。
薇薇瘋了?怎麼可能?「伯母,我馬上過來!」文宇掛了電話,急忙就往楚家趕。
楚夫人開的門,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
「伯母,薇薇怎麼了?」
「你……你自己去看吧。」楚夫人用手絹捂住嘴,又開始哭了起來。
推開門,只見楚薇薇頭髮披散著,蜷縮在被子里,眼神獃滯而又狂亂,口裡喃喃地念著:「媚雲……媚雲……」
文宇走近薇薇,手剛觸到薇薇的身體,楚薇薇哆嗦了一下,本能地就往後躲閃著,滿臉的恐懼之色:「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媚雲,媚雲……」
文宇扶住楚薇薇的肩頭,「薇薇,是我啊,我是文宇,文宇!」
楚薇薇怔怔地看了文宇一會兒,忽然「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撲進文宇的懷中,「是她,是她,媚雲回來了,媚雲回來了,我就知道她不會放過我的,怎麼辦?怎麼辦?」
文宇憐惜地輕拍著楚薇薇的肩頭,「你是不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念?」
「不是的,不是的!」楚薇薇拚命搖著頭,「她,她還說,蕭然死了。」楚薇薇淚眼婆娑地望著文宇,「她,她殺了蕭然,她殺了蕭然!下一個就是我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蕭然死了??!
南沙鎮回來以後,蕭然就完全似變了一個人,像……,對,就像媚雲,那個淪落風塵,在眾人面前風情萬種,暗自卻嚶嚶啜泣的女人,一直都不敢面對心裡偶爾會湧上來的這一想法,僥倖存著一絲希望,可如今聽楚薇薇這麼一說,這一想法更強烈了,若媚雲真上了蕭然的身,那真正的蕭然,去哪了?
不,不會的……
文宇緊緊握住楚薇薇的手,手掌溫熱的溫度讓楚薇薇微微鎮定下來:你,看見她了?
楚薇薇睜著雙眸,再次回憶起昨夜驚懼的一幕:她就這麼突然出現在這裡,但是,她說,我也是關家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是關家的後人……
媚雲在追殺關家的後人,她曾說過,最後一個就是你,薇薇是傅賢情的血脈,難道……薇薇的外婆也是關昊的女兒?
可傅賢情和傅賢淑姐妹情深,又怎麼可能瞞著姐姐和自己的姐夫作出如此苟且之事?但如果怨靈沒有說謊,那麼說謊的是誰?所有事情的緣由都是來自於傅賢情之口,如果從一開始,她就是騙我們的呢?那她的故事究竟有幾分可信?
脊背陣陣發冷,現在才真正接近事實的真相:傅賢情!她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後推手么?為什麼?為什麼楚薇薇會是關家的後人?關昊移情別戀,和傅賢情一起殺了媚雲?
思緒正遊離間,楚薇薇顫抖著,忽然猛地從文宇的懷中掙脫出來,使勁地推搡著他,大喊著:「你走,你趕緊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不要見到你了!」
邊喊著邊往床腳退縮,死死地抓著床,滿臉的畏懼之色,嘴裡含混不清地念著:「我從此再不見他,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