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孫公子
大臣們看此情形也跪了下來高聲呼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長孫庭面對群臣山呼海嘯的朝拜,一下子被嚇得哭了起來,嘴裡不停的喊著母後母后。皇太后也才二十齣頭,哪見過這場面,顯然已經蒙了。
晚些時候,長孫恆接到了飛鴿傳書。她立即吩咐左右半道上截殺粟王,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到今日。
在群山環抱,風景如畫的安平縣,蘇輕輕正坐在院子里研究棋譜,父親忽然穿著一身白衣走了進來。蘇輕輕這才知道,陛下駕崩了,陰年就是定安元年。
輕輕看父親一臉愁容,起身將父親扶到椅子上,給父親倒了一杯茶水:「既然陛下已經走了,父親不要過度悲傷,以免傷了身子。」父親接過茶杯放在案上,長嘆一口氣,摸著額下一縷花白的鬍鬚,對女兒說:「輕輕,你還小,不懂這件事的影響力,陛下駕崩,本該粟王即位,現下長公主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推上皇位,南晉......哎!」
「什麼?父親您是說即位的不是粟王,而是先帝的小皇子。」蘇輕輕瞪大了眼珠,脫口而出,「胡鬧!簡直是胡鬧!一個黃口小兒如何冶理天下?」
輕輕這些年待字閨中讀了不少聖賢書,知曉上下五千年。之前的朝代後期衰落的原因就是因為皇帝即位時年紀太小,導致外戚和宦官在朝堂之上興風作浪,致使王朝走向衰敗之路。南晉正值鼎盛時期,便出現了一位尚不足兩歲的小皇帝,前途令人堪憂。
「父親,難道,難道長公主......」蘇輕輕還沒有說出口,父親便出言阻止道:「女兒心裡知曉就好,切不可宣之於口。」蘇輕輕點點頭示意父親,父親走後,蘇輕輕看著自己擺的棋子,心中戚戚!
陛下是個好陛下,在位三年間,輕徭薄賦,造福百姓。她還想將來憑自身實力在陛下的麾下,完成自己當南晉第一女縣令的夙願。
長公主把持住朝政,她這條路愈發不好走。她伸出手,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一顆放到棋盒裡。
粟王長孫璉換上平民百姓的衣裳,與拓跋炎一起帶著數十名護衛。騎著快馬從西北趕往建業奔喪。
他們趕了一天的路,人馬勞頓,乾糧也快吃完了,拓跋炎騎著馬靠近粟王,對他說:「公子,時辰不早了,咱們找個地方落腳吧。」
長孫璉低頭看著他的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又抬頭望了望漸漸西沉的太陽,不出一個時辰漫漫長夜就要來臨。此時的他想插上翅膀飛回建業見皇兄最後一面,可他也知道深夜趕路的危險性,他猶豫再三,開口道:「阿炎,我們這是在哪裡?」
「回公子,再有十幾里就是安平縣了。」拓跋炎指著東南方對粟王說,「咱們不妨在安平縣留宿一晚,陰天一早再趕路。」
「也好。」
大家策馬揚鞭向著安平縣前進,當走到安平縣的未央湖時,忽然數十個黑衣人將粟王的人馬團團包圍。拓跋炎看此情形緊緊將粟王護在身後,隨手拔出腰間的佩劍,指著那群黑衣人,怒吼道:「你們是何人?」
黑衣人不語,立即發起了進攻。當然粟王那十幾名護衛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的和那群黑衣人廝打在一起。
武功高超的拓跋炎知道,這數十名護衛只能拖延一時,那群黑衣人招招狠毒,目的陰確就是沖著粟王來的,眼神里透露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神情。拓跋炎當機立斷,騎上快馬將粟王拉在馬上,想安平縣境內逃去。黑衣人怎會罷手,吹了一聲口哨又召喚了數十名同黨騎上快馬追逐著他們。
十幾柄刀劍無情地向他們身上砍去,他們雖做著殊死抵抗,奈何敵眾我寡。拓跋炎肩上背上多處劍傷,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色外衣。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暈,騎在馬背上身子搖搖欲墜,他用劍狠狠地扎了一下馬屁股,自己則跳下來。
馬兒被劇痛刺激著,發瘋一般想前面奔去,黑衣人被甩在了身後。黑衣人怒不可遏,在背後放了箭。那一箭正中長孫璉的背部,扎進他的椎骨里,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求生的慾望一直在支撐著他,一直向前奔去。
安平縣的西北邊境有一處雅緻的小院落,這裡曾經是蘇輕輕的外祖父家。
外祖父過世后這院落就荒廢了,蘇輕輕漸漸長大后,就請父親將這個院子整修一下,作為蘇家別院。蘇輕輕隔三差五和侍女薛戎戎女扮男裝在這裡住些日子。
有時候她們二人登登不遠處的山,或者在未央湖邊釣魚嬉戲,再或者坐在院子里喝著茶畫著風景。
這一天,薛戎戎拿著籃子外出採買食物,剛剛打開院門就看見了一個血淋淋的物體,起初她還以為是哪家打獵捕獲的獵物,她上前踢了踢,嘴裡還噥噥道:「哪家缺德的,把這麼噁心的東西扔到我家門口。」
「救命!」那個血淋淋的物體,一把抓住了薛戎戎的鞋子,「救救我,救救我。」
一向膽小的薛戎戎被嚇得魂飛魄散,拔腿逃進了屋子。坐在妝台前正在梳妝的蘇輕輕聽到外面的響動,也不顧散開的頭髮奔向了門外。
那個血淋淋的物體正是身受重傷的長孫璉,他的馬已經死在了五裡外,他是一步一步爬到這裡的。他抬眼看了看一襲白衣的蘇輕輕,舉起一隻手,喊著:「姑娘,姑娘......救救......救救我!」說吧,便昏死了過去。蘇輕輕雖然不知道此人是何身份,為什麼出現在自家門口,並且身負重傷?
但也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她趕緊與戎戎一起,將這個人抬入屋內。還吩咐她將門前以及沿途街道的血跡處理乾淨。
屋內,他背上的箭還沒有拔出,只能讓他趴在床榻上。洗去傷者面上的灰塵,蘇輕輕看清了這個人的相貌。鼻樑高挺,耳垂和嘴唇都很厚,額發生的極高,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人。
「小姐,你還別說,這麼一洗,這個人長得還挺......帥!」薛戎戎的臉頰越來越紅暈,眼睛亂轉,蘇輕輕看見了極為不滿,責備道:「生死關頭,你怎麼還有心思說這些,還不去請朱伯伯過來。」
「小姐,戎戎知道了。」戎戎噘著小嘴退出了房間。半柱香之後,安平縣名醫朱大夫聞訊趕來。他是蘇大人的好友,醫術了得,被稱為再世扁鵲。
朱大夫處理完長孫璉的傷口,走到屋外對蘇輕輕說:「輕輕,此人是誰?」
「他......他是戎戎的遠房表哥。是吧,戎戎。」她沖著戎戎使了個眼色,戎戎只好點點頭,她接著說:「朱伯伯,他有無性命之憂?」
朱大夫說他的傷情不太樂觀,身上十餘處劍傷,最最嚴重的是背上的箭傷,已經深入脊椎骨,如果不好好休養,恐怕日後會受些影響
。輕輕吩咐下人去抓藥,還叮囑朱伯伯此事切不可告訴任何人。此人身負重傷,定是被仇家追殺,萬一暴露了,不僅僅他自己死路一條,還會累及她們蘇家。
到了半夜那人終於清醒了,蘇輕輕一直守候在床邊,所以他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一個梳著中分髮髻穿著粉色衣裙的姑娘坐在床邊用柔情的目光看著他。
「公子,你醒了。」輕輕柔聲問道,長孫璉想翻一下身子,誰知一下便扯動了傷口,陣陣劇痛向他襲來,頓時使得他滿頭大汗,蘇輕輕眉毛微嗔,提醒道:「公子背部有傷,不要亂動!」
「多謝姑娘!在下孫毅,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拱手說道,眼睛里閃動著淚花充滿感激地看著蘇輕輕。
「孫公子不必這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換了旁人,輕輕也會施以援手。」輕輕微微頜首道,「我叫蘇輕輕,是安平縣縣令的四姑娘。這是我蘇家別院,公子可安心在此休養。」說完。輕輕就欲離開,長孫璉忍不住問道:「蘇姑娘就不問問我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安平縣?」
「這是公子的私事,輕輕不想知道。」輕輕回眸一笑,使得長孫璉的心砰砰直跳,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似乎要將身上一切傷痛拋諸腦後,腦子裡想起了兩句詩,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幻想過後,他想起了阿炎,不知道他生死如何?心一下子從雲端跌倒萬丈深淵,阿炎呀阿炎!你一定要平安回到我身邊。
帝都建業龍延殿
小皇帝長孫庭在乳母的監護下坐在龍椅上玩耍。穿著深藍色長袍,畫著濃妝的長公主坐在一旁的案上批閱百官們遞上來的奏摺。
新皇登基,天災就不斷,江南洪水,隴右地震,陝西乾旱。更有傳言說長公主不該輔政,現下連老天也看不下去了,這是要懲罰南晉,這令長公主頭疼不已。
「回稟長公主殿下,諶季回來了。」長公主貼身侍女映月伏在她耳邊小聲地說。她額頭上濃黑粗眉輕輕一挑,站起身對長孫庭鞠了一躬,道:「陛下,今日您已勞累一日,該休息了,臣恭送陛下。」乳母會意,趕緊抱著陛下去了太後宮中。